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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谁被吃掉,留下来的定然都是帝王蛊。”子万笑着说了句让人觉得矛盾的话。
梅六窒了窒,确信自己真不明白之后,才开口问:“什么意思?”
子万并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是在思索怎么说,四月的阳光透过头顶逐渐茂盛的枝叶一缕缕洒在爬满青苔的石阶上,让人感到初夏的勃勃生机。
“若是帝皇蛊胜,结局自然不言而喻。反之,金蚕蛊胜了,若不吞下对手倒也罢了,否则,它必然会转化成帝皇蛊,最多叫金蚕帝皇蛊罢了。这也可看成是一种力量的反吞噬,帝皇蛊始终不曾消失,只是换了宿主而已。”
梅六倒抽一口冷气,终于明白帝皇蛊能得这名字,实在不是白捡来的。
两人闲聊着,走得不快,不时有后来之人越过他们走到前面,身影很快便被粗壮的古木遮掩住。在经过归藏寺时,他们不约而同往寺庙的方向看去,就见千层石阶延伸向宏伟朴拙的庙宇,归藏寺三个字在台阶的尽头闪闪生辉。只是此时原该香烟缭绕,信客潮拥的广场上一片冷清,只有两个青衣僧人在一层层地扫着台阶,但凡扫过之处,再无一人停驻,倒是下面,还有三三两两的人或站或坐在那里,对着隐约可见的凌云柱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跟其他目的地明确的人一样,梅六二人并没有试图去往那扫去尘埃的台阶上走一遭,而是绕过广场,顺着旁边的陡峭山径往上攀爬,这样一来,黑驴就成了拖累。梅六想了想,最终松开缰绳将它放了,任由其在山林中吃草。往下走下去,发现林中有不少马匹,有的栓在树上,有的散放着,显然其他坐骑随身的人也做出了与她一样的选择。
没了黑驴,两人速度登时大增,等上到峰顶时,太阳还没西斜。归藏峰顶并不是块一无遮拦的平地,而是山石嶙峋,间中长满了古松,郁郁苍苍,遮天蔽日。只有临近悬崖的那一面有片不大的空地,大约是练功人时常踩踏弄出来的。此时空地上稀稀拉拉地站着些人,而更多的人都爬到了树顶上,只有功夫不济的在林子里东一窜西一窜,冀望能找到个好的视角。
凌云柱比归藏峰高数十丈,两崖间距亦有二十来丈,崖间云雾飘渺,隐约可见一条气势磅礴的水流从下面奔腾而过,水雾氤氲,惊心动魄,站在崖边却听不到一丝声响,可见若失足落下,只怕连骨头渣滓都找不到。然而即便是这样,崖边的那块空地仍是个好地方,既脚踏实地,又可清楚地看到对面山顶上的情况,因此上面只有寥寥数人就显得异常醒目了。
梅六是来看热闹的,并不打算惹麻烦,因此也准备像其他人那样找棵无人或者人少的树站上去,哪知子万却一扯她衣袖,率先向那块空地走去。
出乎意料的,那些人对于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有几个淡淡地瞥了一眼,然后全副注意力又都放在了对面柱顶。像是在等着什么,又像是在思索要怎么抵达那边。
梅六两人也往对面石柱看去,只见柱身如刀削般,寸草不生,几乎无落足之处,此时两条黑色的铁链从柱顶垂下,在呼啸的山风中轻轻晃动着,与灰白色的石壁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意外的是,柱顶上空无一物,并没有看到传言中的少年。
这么多人跑来就是为了看一根什么都没有的石头柱子?梅六心中疑惑,正想侧脸去跟子万说话,突见柱顶人影一闪,竟真的冒出了个白衣少年。
四周响起抽气的声音,原本还有些嗡嗡的说话声一瞬间全消失不见,只有山风还在忽疾忽缓地吹拂着,带起树叶哗哗的响声。梅六倏然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唇,黝黑的美眸里浮起淡淡的雾气,以及不敢置信。
第二十二章 (1)
少年站在高高的柱顶,低头向归藏峰上的众人看来,大约是觉得那么多人站在树上很滑稽,他脸上竟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在阳光下虽淡似春山,却耀花了所有人的眼。
干净,清远,皎如霜华。无论之前那些人抱着什么样的想法而来,此时都不得不承认,实在无法将这样的少年与杀人恶魔联系在一起。
梅六仰头怔怔看着那少年,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激动的情绪,自嘲地想,没想到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之人,竟是连眉目神情都几无二致。若非年龄有异的话,她大约会怀疑自己以前弄错人了。然而,即便如此,她仍不由黯淡了眼神,脑子里不可遏制地浮起当年初见十一郎时的情景。
一袭青衫,一骑白马,落樱如雨,笑靥春华。那时场景与此时竟意外的重合,让梅六恍惚了心神,只道时光回流,她仍童稚黄发。
子万突然咦了一声,道:“这少年好生眼熟……不能啊。”后面几个字他嘀咕得含糊不清,显然并没打算让别人听到。原来他因为性向原因,对男人会更留心一些,像眼前少年这样的绝世风姿,他哪怕只是见过一眼,便不可能忘记,所以才会觉得这眼熟来得莫名其妙。
梅六却被他一语惊醒,侧脸看过去,问:“你认识他?”大约也是想到了他的喜好,她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自然。无论怎么样,她都不希望与十一郎如此想像的人会跟子万有什么。
子万没察觉到她的异常,心不在焉地摇头,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四周,就在方才那一下,一直不离他身的小金不见了,这让他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因为能让小金离开他的,除了某个原因外,他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性来。但是她那么怕蛊,怎么可能会来?
“就是觉得那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有点像……很像,对了,很像十……”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刚想起为什么觉得眼熟,目光蓦然一凝,定在了某处。那一瞬间,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奢香家二少爷竟有撒腿逃跑的冲动。当然,他强大的理智还是将这种不光彩的念头铁腕地镇压了下去,只是表情难免显得有些僵硬。
“像谁?”梅六本来正全神贯注地听他说话,谁想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面的话,这时才发现他的异样,顺目光看过去,秀美的脸上登时露出惊喜的神色。“纪小十!”
大约是她这一声太大,又是在四周安静的时候,因此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连空地上的那些人都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但随即各人的眼中都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就在空地的边缘,靠近林子里的地方,一棵根系暴出地面,老枝虬结的古松下面坐着两个人,一个圆脸长相可爱的少女,还有一个老太婆。让其他人心升戒备的是那老太婆,因为她丑陋的面容,还有阴沉的神色,让人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西南的蛊婆。
蛊婆是西南一带对养蛊女人的通称,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长得丑恶,只是因为蛊术在世人眼中本就是邪恶的事,普通人潜意识里便将蛊婆也想像成阴森吓人的样子。加上老太婆又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出现,因此很难让人不把两者联想在一起。
少女正是纪十,老人就是她在西南边域小城遇到的老依诺。纪十在老依诺家住了两个多月,直到某日她准备按计划去取那只丑蛤蟆的招子却被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的老人拦下,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老依诺一直都是清醒的,只除了在街上看到孤身无依的少女的时候会控制不住犯人们所说的失心疯。
老依诺确实是个蛊婆,这也是周围的人都厌恶却又害怕她的原因,但是她从来都不在乎,因为她有一个乖巧美丽的女儿阿妮。老依诺说,阿妮想要上山,满城少年们的肩背能搭成梯,阿妮想要过河,少年们的手臂能架成桥。老依诺说,她的阿妮是东山上最美丽的缇轳花,连月亮见了都会害羞。然而也就是这样可爱的阿妮,却在某一天突然不见了,她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找到。从那以后,她就发了疯,有时清醒,有时糊涂。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久到连老依诺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年了,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一年她的小阿妮才十五岁。那个蛤蟆男叫留赤咕,也是个蛊户,只是他练的蛊与别人不同,全是下三流的东西,其中对付少女的尤为多,而炼蛊之釜则是他自身,解蛊之物也必出自他身体,也就是说他那肥胖丑陋得像个蛤蟆的身体其实就是个虫窝,谁沾谁倒霉。就算老依诺蛊术比他高了不止一个层次,拿他也没办法。因为不止一次在街上看到他用蛊迷走长得好看的少女,所以老依诺才会那么防备他。
听到对方那么肥胖的身体里面全是虫,吃过蛊虫大亏的纪十便麻了半边身体,自然不会再主动找上门去。因为老依诺把她当成寄托,而她又不想回到原有的生活,索性真在那里住了下来,认了阿嬷。从那以后,老依诺精神就变得很好,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天天在城里转悠寻找阿妮,饿了随便捡点吃的,累了才回家睡觉。她将家里收拾得很干净,又开始养蛊,走到哪里都要带着纪十,一向独来独往的纪十竟也不觉得烦,反而很喜欢。直到得到帝皇蛊的消息,这样平静的生活才结束。
不得不说,帝皇蛊对于所有养蛊之人都是一种绝对的诱惑,连一向不关心外面事情的老依诺也开始变得心神不宁,最终决定前往一观。纪十自然要跟随,尽管她有很多顾虑,但不可否认,心里隐隐也有些期待。至于期待什么,她却不愿去细想。直到在归藏峰顶看到子万,那种感觉立刻便明确起来,让人想忽视都难。
她和老依诺一到山顶便看到了子万,当然还有梅六。看到两人并肩而立,不时低声交谈几句,神情亲密,她因乍见那人而无法控制加快的心跳像被浇了盆冷水,瞬间变得滞涩,一股无法言喻的怒火腾地窜了起来,若不是小金突然出现缠住她的脚,只怕她已失控冲上去做出连自己也无法预料的事。
第二十二章 (2)
对于小金,纪十早就忘记自己曾经发誓再也不要它了,当脚腕感到熟悉的紧缠那一刻,她难过的情绪登时消敛了许多,尤其当小金滑到她颈子处,用小脑袋撒娇地蹭它下巴时,她抬手摸了摸小东西,情绪已完全压制下来。
抬头看向归藏峰顶,这时她才发现上面的少年竟与当年的十一郎一模一样,不由有些失神。她因那怪花而重拾被强制遗忘的记忆,因此幼时记忆比常人要更清晰许多,自然仍记得当初对她们极好的十一郎哥哥,还有那场莫名其妙的绑架。不过,她也记得去年在白石镇,梅六曾说那丑脸男子是十一郎。如今再回想一遍,很容易就能看出梅六是喜欢十一郎的,那么她究竟喜欢的是那个面目全非的十一郎,还是眼前这个风采绝然的少年呢?纪十心里充满恶意地揣测,正觉得这个问题极有趣,却又突然想起方才看到的那刺眼一幕,心情立时大坏。恰在这里,梅六惊喜的喊声传了过来。
她讨厌她!抿紧唇,纪十抱住老依诺的手臂,将脑袋靠了上去,没有理会梅六的呼唤。如果不是老依诺挂念着帝皇蛊,她只怕早就拖着老人走了。
老依诺正在眯眼打量峰顶的少年,感觉到身边丫头的依恋,于是抬起干瘦的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纪十的心瞬间平静下来,又觉得老依诺这样摸她实在跟她摸小金的手法没什么区别,于是又有些不满地嘟了嘟嘴,坐直了身体。
“阿嬷,要是你讨厌一个人,但又不是想杀她,可怎么办?”
她不过是自言自语似地嘟嚷,并没想要得到答案,哪知看上去全副注意力都在柱顶少年身上的老依诺竟然回答了:“下蛊。”
纪十语窒,就在这时,一个又软又轻还带着淡淡香味的东西砸中了她的脑袋,耳边同时响起梅六嗔怪的声音:“臭丫头,姐叫你呢!”
眼角余光瞟到一条桃红色的锦帕飘飘悠悠落在地上,她月眉微皱,正想发作,却心念一转,脸上瞬间漾起可爱的笑容。不过没等她开口,耳朵一痛,已被人拧住。
“你这坏丫头,小混蛋,没事也不知道知会一声啊,害人好生担心。”
熟悉的嗔怒式关切语气让纪十心思微恍,在反应过来以前已习惯地一咧嘴,做出个可怜讨饶的表情,“六姐,六姐,疼……饶了小十儿这一遭吧。”虽然表现得示弱了,但她终究没找任何借口解释自己为什么没联系女儿楼。大约也是觉得没必要了吧。
梅六哼了一声,还准备教训两句,一只枯爪般的手突然伸了过来,不客气地拂开她,她微惊,目光终于从纪十身上移开,却不意对上双阴冷凶恶的双眼。还没说话,对方已经转开眼,那只枯爪心疼地揉了揉纪十有些发红的耳朵,苍老的声音像哄孩子一样慢吞吞地道:“阿鹤乖……不疼哦……阿嬷摸摸……”
梅六被老人那一眼看得颈上起了层白毛汗,此时又见其如此疼爱纪十,不免觉得怪异,暗道十丫头这是在哪里认识的怪人。一时也不知要如何反应才好,于是回头询问地看向随她一起过来却没上前的子万,却发现子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