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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小楼一惊,立刻放下手中的信纸,霍然抬头,声音急恼地问道:“到底怎么了,说!”
方安苦着声音道:“秦姑娘在房里喝酒呢!”
段小楼听到这句话,一个惊愣,半天没反应过来,末了问出一句话,“哪里来的酒?”
“我听草儿说,秦姑娘要修复内伤,说有一个秘传的祖方,要用上等的好酒,草儿就给她抱去了一坛子杏花白,结果,结果……”
方安摊着两手,哭笑不得地望着段小楼,胖乎乎的圆脸上满是又好笑又好气的表情。
段小楼也有些忍俊不禁,一丝笑意不经意浮上唇角,低声喃喃道:“居然也会说谎话骗小丫头了,真是江湖路走多了!”
转身向门外走去,边走边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这个草儿,还真是厉害,什么秘方药用一坛子酒呢?唉!真是怕我的日子过的太平静!”
方安紧紧跟在段小楼身后,有些焦急地说道:“爷,秦姑娘重伤未愈,不能喝酒的啊!”
段小楼无奈地苦笑“这么浅显的道理,是人都知道了!”
“可是,可是……我看你并不着急的样子。”
段小楼脚步不停留,路旁树枝上未化的清雪随风簌簌地飘落到他幽蓝色的锦袍上,轻触即化,似是谁无可逃遁的心事,终是要触到,终是逃不开,终是化作虚无。
一声长长的叹息,自段小楼口出吐出,声音幽幽的,“一个人负重久了,终是要发泄出来好些,而且,你觉得自闭与一坛酒,哪个更贵些?”说完,留下一脸困惑,不明就里的方安,快步走入上房。
推开房门,就闻到杏花白那独有的芬芳甘甜香气。
暖阁之内,红泥小火炉,幽幽的酒香直欲醉人,大片温暖宁馨迎面扑来,段小楼面容一震,似是未饮先醉了。
秦明月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支碧玉流云杯,杯中接近琥珀色的杏花白已所剩无多。
、不辜负它
秦明月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支碧玉流云杯,杯中接近琥珀色的杏花白已所剩无多。
草儿和叶儿守在桌边,满脸急恼悔恨,那眼珠子恨不能化成两只手夺过秦明月手中的杯子,可是却是始终不敢,只能眼巴巴地干看着。
见到段小楼进了门,两个小丫头好像见了大救星,急急地一礼,“爷……”
段小楼伸手拦住她们即将出口的话,扫了一眼桌上,转头对叶儿吩咐道:“再去给我取个杯子来!”
“是!”
叶儿匆匆走进后厅拿来了一支流云杯。
段小楼一挥手,“你们先去吧!”
“是。”两个小丫头垂头丧气地走出门去。
秦明月对于段小楼的到来置若罔闻,一抬手将杯内的酒全都饮尽。
不待她抬手,段小楼已然将杏花白的酒坛拿起来,两个人的杯子,各自斟满,也不与秦明月过多废话,自己先仰脖喝了自己那杯,复又自己倒满,一饮而尽。
如此这番,段小楼很快就喝尽三杯酒,脸上亦泛起淡淡红晕,深邃冷静的眸子,也似是被酒温暖,闪烁淡淡暖意,对着秦明月温和地说道:“要喝酒便来唤我,干嘛一个人喝闷酒?酒是好东西,一个人闷闷地喝,便是糟蹋了。尤其我府内的杏花白,三十年窖藏,我还没出生,它便被藏起来了,天下闻名,皇宫里都没有呢!你更要与人畅饮,才不辜负了它呀!”
秦明月将杯内的酒一口气全都喝下去,脸上浮起红红的酒晕,目光也有些迷离,唇是红红的,早上所见的病态全都被酒意掩盖,一身素白衣裙衬得她的腰身盈盈一握,越发单薄。
酒的力量使她犹如利剑尖利起来,目中有恨意闪过,对着段小楼狠狠说道:“不错,江远行便是我一心要生死与共之人,可笑的是,他要与之生死与共的人,不是我!我还傻傻地跑到终南山去为他报仇,真是太滑稽可笑了!”
、真真的一厢情愿
“不错,江远行便是我一心要生死与共之人,可笑的是,他要与之生死与共的人,不是我!我还傻傻地跑到终南山去为他报仇,真是太滑稽可笑了!”
秦明月嘴角向上翘起微笑着,笑容里满是讥笑嘲讽,“我曾经讽刺过你一厢情愿,那般高傲,自以为是的批驳你,今日,现在看,我才是真真的一厢情愿,而且还登峰造极。真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让人笑掉大牙!”
秦明月呵呵地笑出声来,笑的眼角有泪溢出,一滴一滴,落在桌上,渗进段小楼心底,那般凄凉,不忍。
秦明月又要去倒酒,酒坛却被段小楼拿开了,秦明月也不争抢,只是一把将段小楼的酒杯拿过来,尽数喝了下去,泪水盈于睫间,望着面前的酒杯喃喃道:“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可是,我却相决绝的机会都得不到,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恩爱,看着他们幸福,而我,连真面目都不敢露,这场戏,跑龙套我都算不上,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太可悲了!我好想就是一个跳梁小丑,用尽心血演的戏,却只留下一阵无聊透顶的嘲笑声,哈哈哈……”
秦明月实在忍不住,被自己的话逗得大笑起来,眼角的泪水却如泉水般汩汩涌出,那么晶莹玉碎,令人不忍听闻。
大笑着又要去拿酒坛,却被段小楼拦住,深邃的眸子隐忍着疼惜,声音低沉地说道:“你不应该恨他,你固然遇人不淑,但是他的眼光这般,也足见他不过尔尔,为这种人折磨自己,便是轻贱了自己。恨,便是放不下,放不下才一直耿耿于怀,若有一天不恨了,你便是放下了,也是放了自己。”
秦明月拿不到酒坛,手里端着空杯子,对着段小楼蔑视的一笑,“我放不放都与你无关,你已知我心意,你才要放手,免得徒费感情,到头落空,比我还可怜,呵呵……”
秦明月径自笑起来,万分嘲弄。
段小楼淡然笑了,眉间平和坚定,“若在以前我放手还有原因,你有爱人,你们相爱。今日,我却是万万不会放手,你没有爱人,你是自由的,心更是自由的,男未婚女未嫁,我有权利有资格爱你。我也会让你爱上我,爱到不惜牺牲性命为我去复仇!”
、我从不后悔遇见你
“若在以前我放手还有原因,你有爱人,你们相爱。今日,我却是万万不会放手,你没有爱人,你是自由的,心更是自由的,男未婚女未嫁,我有权利有资格爱你。我也会让你爱上我,爱到不惜牺牲性命为我去复仇!”
他说的那么笃定,安稳,没有丝毫心虚,成竹在胸一般。
秦明月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指着他,“呵呵,又是一个大傻瓜,比我还傻的傻瓜,这世间人都喜欢做傻子么?真是太奇怪了。”
酒意涌上来,她的脸上却没了红晕,而是变的惨白,一阵气血翻涌,头晕眼花,令秦明月摇晃了一下。
“今天所做的事情,已经注定了明天的结果,我们无法预知未来,但是自己的选择一定要不后悔才好!”
这是江远行曾经说过的话,秦明月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字字如刀,狠狠割裂开她曾一心向往的所有希望与憧憬。
“我从不后悔遇见你,留你在身边,可是你,可是你,终是翻脸无情,背信弃义,你真……对得起我!”
话音刚落“噗”一口鲜血,自秦明月口中喷出,天地瞬时旋转起来,她最后的意识里,段小楼惶急地冲到她身边,抱住她,俊逸眸中的心痛似是他身上深蓝色的锦袍,凝重幽深,深不见底。
已经三日,秦明月昏沉不醒,段小楼落落寡欢地坐在床边,愁眉紧锁。
外面的阳光正好,冬日暖阳透过琉璃窗,闲闲洒进室内,温暖明亮,却丝毫也温暖不了床上沉睡人冰冷的心。
段小楼握住秦明月的手,声音低沉,充满懊悔地说道:“对不起,我以为你借酒浇愁,说破心结,便无事了,却没想到你这般死心眼,困在原地,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来。请不要再伤害自己,因为从头到尾,你都没有错,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好吗?”
、还是个局外人
“对不起,我以为你借酒浇愁,说破心结,便无事了,却没想到你这般死心眼,困在原地,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来。请不要再伤害自己,因为从头到尾,你都没有错,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好吗?”
秦明月双眉微蹙,睫毛颤了颤,也许听到刘俊的声音,头轻轻转动,缓缓睁开眼睛。
段小楼目中闪过欣喜之色,“醒了?要喝水吗?感觉怎么样?我马上叫大夫来!”
秦明月只轻瞟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慢慢转向远处,低低的声音出口,“不必了,我没事。”
房内花梨木的桌子上,一只青花瓷的花瓶中,几株红梅开的正旺,淡淡的清香,若有若无漂浮在空气中,让人闻之精神振奋,心情舒展。
秦明月的目光却是沉静的深似古井水,无欲无求,无喜无悲,默然之中不起一丝波澜。
这眼神是段小楼千思万想之中最怕的,心里长长的叹息一声,目中有那么多无可奈何与哀凉。
她终还是封闭了自己,毫不犹豫地关上了心门,我终还是个局外人,如何努力,也还是被拒之门外。
面上换了一丝轻松的表情,对着秦明月温和地说道:“告诉你一件事,昨天,我已经上书奏起皇上,陈述了秦家的冤情,皇上很是关心,已经下旨吏部,开始重新查办你父亲当年的案子,不日就会水落石出,蒙冤十年的秦家,马上就可以洗清冤屈,清白昭雪了!”
没有预料中的欣喜与激动,秦明月的目光仍是停留在那几株红梅之上,面上沉静的线条丝毫未动,只是口里出于礼貌说了一句,“谢谢!”再无别话。
段小楼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目中充满担忧之色,却毫无办法!
秦明月真的变了,没有了旧时的狠毒,犀利,凛冽,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哀伤与放弃。
、无法展颜欢笑
秦明月真的变了,没有了旧时的狠毒,犀利,凛冽,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哀伤与放弃。
草儿端来的汤药还是会静静喝掉,但是对于自己的内伤,她却从不运功自疗,就一直拖着,挨着,似乎病痛是别人的,与她没有丝毫关系。
而身上的伤痛越痛,越可以掩盖掉心里的疼痛。她最长做的一件事,便是对着桌上花瓶中不断变换的红梅,白梅,粉梅发呆,一坐便是一上午,无声无息,不言不动。
对于住在七王府里,她更是不挣不逃,远不像上次那般渴望离开,浑浑噩噩之中,她知道,在哪里的心都是一样的,那么就懒得逃了。
段小楼,草儿,叶儿甚至方安,面对这状态的秦明月全都急的不知所措,尽管想尽办法,却无法博得秦明月一丝展颜欢笑。
一时间,整个七王府,都是沉默萧索的,就连笼子里的金丝雀都似乎没有了欢愉的鸣叫声。
一大早,砚阁的梅园。
草儿抱着几枝新折的白梅向上房走,却被匆匆赶来的方安撞了个满怀,花枝上的花瓣被撞的簌簌而落,所剩无几,草儿身子一倾也险些摔倒,幸好方安身后的沙千里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草儿的手臂,草儿才摇晃着站稳了。
但小脸吓得通红,忍不住埋怨地看了一眼莽撞的方安,口里低声不满地说道:“方安哥哥急什么呢?大雪天的也看着点走路啊!我费劲心思折的几枝梅花,现在成梅枝了,秦姑娘还等着看呢!”
方安本来满脸沮丧的表情,听到草儿最后一句话,更加不高兴,“甭跟我提秦姑娘,一提我就难受,她自己难过,害的整个七王府都是死气沉沉的,特别是爷,为她愁的头发都白了,整天想着如何逗她开心,我看就差来个烽火戏诸侯了。我就是心疼爷,那片深不见底的苦心,连菩萨都感动了,怎么就感动不了她呢?现在可好,爷也要我给他书房里插上梅花,每日也要对着梅花发呆,这都怎么了这,我……我实在都无话可说了!”
、大大喜庆一下
草儿撇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空花枝扔到路边,口里讥讽道:“方安哥哥说了这一大堆了,怎么还是无话可说呢?秦姑娘独自伤心,王爷爱屋及乌跟着难过,我们多尽职责,帮着想办法才是,说那么多抱怨的话有什么用?烽火戏诸侯!方安哥哥看的戏文还真多呢!”
草儿与秦明月日夜相伴一起,时间长了自是有感情,现在听别人诋毁自己主子,当然万分不乐意,自然要回敬几句。
方安本想替爷诉诉委屈,却被草儿抢白了好几句,自是火上心头,胖脸上的圆眼睛瞪得更圆,“看看,真是跟着啥人学啥人,跟着巫医会跳神,跟了主子,草儿嘴皮子功夫见长。”
“那又怎样?我可是尽心尽力服侍着,没工夫抱怨!”
“你……”
两个人互相瞪视着,各自目露凶光,火气上涌,似是两只拉足架子的斗鸡一般,马上就要拼了命地互相掐架开斗了。
沙千里一身青色棉袍,负手站在两人身旁不急不恼,不劝不理,只是将目光转向花开灼灼的梅园,口里淡淡道:“烽火戏诸侯,确是好戏,有看头,过几日爷生日,就请戏班的人来演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