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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倾斜一地。兰渺站在林子里,山风拂过,杏花的花瓣落在她肩上,同时,那些淡白的月光为她披上一件迷蒙淡雅的纱衣。
这一眼,如同来到仙境,仙境之中,伫立着仙子一般的女子。她乌黑浓丽的秀发在风中摇曳,一袭淡紫纱裙,裙角在草丛中隐没。花瓣打湿了她小鹿一般纯真美丽的双眸。
迟倾燕看着,看着,不由得叹了口气。尽管心中浮出许多疑问,他却不愿意深究。
只要,只要这人一直在自己身畔。那便足够了。
迟倾燕稍稍向前迈出一步,腰间的厉霜宝剑微微晃了晃,他握紧剑柄,正要出声,忽然,旁边的林子里传出一阵脚步声。
迟倾燕大吃一惊,他以为兰渺小姐辗转反侧夜不成寐,因此才来到山间呼吸清新空气。
未料,事实的真相叫他大为光火。
来人,竟是一个年轻男子。
这,难道便是深夜幽会?
那男子奔入林子里,在兰渺跟前停住步子。借着月光,迟倾燕定睛一看,那男子生得不错,有一股养尊处优的气质,一袭锦衣,头戴玉冠,看起来不失为翩翩佳公子。
那男子拱手对兰渺行礼,笑道:“兰小姐,我,我想着你好久啦,你终于愿意见我啦?”
兰渺撇唇一笑,回道:“嗯。我想着,总不能让你失望呀。”
那年轻男子顿时大喜过望,他急匆匆地从怀里取出一幅画轴,而后恭恭敬敬地递给兰渺,说:“先前多有打扰,冒昧和小姐相交,还请小姐饶恕在下的无心之失。”
兰渺接过画轴,叹了口气,说:“没什么,你,你待我很好!”
此话一出,迟倾燕险些站不住脚,他只觉得一股怒气喷薄而出,胸口憋闷得厉害。
第十五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
那年轻公子忽然走近了,想搂住兰渺,兰渺羞答答地低着头,叫人看不出她的神情。
迟倾燕自然忍受不了,他忽然欺近,一掌挥出,来势汹汹,眼看就要打在那年轻公子身上。
兰渺听到掌风袭来,急忙拉住那位年轻公子,将他护在身后,然后她随手一掌击出,恰好与迟倾燕对上,迟倾燕心中恼火不已,这一掌去势极猛,见兰渺出手相护,他更是心中来气,可是,他心知兰渺内力不及自己,这一掌若是真打上去,她少不得吃一番苦头。
于是,迟倾燕收住掌势,顺势向后退了三步。
兰渺见到他,登时脸色一寒,眼中露出一股晦涩难明的苦楚之意,只是,这苦涩之意一闪而逝,她迅即便恢复了镇定。
兰渺也被掌风逼得退后三步,身后那年轻公子急忙扶住她。
“迟大侠,手下留情!”兰渺脆声喊道。
迟倾燕气呼呼地站在不远处,随手一指,对着那年轻男子嚷道:“还不快滚!”
那年轻公子却悠哉乐哉地拿出一柄扇子,扇子一摇一摇,他笑道:“我和兰小姐在此相会,你是什么人?干嘛叫我走?”说着,他翻了一个白眼,凑到兰渺身侧,与她并肩而立。
“你!你不走,我便废了你!”迟倾燕作势要吓唬他,伸手握住厉霜的剑柄,另一只手却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显然是准备摆开架势了。
“你这人好不讲理!我和兰小姐相交已久,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有什么干系?莫非,莫非你也喜欢兰小姐,所以在这儿喝干醋么?哈哈,哈哈!”那年轻公子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得意洋洋地笑起来,他这模样,看起来倒是十分风流倜傥。
迟倾燕被说中了心事,不禁怒道:“你这混球,吃我一掌!”说着,猛地一掌推过去。
那年轻公子愣了一愣,就见兰渺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她也一掌击出,化解了迟倾燕的掌力,迟倾燕这回只是吓唬吓唬那个年轻公子,并无伤人的意思,是以这一掌徒有其表。
“兰渺,你!”见兰渺又一次出手维护那人,迟倾燕顿时恼怒不已。
兰渺有些期期艾艾地说道:“迟大侠,你尽管出手,我打不过你,自然要输的。只是,我和这位年公子,少不得死在一起啦……”
死在一起?迟倾燕心中一痛。原本以为兰渺和这年轻公子只是朋友,说不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在此商议,他静心一想,也宽心了几分。
现在,听到兰渺这番话,他登时又痛又急,莫非,这年轻公子真的是兰渺的相好么?
“好,你,你这般维护,我也不再……随你好了!”迟倾燕心中难过,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掉过头去飞入丛林之间,留给兰渺一道寂寥清雅的背影。
兰渺有些黯然地低下头,那年轻公子凑过来,扶住兰渺的肩膀,说:“兰小姐,你这是何苦?你故意要激怒他吗?”
一滴晶莹的泪珠子顺着兰渺的脸颊滚落下来。
“年鑫公子,你,你跟着我一道上山吧。”
“兰小姐的话,自然是圣旨。我随你上去便是了。”
“如此,多谢了。”
迟倾燕站在山腰,吹着冷风,一时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他年少成名,在江湖上走南闯北,虽然声名显赫,却从未遇到过让自己心仪的女子。以前的他对风花雪月男欢女爱一道也毫无兴趣。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让自己心动的女子,应了那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敬她爱她,却万万料想不到,她竟然是瞒着自己的,她既然有了自己的情人,为何还与他纠缠不休呢?
迟倾燕细细一想,越来越觉得内中有古怪。
这兰渺小姐定是存着隐瞒之心,而且,意图不轨。她多次出现在自己身后,阻止自己追踪大盗叶康,兴许,她和那些江湖歹人也有所牵连?
想到此节,迟倾燕心中一冷,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只是,他不敢想得过深,他对兰渺小姐,终究是存了一份爱护之心。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愿自毁长城,去讨伐自己心上人的种种。
只是,疑窦丛生,迟倾燕越想越气,忍不住拔剑,长喝一声,在林间舞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剑气所到之处,树叶纷飞,泥尘弥漫,他的身影在林子里若隐若现。
兰渺站在院子里,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清啸,那啸声虽然隐隐约约,落在她耳里,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振聋发聩。不由得,又落下泪来。
那年鑫站在她身后,叹了口气,说:“兰小姐,我对你不好么?你为什么要……”
“别说啦,终归是我的错。”兰渺抬手拭去眼泪,她微微昂起头,那苍白的月光洒在她脸上,平添了一份清幽和凄美。
“兰小姐,你这么善良贤淑的女子,世上难找。唉,合该是我没这个福分。可是,只要你愿意见我,就算是让我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的……”那年公子摇头晃脑地喃喃自语。
傍晚时分,屋子里点了一盏油灯。
兰渺和年公子坐在桌子旁边,两人挨在一起。
兰渺摊开手中的画轴,那年公子伸手在画面上指指点点,两人挨在一起窃窃私语,状似亲密。
窗外闪过一道黑影。
那黑影带起一股极为细微的风声。油灯的光芒微微晃动,兰渺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望向窗外,窗外,一地婆娑的树影。
“兰小姐,这儿,还有那儿,你觉得怎么样?”年公子毫无所觉,兀自对着画面指指点点。
兰渺恍惚地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画轴上的裸女,苦笑道:“唉,青山流水,有别无期,日后恐怕再也难以相聚……”
那年公子“咦”了一声,忽然举起画轴,对着火光仔细一照,他指着画面惊讶地叫道:“兰小姐,这里面有夹层,快,快,咱们割了外面的皮!”
兰渺大吃一惊,她取出一枚锋利的匕首,将画轴平铺在桌上,然后沿着镶边细细地割开表层,割去表层之后,里面赫然是一幅泛黄的“秋山暮居图”。
这幅图是几百年前一位画圣的著名作品,历来是皇室的藏品。
今日,落到外人手里,果真是一桩孽缘。
那年鑫小心地伸出手指,触了触画纸,画纸已经苍老,纸上的笔墨却苍劲写意,透着一股豪壮惬意之情。
“这可是无价之宝。”年鑫小心地看了看兰渺。
“算了,我们把它继续藏在春宫图里面。”兰渺说,“年公子,你自己小心,切莫走漏消息,免得朝廷找你麻烦。”
“好的,兰小姐,你也要小心。”那年鑫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晕红,显然是听了兰渺的劝告之后高兴所致。
兰渺将这幅珍品收起来,四处看了看,最后,决定藏在里屋的墙壁中。
不多时,天渐渐亮了,兰渺和年鑫公子在屋子里应付了一晚,晨曦一出,两人都有些犯困。
“年公子,我送你回去。”兰渺打开房门,伸了个懒腰。
“不,不,小姐还是回房休息,我自己识得路,不用麻烦小姐相送……”年鑫见兰小姐面有疲色,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这件事由他惹起。
“别推辞啦,这个秘密你我皆知,以后也算是好友。我把你当做好朋友,你,你肯不肯把我当成你的好友呢?”
“我愿意,我自然愿意!”年鑫有些痴痴地看着兰渺。
兰渺背过身去,轻轻阖上门,唇畔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只是,转过身来,她已经恢复了云淡风轻。
第十六章 天承的婚事
迟倾燕一路飞到京城西边的城门外,心中自然是激愤难当。
没想到,他心目中孤洁温婉的兰渺小姐,竟然会和别的年轻男子一起在灯下观摩春宫图,若非情人,何来那样的亲密?
只要一想到兰渺和别的男子在一起亲亲热热,他心中便有说不出的憋闷和难受。
城墙高达三尺,城楼巍峨耸立。
晨曦洒满了墙壁,将古朴厚重的城池,映照出一片灿烂和奢靡。
迟倾燕沿着城墙走了一圈,心中的忧愤之意,渐渐平息。
他到底是洒脱随性的江湖大侠,虽然情之所至,难以自拔,面子上却还是装得悠然淡定。
迟倾燕幽幽地叹了口气,进入城门,一路赶回京城天府。
未料,刚刚回到天府,便接到管家的消息,说是大当家天承刚刚从西域回来,他带回一个西域女子,不日即将与那女子成婚。
迟倾燕吓了一跳,他只知道,自己的好友素来风流自诩,从不谈论婚嫁之事。这会儿,忽然要天府的总管和下人们准备婚礼,是何居心呢?
迟倾燕急忙找到天承。天承在书房里察看近日的账本。
两人一见面,自然免去了那些客套之礼,单刀直入,各自问起对方最近的遭遇。
迟倾燕心中郁结,不免有些急躁。他将自己在尘隐寺山脚遇到的人事一一告知给好友听,好友听了之后,大是不解。
“你一向特立独行,何时会听从一个女人的要求,竟然愿意给人当免费的随身护卫?真是笑煞人也……”天承抿唇一笑,面上有几分揶揄之色。
迟倾燕无奈地笑道:“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能忘恩负义?”
“这么说,你对她,终究是恩情多了些。”
“什么?”
“倾燕,这可不是什么爱情啊,这是报恩之举。”
“哈哈,天兄,是不是男女之情,我哪里不晓得?我对她时常挂怀于心,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想,我一定是……”迟倾燕忽然变得有些扭捏,这种情事,简单直白地说出来,似乎有些不妥,他向来缺少感情上的磨练,是以有些难以启齿。
天承却脸色一黯,他看得出来,好友这番扭扭捏捏,定是心中难为情了。
“你既然喜欢她,为何还要离开?”天承盯着好友,有些疑惑地问道。
迟倾燕恼火地嚷道:“不是说了么,她另外有一个情人。”
“倾燕,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你可不要被她蒙蔽了双眼。”天承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唉,也许是有苦衷的。”迟倾燕坐在椅子上,他捧起茶碗,有些怔愣地注视着空气。
天承冷冷一笑,说:“倾燕,你不知她的底细,只道她是尘隐寺的俗家弟子,对她以前的经历却丝毫不知,说不定,她是有预谋而来,你一直被蒙在鼓里,她若是真心喜欢你,为何不肯坦白地讲出实情,为何要一个人担负着那些苦衷?什么迫不得已啊,我看,应该是另有所图才是……”
被好友抢白一顿,迟倾燕有些讷讷地低下头,的确,他对兰渺小姐的过往经历一概不知,甚至,对她的俗家弟子这一身份也是半知半解。
说起来,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兴许,从此天涯相隔,再也无法相聚。
迟倾燕暗道,不对,她一直住在尘隐寺附近,我去找她便是,何必为难自己。
迟倾燕脸上露出沉思之色,天承却泼了一盆冷水说:“那女子与别的男人亲近,如此浮浪,你去了,也不过是徒增尴尬。你堂堂一个大侠,怎能作出这等失了身份的事情?”
月夜星疏,迟倾燕在后院温泉池里泡了个澡,然后披着洁蓝的外衫,在庭院里散步。
不知何时,他听到墙外传来一个女声,那女声略微有些沙哑,就像粗实的沙砾在清水里浮浮沉沉一般,质地显得清渺低哑,却意外地十分动听。
迟倾燕不动声色,悄悄走到院墙边上。
那女声低低叫道:“咦,这里不是那个迟大侠的居处么?他方才还在院中四处走动,现在怎么没了声音?是不是进屋了?”
迟倾燕心神一凝,凑近一听,这女声听起来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