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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整理了下仪容,拖着虚软的双腿往外走去。原本栓着的门被打开了,只是虚虚地掩着,这个发现让她不觉抿了抿嘴,心中掠过淡淡的不安。
在下楼梯的时候逮到了窜堂的小二,从其口中得知十一郎中午的时候从大门离开的,因为他的形貌实在太特殊,让人想不记住都难。同时,小二再三保证,下午没有人进过她的房间。
吩咐将饭菜和热水送上来后,梅六转身回了房间。
小二动作很快,她前脚刚到,后脚就将要的东西送了上来。
将身体缓缓浸入冒着腾腾白气的浴桶中,受了伤的手腕放在木桶沿上,桔黄的烛光下,能够看清包扎的棉布是从衣上撕下,边角还带着撕裂的碎线痕迹,被血浸透的位置有不明显的银丝花纹。十一郎身上穿的由上到下,由里到外都是她一手置办,又怎认不出这是他里衣上的布料。
是他吗?从醒来后心里一直隐隐约约有所察觉的东西在这一刻变得分外明显起来,让她想忽视都不行。是他吧。恢复了神智,也许还恢复了记忆,然后独自离开了?
他走了。有的事情并不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确定,她知道他走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她能感觉到身体里一直牵系着两人,无论离得多远都能让他找到她的东西消失了,以前从来没察觉过,竟要到完全失去才发现它的存在。
可是,为什么不等她?为什么不等她……
身体慢慢下滑,直到水将头完全淹没,乌黑的头发飘浮在水面上,如散开的墨,又似柔亮的青缎。只有一只泛着雪瓷光泽的纤长手臂攀附在黄褐色的桶边上,皓腕半段缠缚着棉白的布带,深红的血痕映在上面,艳得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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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窗外的春蕾绽开第一朵的时候,梅六在诌县已经住够了三月,天空虽然仍时不时飘下几片碎雪,却早已不能在屋顶街道上留下痕迹。
梅六把大毛的衣服当了,只留下一件薄绵披风,又置了两身春衫,收拾成一个小包袱,然后到牲畜行买了匹健壮的大黑驴,挑了个春光明媚的早上骑着慢悠悠回转南边。
在十一郎失踪的最初一个月,她找遍了四围的城镇乡野,虽明知他不会回来,心里仍不免抱着一线希望,没敢离开诌县。直到有一天,她在途中遇到一对年轻男女,亲眼目睹了一幕真实的痴情女子负心汉戏码,若有所悟,从那日后便停止了寻找十一郎的行为。
时隔许久,她仍记得那女子泪痕满面地苦苦哀求,憔悴却不掩丽色的脸上所流露出的绝望和卑微,还有男人的无动于衷,甩袖而去。也仍记得那一刻自己的愤怒,以及紧接而来的悚然心惊。回想自与十一郎重逢后的种种,竟觉得自己的表现与那女子几分相似,那样的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甚至下意识地改变了自己一贯的行事风格;那样的软弱拙笨,拙笨得不像女儿楼的梅六。
停止寻找,并非决意放弃十一郎,也并不认为十一郎与那个男人有何相同。她只是觉得趁着大雪封路,该把这事晾一晾,晾一晾自己沸腾急迫的感情,也晾一晾那状况不明的十一郎。
其实冷静下来很容易就能想到,如果他恢复了记忆,必然会回到越者渡。即便没有恢复,以他的功力,这世上也罕有人能伤他。
十一郎和纪十皆下落不明,再去罪恶之城已毫无意义,自然是再回南方去。女儿楼的势力大不如前,打探江湖中明暗势力动向容易,但在找人上就有些不够用了。这是从寻找纪十一事上所体悟出来的。分别时纪十仍昏迷不醒,若子万有意隐匿,要找到他们只怕比找十一郎还难。因此,她索性将此事也一并放下了。看那子万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纪十既然救过他的命,他总不至于弃她不顾。
前前后后想得通透后,梅六硬是捺着性子在诌县呆住了三个月,直到春暖花开才动身。
大叫驴有不少坏脾气。除了总是不时地停下来,啃树枝上的嫩芽,啃地上刚冒出头的草叶。在看到比它高大健壮的骏马跑过时,还会惹人讨厌地跑过去呃啊呃啊地挑衅。如果不是驴背上侧着个花朵儿般的姑娘,只怕不知要挨多少抽打了。
一向脾气有些急躁的梅六在经过一个冬天之后,似乎变得充满了耐性。她纵容着大叫驴的一切坏习惯,甚至在它惹祸之后笑眯眯地跟人赔礼道歉。于是十天的路程,生生让她走出了二十天来,同时,骑着大黑驴的美人梅六姑娘的名头也叫了出去。既然她找不到纪十和子万,那么让他们来找她也是一样的。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她也打探到了不少消息。
比如闻所未闻的帝皇蛊。
第二十一章 (4)
什么是帝皇蛊,如果是三个月前问这话,可能没几个人能回答,但是现在是个路人都能为你侃出一大堆秘辛来。
据说,得帝皇蛊者不禁能使人平空增加一甲子功力,以后修习内力也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据说,帝皇蛊可使丑容变美,美人驻颜,返老还童,医死人肉白骨;据说帝皇蛊炼制条件极苛,天时地利人和机运缺一不可,千百年难成一例;据说,帝皇蛊……
“简直是万能神药。”梅六想。
从诌县走到繇庄,再从繇庄走到抚安,越接近南方,帝皇蛊的传言越盛嚣尘上,连联系上女儿楼暗线,得到的也是这方面的消息。帝皇蛊究竟有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没人知道,可以肯定的是,想要得到它的人很多。梅六虽然没有什么兴趣,但看到四面八方的人都汇聚向阔青山,而自己又恰好顺路的时候,便觉得去看一下热闹也无妨。
“别看那些正道人士口口声声说为了诛杀魔头,当人都傻的么,其实还不是冲着帝皇蛊来的。”一个被大叫驴咬了马尾巴的无名派门徒说。
那个时候梅六才知道帝皇蛊是在一个少年的身上,只是那少年性情暴戾好杀,且手段残酷狠辣,惹得江湖中自诩正义的人士闻风而动,聚集在一起,誓言为武林除害。当然,如果帝皇蛊的存在没流传出来的话,他们或者能更显得义正词严一些。
阔青山位于道南府与紫云府交界处,是晋南第一山,山势雄峻,风光绮丽,响誉天下的归藏寺便位于其中。只是此时归藏寺山门紧闭,不仅拒绝路过的各路人马入内,连虔诚而来的香客也被拒于门外,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作派。
“既然帝皇蛊是在人的身上,这么多人大张旗鼓地来,那人就不会闻风而逃,难道还傻乎乎在这里等吗?”看着阔青山连绵起伏的山脉以及新绿与苍翠相杂的原始森林,梅六不无疑惑地问。
“看到没,那里——”被询问的仍然是那个无名派门徒,他显然也很乐意在美人面前表现出一副消息灵通的样子。“那是阔青山最有名的凌云柱,就算轻功绝顶好的人要是不借助外物也没法子爬上爬下。原来是有两根铁索把它和归藏峰连一块儿,给归藏寺里的弟子练习轻功用来的。”
两人站在离山脚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顺着他指的方向,就在归藏寺所在山峰的后方,一座光秃秃寸草不生的石柱直插云霄。
“他们用金蚕蛊王引那个人上凌云柱,然后斩断连接两峰的铁索,将人困在上面。蛊皇对蛊王,哎哟俺娘的乖乖,这些人真想得出来这么妙的法子,要是皇帝老儿知道哪里有人擅自称王,还不挥兵杀将过去。杀!杀!杀……嗬!嗬……”想到战场厮杀,他不由一阵热血沸腾,拿起自己的剑,就这样带着鞘嘿嘿哈哈一通乱砍,真砍得去年的枯草飘飞,树枝折断,引来无数白眼。
梅六低头抚额,悄然拽慢了驴子,那门徒正幻想着自己骑马征战沙场,也没留意,两人自然而然便分开了。本是萍水相逢,分别自也不必过于刻意不舍留连。
“蛊性吞噬。炼蛊的最基本方式是将不同的毒物置于同一容器里,由其互相厮杀吞噬,最后余下的那个便是蛊。因此蛊的本性便是吞噬。”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人带笑的声音,梅六只觉耳熟无比,回头看去,脸上不由露出惊讶之色。
“子万公子?”她下意识地往他旁边以及身后看去,却并没找到自己牵挂的人。
说话之人正是子万。子万在侑人谷花了不少时间帮侑人清理花湖,一担担湖泥从水穴中挑出来,人们才发现那些没有泥质密的东西竟然是腐烂的血肉,其中还有不少人兽的骨骼以及以前侑人留下的水袋锈刀等物。
对于侑人来说,那几日是希望中蕴含着无尽绝望与悲伤。希望自是因为随着湖泥的清除已有水开始在往外渗,而绝望与悲伤……人们在担出来的湖泥中寻找着自己失踪亲人的遗物,以及有可能是任何一个勇士的骨骼,然后将他们葬在山谷最高处,继续勇士护卫族民的使命。哀哀的痛哭与长嗥整日整日响彻山谷。
数天后,在所有族民,包括老人与小孩的共同努力下,湖中血肉腐泥以及雪叶玉琉璃密织的根茎被彻底清除干净。一股清泉如同人们长久压抑后突然爆发的情绪那样澎湃汹涌而出,将留在最后的子万与乌海冲出了水穴。在开春之前,侑人干涸了多年的土地终于得到了水的滋润。从那日起,并非本族之人的子万被全体侑人正式奉上了怒克图大人的位置。
对于此,子万并不在意,但在他离开之前,老哈依呶却突然提出要将自己的本事全数传授给他。她并不是征询又或者商量,而是几乎算得上强制性地迫使子万接受。对于固执的老人,子万一向没什么应付经验,因此不得不在侑人部落又多呆了几个月,直到来年他们春播开始,油菜花开遍山野才得以离开。
出了侑人山林,他并没有回奢香城,缠在身上因找不到主人而脾气日趋狂化的小金逼得他不得不再次踏入中原,尽管他并没想好要怎么去面对那个丫头。同时,他也想去拜访拜访奚言家,那个他无缘的岳丈大人。然而一进入中原便听到帝皇蛊的消息,对于控蛊之人来说这是无与伦比的诱惑,他怎么肯错过,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梅六。
“梅六姑娘,你无事便好。”上次三人受袭分开,都在各种逃命顾不上彼此,他运气好抓到了奚言少华当人质,因此一直也不是如何担心梅六有什么事。虽然后来奚言少华逃走了,但他认定以那个小少爷的白痴程度,想要走出西南山林是不可能的,所以也没多理会。如今亲眼看见梅六无事,就算是在预料中,他还是觉得挺高兴的。
第二十一章 (5)
当然,看到梅六,自然而然便会想起纪十,不过看眼前女子左右探看以及流露出失望的眼神可以知道,她也不知道那丫头跑哪里去了。
“子万公子,小十儿呢?”他这边刚转过念头,梅六已问了起来。
子万干咳一声,心里颇觉尴尬,不过这定然是不能让人看出来的,因此梅六眼中所见的仍然是个优雅贵公子温文有礼甚至还带着点诚挚的微笑,“纪……咳……纪姑娘身上尸蛊已解,比我先回中原。”
听到纪十已无恙,梅六悬吊着的心落下了一半,另外一半自然是十一郎。她们姐妹长年分开的时间多,都早已习惯了,因此也不再多问。
“子万公子对帝皇蛊也感兴趣?”因为子万是步行上山,她也从驴背上跳下来,牵着慢慢走。
子万微微一笑,目光落向那高高耸立的白色峰柱,眼里有着毫不遮掩的期待神色。“帝皇蛊极难炼制,更难捕捉,唯一能够确定的成功例子还是千年前的西域黑巫沙陀,但相关记载几乎没有,如今有关于帝皇蛊各种神奇之处的说法都是传言,究竟如何还有待考证。不过,总是让人期待的,不是吗?”
是啊,无论是增加内力,还是驻颜,任何一项都是人们所渴望的,都值得去验证。梅六伸手揪住倔驴的大耳朵,将之从勾引得它不肯挪动一步的嫩灌木前拖走。还有那么长的山路要走,要再由着它的性子,只怕天黑都到不了峰顶。
“蛊虫的吞噬本性几乎都是在炼制过程中才会体现出来,一旦成功,这项本能基本上就会减弱甚至消失。独独帝皇蛊不同,它的吞噬本能几乎从不会消失,不仅如此,它的存在还能重新激起其他蛊虫的这一项退化本能,彼此之间引诱着,以及被引诱着,然后是无可避免的吞噬之战。所以……”子万看着峰柱与天空交界的那条线,眼睛微眯,唇角弯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用金蚕蛊来引诱帝皇蛊入彀,这个法子真是绝妙之极,因为哪怕明知是陷阱,它也抗拒不了这诱惑。”
梅六对蛊虫其实没什么兴趣,此次来不过是看热闹罢,除了像柯七那样的怪胎,相信没几个女人对虫蛇等物喜欢得起来,但是此时倒听了几分意思来,忍不住问:“那依你看,此番谁会被吃掉呢?”
“无论谁被吃掉,留下来的定然都是帝王蛊。”子万笑着说了句让人觉得矛盾的话。
梅六窒了窒,确信自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