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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飞沙缓缓的睁开眼睛,四下无人,他站了起来,扶着树,身体仍然在发抖,他拭下嘴角,血。
借着月光,他从嘴边流过的是血,滴到他嘴里的是血。
雪飞沙的心开始发冷,脖子开始僵硬,他慢慢的抬起头,居然是水芬芳从他扶着的树上,慢慢地滑下来。
依旧是美艳照人的脸,依旧是怨毒冷厉的眼神,水芬芳步步紧逼着,雪飞沙已然呆了,直愣愣地望着水芬芳。
水芬芳恨恨的道:“就算我有什么企图,就算我已经变成了鬼,但是我有了你的骨肉,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如此绝情?你杀死的不是我一个,而是三个人,我,薄凉,还有我们未出世的孩子……”
雪飞沙步步后退:“你,你到底要怎么样?”他说话的腔调带着哭音,极大的恐惧让他不知所措,眼前开始模糊。
他此时分不清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人是鬼,也分不清她是水芬芳还是薄凉。
“放心,我不想要你的命,我只要你痛苦一辈子,要你们雪家的人统统死绝!”水芬芳狞笑着,扑了过去。
极度惊骇之下,雪飞沙昏了过去。
看着雪飞沙的身体,狗一样躺在那里,丝丝冷笑,让这个美艳照人的水芬芳更加鬼气森森。
几步过去,停在他身边,水芬芳慢慢的蹲下身子,从发端抽出一枚银针,依旧慢慢的刺入雪飞沙的软瘫穴。
这一针刺的很慢很悠然,她分明在享受着摧残雪飞沙的快感,享受着雪飞沙惊恐万状的表情,眼中有了一丝快慰和笑意。然后她静静地低下头,将脸上的面具揭下来,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薄凉的脸。
水芬芳本是一个深居简出的人,郁松子也没有见过她几回,而且水芬芳已经被薄凉杀死了。其实水芬芳死的很冤枉,她本来可以不死的,象她那样与世无争的女人,本来不该死,但是,很不幸,她遇见了薄凉。
她遇见薄凉的时候,薄凉从尸解门逃出来,尸解门的武功很诡秘,但是她没有时间浪费在循序渐进上,所以她偷了尸解门的一样奇物,好像这样东西源自归天教,薄凉带着满心的仇恨,回来找雪飞沙报仇。
很巧,薄凉遇见了水芬芳,水芬芳要去雪家寻找狄陆平。
水芬芳是个热情、善良的女人,当她和薄凉熟了一些时,就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了薄凉。薄凉从水芬芳的口里知道她的丈夫叫狄陆平,是崆峒派的弟子,为了寻找杀师之凶到雪家卧底。当时狄陆平捎信给水芬芳,他终于找到了真凶,而且拟好了一个复仇的计划,在这个计划里边,他要欺骗雪轻柔,他要牺牲自己的性命。
所以他让水芬芳不必再等他了,他已经无命回来了,他要水芬芳另找个好人嫁了。
报仇当然重要,但是水芬芳不愿意狄陆平连性命也赔进去,犹豫了再三后,她决定去找狄陆平回来,至于师门的仇,可以考虑别的方式啊。只是水芬芳怕狄陆平生气,所以左右为难。
她告诉了薄凉,是想让薄凉为她出个主意,她是涉世不深的女人,在薄凉的甜言蜜语下,完全放弃了戒备。
彻夜未眠后,薄凉还真的想出了一个主意,不过这个主意不是为了水芬芳想的,是为了薄家枉死的人。于是她杀死了水芬芳,然后剥下了水芬芳的脸皮,将自己易容成水芬芳的样子。
事情的发展都在她的意料和掌握之中,她骗过了郁松子,她留在了雪家,勾搭上了雪飞沙,今天在小楼里,她用上了偷来的奇物,一种叫做“瞬息”的迷香。
迷香并不出奇,“瞬息”的奇处,是会让中毒的人丧失瞬间的记忆。因为再高明的迷药虽然会让人昏迷,但是人会记住昏迷这件事情,只是不能了解昏迷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瞬息”会让人清醒过来后,彻底忘记了自己曾经昏迷。
现在,雪飞沙就是刀砧上的鱼肉,她可以随意宰割。
从怀中拿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全家人惨死的情景一一浮现,她一定要将雪飞沙千刀万剐才能告慰死去的亲人。她一定要雪飞沙死的很慢很慢,只有在漫长的过程里边,痛苦才会凸现得更加剧烈。
薄凉的眼光落在雪飞沙拿剑的右手上,那纤长的手指让她眼中凶光暴闪,他就是用这只手杀了她的家人的。她要先把他的手指一个一个的割下来。
薄凉的手慢慢的举起来,因为大仇将报,那种疯狂的快意让她忽视了周遭的一切动静。
手起,匕落。
匕首没有溅起血光,而是落到了地上,薄凉身子一软,被人点了穴道,昏了过去。
她身后站着三个人。
柳沉烟和艾狂歌站在阴如意身后,方才出手的就是他,他点了薄凉的穴。
艾狂歌道:“少教主,杀了她吗?”
阴如意他看了看昏厥的雪飞沙和薄凉,傲然道:“不论这个女人是谁,她这么恨雪飞沙,正好为
我所用。不过,雪飞沙可不能死得太早了,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才刚刚开始,现在要是老鼠就死了,猫该多寂寞啊?”
艾狂歌不以为然的道:“少教主,这个女人来历不明,留她何用?况且,教主常说,女人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阴如意微笑道:“教主只说对了一半,大多时候,大多数女人都靠不住,但要是让一个女人死心塌地地爱上谁,她的坚强和愚蠢会让你大吃一惊;或是让一个女人刻骨铭心地恨上谁,她的阴毒和残忍也会让你心惊肉跳,这两类女人,往往比死士还有利用的价值。”
艾狂歌半信半疑:“那,这个女人怎么办?”
阴如意道:“带走她,我要交她怎么报仇。柳兄,北殷呢?”他说话的时候,对柳沉烟很客气。
柳沉烟道:“苍师弟有些事情,马上会赶过来的。”他低着头,因为他在说谎,他和艾狂歌等了好几天,都没有苍北殷的影子,他们又去了一趟山颠,还是没有找到苍北殷,但是他不敢说实话,怕阴令九知道了,会怪罪苍北殷。他认为苍北殷一定在某个地方伤心难过,借酒消愁,所以才说谎为苍北殷遮掩。因为无论苍北殷怎么伤心,最终还是会回来,这个世上除了归天教,苍北殷无处可去。
阴如意淡淡的道:“我们走吧。”他们走了,带走了薄凉,几个人鬼影一样消失在夜色之中。
只剩下雪飞沙一个人,瘫在地上,仍旧昏迷不醒。
绝命赌
水声,很激荡的水声,咆哮怒吼着,汹涌澎湃,撞击在心头。
在这汹涌的水声里边,还要淡淡的粥香。
是地狱吗?地狱里有奈何桥,奈何桥下边一定有水,但是地狱里边为什么会有粥香?
恍恍忽忽中,苍北殷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自己应该是死了,别人死了去哪里他不知道,反正他死了一定是会去地狱。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以为可以看到阎罗殿,看到判官和无常,所以他慢慢的四下看去,却看见头顶是一大排竹条和藤编成的棚顶。然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竹子编的床上,他想起来自己已经自杀了,但是心口却没有了疼痛的感觉,不痛说明自己已经死了吧?
“醒了就滚起来。”辛无泪的声音传过来。
苍北殷一下子坐起来,辛无泪就坐在他的对面,坐在一块木墩上,在熬粥。他奇怪自己怎么没有死,那一下他刺的很用力,因为他确定自己是必死无疑的。现在身边只有辛无泪,唯一的解释就是辛无泪救了他,但是,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辛无泪道:“你虽然是我救的,不过也不必疑惑,因为我们之间的那个赌胜负未分,所以你不能死。”
苍北殷道:“赢的一定是我。”他说得十分坚决。
辛无泪道:“我猜错了,那两个女孩子并未使诈,是真的从山崖上跳了下去。可是,她们没有摔死,所以我们之间输赢未分。”
苍北殷又惊又喜:“她们没有死?她们还活着,她们伤的重不重?”
辛无泪冷笑道:“她们虽然没有死,但是比死还要惨。她们身上的骨头已经摔断,虽然还有一口气,但是活着和死了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苍北殷心中一痛:“她们人呢?”
辛无泪道:“外边。”
苍北殷冲出门去,看到了叶十三倒在一块岩石旁边,她衣衫不整血迹斑斑,离她不到三尺的地方,就是深不见底的寒潭。他纵身到叶十三身边,叶十三的身体已经有些冰冷,她身上的温度在一点点消失。苍北殷怒冲冲的又进了小屋:“你为什么不救她?”
辛无泪拨弄着熬粥的木柴:“我为什么要救她?你知道叶十三以前是什么人吗?”
苍北殷冷哼了一声:“你以前又是什么人?”
辛无泪头也不抬的道:“现在你为她挖个坑下葬还来得及。不然一会儿你也死了,她就要曝尸荒野了。”
瞪着漫不经心的辛无泪,苍北殷知道他不会和自己废这么多话,看来其中自有缘故:“你怎么样才可以救她?”他的口气软下来。
他本来还想问问雪初蝉在哪里,但是他没有勇气。现在在这里没有看见雪初蝉有两种可能,一是辛无泪还没有找到她,二是辛无泪已经杀了她。第一个可能是不太可能的,方才辛无泪都说了她们摔的很惨,全身的骨头多处折断,这个她们当然指的是雪初蝉和叶十三了。那么第二种可能是最可能的,不过苍北殷宁可不要确切的答案。
他不想听到这个消息,更不想证实。
辛无泪冷冷的道:“如果可以救她,你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吗?”
苍北殷心中一动道:“什么条件?”
辛无泪道:“叶十三曾经是个无恶不作的人,虽然近几年她隐姓埋名,但是她做的孽还是要付出代价。如果你愿意替她承担,我可以救她。”
苍北殷不假思索地道:“好。”
辛无泪道:“对一个江湖中人来讲,什么是最残酷的惩罚?”他站起来,目光如剑,可以射穿人的灵魂的剑,寒光闪闪。
苍北殷道:“我跟你去采石场。”他的神色很凝重,但是没有恐惧,他在血腥中长大,对于残酷已经麻木。
江湖人都知道,铁马庄是练武者的天堂,包括很多世家子弟都千方百计的想进入铁马庄,那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也许一个厨师马夫,都可能是曾经叱咤风云的一等好手。只是就算在铁马庄做一个扫院子的庄丁,也得三位庄主同意才行。
庄主铁秋风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能见到他,三世轮回辛无泪不易求动,还有一位三庄主鬼剑幽灵奇剑子更是鬼魅一样的人,所以能进铁马庄是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情。
江湖第一巨富——金银岛的岛主叶诸城,为了让儿子叶江天拜铁秋风为师,可以说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他和铁秋风还算是亲戚呢。叶诸城的二夫人任芙和铁秋风的前妻任蓉是亲姐妹,叶诸城的三夫人乐寒秋和铁秋风的红颜知己玉清宛也是亲姐妹,饶是如此,铁秋风开始也没有答应,后来乐寒秋和任芙一起出找他,铁秋风实在禁不起两个人的纠缠,才把叶江天收下了。
相反,采石场是江湖人的地狱。采石场是铁马庄的一部分,那里边囚禁的都是曾经作恶多端的邪徒魔头,他们都是曾经让人闻之色变的人物,曾经是一方的霸主,可是统统被废去武功,镣铐加身,然后在采石场做苦役,直到死去。
辛无泪合上眼,淡淡的道:“你多大了?”
苍北殷道:“十七。”他很奇怪辛无泪的问题。
辛无泪道:“江湖中人最忌讳的是背叛师门,那是要遭到唾弃。如果你想要救叶十三,就叛出归天教。你应该很了解背叛阴令九的下场,被归天教追杀绝对不是件好玩的事情。”
苍北殷沉默,垂首,他当然了解背叛的后果有多严重,他早就厌弃了杀人的生涯,厌弃做阴令九的杀人工具,更重要的是,阴令九是屠杀他全家的凶手。
那年他七岁,躲在衣橱后面,一声也不敢吭,亲眼看到阴令九杀了他们全家。后来他跑出家门的时候,遇见了阴令久,他以为阴令久会杀了他,但是阴令九却把他带走,收为弟子。灭门之仇是不可能忘记的,不过苍北殷也不能让人知道他亲眼目睹了当年的杀戮,连亲如兄弟的柳沉烟、艾狂歌也不知道。
苍北殷在十一岁的时候,曾经把这件事告诉平时很疼他的历海,三天之后,历海暴死,历海是归天教的刑堂堂主。苍北殷知道是谁下的手,因为阴令九警告过他,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杀无赦。
仇恨的火始终烧在苍北殷的心中,他疯狂的练功,想杀了阴令九为家人报仇,只是这个希望太渺茫了。他也想过背叛,但是孤独一个人无法与阴令九抗衡,他曾经看中了遮衣国的国教――――尸解门。不过尸解门和归天教的关系很微妙,他的两名手下贺风、贺雨叛逃到了尸解门,却让门主石蓝蓝给送了回来,这两个人死得很惨,是他下的手,阴令九在一旁监督。
他很同情那两个人,不过他还想活下去,所以下手的时候毫不留情。
苍北殷抬起头:“好。”他这个字是从喉咙里边崩裂出来的,沉重如石。
辛无泪冷笑道:“别急着答应,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叛离阴令九以后,你总得有个去向。”他看着苍北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