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走!
他一挥手,带着归天教的弟子得意洋洋的离开了。
看过了热闹,该散的人都散了。
山崖上只剩下四个人。
铁仇宗、苍北殷还有涂冷都呆呆的站着,他们看着叶十三在石壁下边挖坑。
每个人都明白,叶十三在为她自己掘墓。
一定要死吗?
没有人问这样的话,人在江湖,总有许多东西无法不让人仰慕,又无法不让人却步。
雪初蝉活着,一心要改变雪家的命运,要在天下人面前展示雪家的剑法,为雪家赢得声誉,可是她的结局早已经被自己预见,她还是徒劳了一生。
涂冷阴沉着脸,自雪初蝉死去以后,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铁仇宗,他怒然道:“她交给了你什么?”
铁仇宗也满目的痛楚,反问道:“你为什么不留下她?”
苍北殷冷笑道:“如果我爱的是她,我会带着她远走高飞,什么雪家,什么决斗,我会让她怀上我的孩子,也许她会恨我一辈子,总强过死得如此不值得。你们两个人,一个放不下名,一个放不下利,你们心中在乎的,从来都不是她,还有什么颜面在她灵前吵闹?”
他说的话,在涂冷和铁仇宗的心中都猛的一痛,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悬崖,雪初蝉嵌在石壁上,黯然失魂。
铁仇宗道:“你是可以留住她的,无论她心中多么苦,为了责任,她都会留下来,只要你当她是你的妻子。”他说得很痛苦,心中自问,如果一起可以重来,他会不会将雪初蝉留住?
涂冷冷笑,没有回答。他只有一点点在意她而已,这不足矣让他为了雪初蝉冒险,孤竹天最轻视为了女人而误事的男人,他要继承孤竹家偌大的产业,就不能让孤竹天对他失去信心。
雪初蝉不过是他生命中比较特殊的一个女人而已,说到底,她只是他的女人中的一个。她活着,他的欲望自然强烈些,现在她死了,他心中虽然有些酸楚,但是他怎么可能对这个死去的女人恋恋不舍呢?
涂冷心中自言自语,他本想很从容的离开,表示他的漫不经心,不过他的双腿不听使唤,还是站在那里,不动。
血色干涸,暗红,石壁中的雪初蝉仍旧睁着眼睛,她的肌肤象雪一样透明,她的血,早已经顺着石壁流如泥土。
叶十三站直了身子,拍拍手笑道:“人生无酒不成欢,一滴何尝到九泉?我们喝酒!”
哪里有酒?
有。
木轮吱哑的响,有辆马车上山,车上不仅装着酒菜,还有一大块水晶。酒是陈年的女儿红,菜是天水第一楼的佳肴,水晶是棺椁。
一切早已经准备,准备得太妥帖。
叶十三将水晶打入石壁,把雪初蝉的尸体象琥珀一样嵌在里边。
铁仇宗道:“石壁中也有潮气。”他微微抬着头,黯然的道。
车夫放下东西,收了钱离开。
叶十三没答话,她用手拍开了泥封,如鲸饮一般,一口气喝下了半坛的酒,然后望着水晶里边的
雪初蝉默默的发呆。
苍北殷黯然道:“她服了水晶魂。”
服了水晶魂的人,尸体是可以永不朽烂。
一切都应该是在很久以前就谋划好了的,雪初蝉在很久以前就计划了自己的死亡。她为什么要选择死亡?难道除了悬崖撒手,就没有第二条路吗?
叶十三还是呆呆的望着山崖。
苍北殷道:“叶姑娘,你一定要走吗?”
叶十三仰望着:“十三爷,我们小姐送给你的花籽,你还留着吗?”
涂冷道:“你要它?”
叶十三点点头道:“尸体腐烂的地方,断肠雪开得最茂盛。我希望我们小姐可以看见大片大片的断肠雪,在她的脚下盛开。”
涂冷咬着嘴唇道:“你说要我把她送的花籽,种在你的身上?这个世间,除了雪初蝉,没有让你眷恋的东西?你,不想为她报仇吗?”
叶十三笑道:“仇?说起来,十三爷和我倒是真的有仇,离开尸解门的时候,你发誓要将我碎尸万断,怎么现在倒舍不得我死了?”
涂冷直了眼睛,终于认出叶十三是谁了。
难怪他一直觉得她眼熟,虽然她易了容,眼神也变了,可这一笑之间,和她方才说的那几句话,让他想起了七年以前,他去苗疆,被尸解门的门主石蓝蓝下了毒,差一点送了性命。没想到,七年过后,当初那个妖邪狠辣的尸解门门主石蓝蓝,变成了现在的叶十三。
叶十三抛开了空的酒坛,长啸道:“人的一生,遭遇到什么事情,都不重要,最幸运的,是遇到一个与你肝胆相照,让你脱胎换骨的人。”她说着,横剑自刎,尸体倾倒在挖好的墓坑中。
以身殉友,应该是情深还是义重?
无论苍北殷、铁仇宗还是涂冷的眼光里边,有伤感还有敬重。
涂冷凌空一掌,将泥土推入坑中,掩上了叶十三的遗体。他打开水晶盒子,在泥土中撒下花种。
他光洁的双手,第一次沾满了带着血腥的泥土。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晓轩窗,正梳妆。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涂冷念的是苏轼悼念亡妻的词《江城子》。
苍北殷看见涂冷的眼角有一滴水珠在凝集,当那滴水珠缓缓落下的时候,他才恍然,那是泪水。
铁仇宗摊开手掌,那方碧绿的印,印上漂亮的字,清晰依旧,生气勃勃,睹物思人,可是初蝉已经死了。
涂冷一眼扫到问:“梦萝兮,是什么?”
铁仇宗道:“梦子圣的女儿,雪初蝉的朋友。”
涂冷愣了一会儿道:“雪初蝉的临终嘱托,就是这个?”
铁仇宗没有回答,涂冷目含煞气:“要托咐,也是托咐给我!铁仇宗,铁马庄的花轿,不可能抬入乾坤山庄的大门。雪初蝉是我的,梦萝兮也是我的。”
铁仇宗冷冷的,目光凌厉;涂冷一样傲气逼人,两个人对视着。
当然,他们不知道乾坤山庄的废园中居住的梦萝兮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们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如此对视。
涂冷冷冷地道:“我们以半年为期,赌梦萝兮的心会跟谁。输的人,永远滚出江湖,敢么?”
铁仇宗怒道:“涂冷,你害死了雪初蝉还不够吗?梦萝兮是她的朋友,你不能碰她。”
可惜,可惜。
可惜,梦萝兮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不然,她一定会气得脸色发白,会笑到吐血。
天下还有这么笨的蛋吗?
这是梦萝兮最严重最厉害的骂人话。大多数人都怀疑它的严重性,而真正了解其中厉害的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人生,终是无法预料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犹如无法预知可以遇见什么样的人。
涂冷和铁仇宗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除了雪初蝉,还有梦萝兮那样的人,还有一场更惊心动魄的邂逅。
斜阳如血,空山寂寂,冷冷的秋风吹散了最后一抹绮丽的繁华。
【第二卷 杏儿泪】
题记
当忧伤成为一种奢望,
当我们企图采集杏花上昨夜的宿露,
才发现阳光照遍了每个角落。
除了些许记忆,
我们一无所有。
真的爱,
一生也许只遇见一次,
有些事,
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路
风很凛冽,吹到肌肤上,好像有千万枚钢针同时刺入身体里边,那是跳跃的、灼热的痛。
大多数人是无法想像,风是可以这么的毒,因为他们一辈子也许都不可能来到采石场。
铁马庄的采石场。
铁马庄的采石场在大裂谷中,一条崩天裂地的河流从裂谷中横穿而过,这里四季阴冷潮湿,寒风入骨,这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像阿鼻地狱。
和其他的采石场相比,这里的风更大,地方更空旷,劳动更繁重,监工更狠毒,采石场的周遭布满了机关,所以困在这里的人更绝望。
困在采石场的人大部分都形容憔悴,神色恍惚,他们脖颈、腰间和手脚都带着沉重的镣铐,每副镣铐上还托着重重的铁链,铁链上连着实心铁球,铁链和铁球拖地的声音尖锐刺耳,因而让人更加绝望。
监工们手中拿着带着尖刺儿的皮鞭,四处闲逛,看见怠工懒惰的,一鞭下去,连血带肉地扯下一条来。
监工的头儿坐在草棚下的藤椅里,这个人面带凶相,两腮横肉,监工们叫他贺爷,采石场上的囚犯们也跟着叫他贺爷。
这位贺爷,此时躺在藤椅里,裹着银色翻毛的狐裘,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抱着镂金的手炉取暖。
囚于采石场的人都曾是让江湖人显赫一时、不可一世的角色,这里有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有邪道□的恶徒,有劫财灭门的败类,不过现在大都和行尸走肉一般,麻木的劳动着,眼中浑浊空洞,无论他们的亲人还是仇人站在他们面前,只怕都无法认识他们了。
但是有些人是不会改变的。
苍北殷没有改变,他的腰还是像标枪一样地笔直,他的眼还是像寒星一样的明亮,虽然他现在武功被废,镣铐加身,但是他依旧像狼一样坚忍。
他还是喜欢独来独往,一个人在角落里边干活,用钎子和凿子来砸石头,这样的动作他重复了几十万次了,所以做得很熟练。他砸石头的时候,眼前浮现的是一幕幕往事。
落魂崖决斗以后,苍北殷在铁马庄住了一段日子,那段日子应该是最欢愉开心的。他随着铁马庄的弟子们一起练功、读书,有时候居然还跟着辛无泪写字。辛无泪写的字比他的功夫更出神入化、遒劲潇洒,那些日子,吃过晚饭以后,他会坐在窗前写字,他拿着笔的时候,感觉很滑稽,而且他发现练字比练剑困难。
辛无泪。
一想到这三个字,苍北殷的心就不由自主的痛。是这个人和他定下的那个赌约,改变了他的人生道路。
对于辛无泪,苍北殷总带着或浓或淡的恨意。
那段时间里,辛无泪对苍北殷照顾得无微不至,从来没有任何人对他那么好过,苍北殷在恨意里还夹杂着一种无法名状的感觉。可是,当庄主铁秋风下了命令送他去采石场的时候,辛无泪居然毫不犹豫的废了他的武功,送他到了这里。而且他来了采石场三个多月,和他熟识的兄弟都来偷偷地看过他,辛无泪连一个字都没有捎来过。
啪的一声凄厉的鞭响,然后一声凄厉的哀嚎,打断了苍北殷的思绪。
苍北殷看见对面一个瘦如干柴的老者被贺爷鞭打,那老者须发皆白,形销骨立,瘦的不到三两肉了,连走路都在发抖,干起活来气喘吁吁。
苍北殷对这个老者很同情,虽然他知道这个干柴一样的老者就是三十年前专门奸杀江湖侠女的摧花伤泪向无敌,这个人手上有二十三条人命,每个被杀的人都是绮年玉貌、名门正派的少女,可是后来向无敌忽然消声匿迹了,原来他被带到了采石场。
贺爷一边打一边骂:“死老鬼,居然敢偷懒?”
凄厉的鞭影,凄厉的哀嚎。
可是采石场的囚犯们视若无睹,很怕引火烧身。
苍北殷站了起来道:“贺爷,这位老伯太老了,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承担了这样的负荷,请贺爷放过他。”
贺爷脸上的横肉蹦了几蹦,冷冷的道:“聪明的人,是不该管闲事,你该知道这个人是谁。”
苍北殷坚持道:“无论向无敌以前做过什么,他在这里可以被折磨了三十年,够了吧?而且他现在风烛残年,垂垂老矣,请贺爷放过他。”
贺爷的笑得阴毒:“那么这件事你是管定了?”
他这句话是一种威胁,在采石场上,贺爷这句话是要命的暗示,人人都知道,当阴笑着的贺爷说这句话的时候,和他对抗的人一定会付出惨不忍睹的代价。
一般的人都有去无回,偶尔有人被送回来,也是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惨无人形了。去过的人很少有活下来的,活下来的人从来也不敢谈起他究竟遭遇到了什么,因为有幸生还的人基本成了哑巴。只是傻傻的干活,什么也不说。
采石场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听到了贺爷的这句话,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苍北殷。苍北殷淡淡的道:“是。”
贺爷嘿嘿的冷笑道:“好啊,那么跟我来吧。”他收了鞭子,背着手,在前边慢慢的走,苍北殷毫不犹豫的跟着。
路越走越偏僻,枯木败叶,寒风凛冽。
这条路不是通向铁马庄的,它通向采石场的最北方,那是山梁上的一处峭壁。
贺爷的脚步忽然停下来,苍北殷也停了下来。
贺爷冷笑道:“你知道我们去哪里吗?”
苍北殷淡然道:“去哪里有什么所谓?”
贺爷的笑变得很阴冷:“如果这是一条死路呢?”
苍北殷依然淡然地道:“死路又如何?生路又如何?生死不过是呼吸之间的事情。”
贺爷笑道:“好,你看到前边的时候,是会后悔的。后悔一辈子。”
苍北殷淡然的道:“只怕让贺爷失望了,我没有一辈子用来后悔。”他回答的时候,看着山下,山下一片萧瑟,枯黄而疏乱。
贺爷忽然不走了:“到了。”
苍北殷抬头,看一眼就明白了。
这是一处祭坛。
有供案,有灵牌,有木桩,有刀。
供案上摆着三牲果品,还有香炉。
灵牌大大小小十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