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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楼之石榴红-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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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抛下过往,隐于越者渡。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母亲竟然会跟那个人在一起。这次再到蔚城,那几日他一直在查访官宅主人,谁知再次人去宅空,所以不得不询问于看上去与那人关系不浅的母亲。
罗刹夫人被他的问题拉回心神,上次母子俩相聚匆匆,并没来得及谈起此事,此时闻言倒也不惊讶,只是淡淡道:“你父亲曾经的挚友,我和你的仇人。我已经杀了他,该报的仇我都报了,你不用再理会。”她蛰伏在钟霆身边多年,为的就是报杀夫毁家之仇。当年之事,是她心中大恨,夫君挚友,和她名义上的舅兄竟然连合起来,只为了得到她,竟然不惜杀了她问剑斋上百条人口,独留下她一人。夫丧子亡,是仇恨支撑着她度过这许多年,幸好上苍见怜,让她的孩子得以幸存,并在多年后母子重逢。
十一郎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沉默了下,才道:“我知道了。”越者渡修心养性了十余年,后又中情蛊失智,帝皇蛊失情,种种经历已将他的心性磨得淡泊无比。听闻大仇已报,虽然有些意外和失望,失望自己一直游离于这血海深仇之外,不知原因,不知仇人,就算连结果也不曾亲眼看到。但终究是有了一个结果,至于过程,显然母亲是不想让他知道,那么他便不去探知罢。于是他转开话题,谈起了要娶梅六,并请她一同前往塞外提亲之事。
罗刹夫人在得知梅六因入秘境而几乎身残之后,便心生愧疚,闻言自是欣然同意,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刁难和迟疑。当然,这里面最主要还是要归功于在蔚城的那一面。而且,解决了儿子的婚姻大事,她也能没有牵挂地专心研究那轮回之事了。
母子俩商量了一些提亲需要准备的相关事宜并起程的日子,便各自散了,临去前,罗刹夫人叮咛了两句:“姓纪的那丫头的事莫要跟你阿婆说。那丫头心中有怨,让你媳妇儿以后离她远着些,免得傻乎乎地又被人卖了。”
梅六和纪十之间有矛盾,十一郎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却不信纪十会真的害梅六,只从梅六受伤后纪十的反应就能看出。否则他也不会在得知纪十被困天彻山庄时,立即前往查探。
“纪丫头不坏。”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罗刹夫人摇头,眼中有着不赞同,但也没有再多说。她深知自己儿子的性子,哪怕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对人性也并不会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若在以往,她或会为此担心,但现在,以他的身手来看,仍然保留着这样的善念未尝不是件幸事。
十一郎从主院中出来,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梅六和“小汤圆”住的地方。
因为“小汤圆”的关系,加上毕竟是尚未成亲,到了山庄,两人不便再住在一起,于是不得不分开了来。但是自梅六受伤……不,应该是自两人身中情蛊开始,便一直是同住同宿,再亲密的事也做过了,便是间中发生了一些事,也不影响他们形成习惯。尤其是后来这数月,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此次分开住,梅六因着有“小汤圆”陪伴倒不觉得如何,反倒是十一郎先感到了不适应。不过短短一两个时辰不见,他心中竟莫名觉得有些想念了。
脚下步伐不由加快,无心理会路上见到他行礼的侍女仆从,穿廊过门,只花了柱香功夫,便来到了梅六她们住的果香苑。
进去时,梅六正靠在榻上跟“小汤圆”说话。“小汤圆”说到兴起,手舞足蹈,梅六听得很专心,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见到他进来,“小汤圆”的声音嘎然而止,由原本活蹦乱跳的小猴子变成了缩头缩脑的小鹌鹑。也不知为什么,他明明待人和气,也没了那张让人畏惧的脸,但这小丫头就是怕他的很。为此,梅六还曾私下问过他原因,然而他也不知道哪。
“十一少爷,您坐,我去给你们倒茶去。”“小汤圆”看到他若有所思的表情,就觉得头皮一麻,赶紧谄媚地搬过自己坐的小杌子放到榻边,然后又找了个借口便匆匆溜了。
梅六失笑,“真是一物降一物。你这般好的脾气,她竟然也怕。”
十一郎微笑,暗忖只怕是心中有鬼罢。不过他知梅六极珍视此儿时旧友,因此只是想想,并没说出来。
“还记得当年你在路上捡到我们时,她可是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还说要娶你当媳妇儿呢,这时倒老老实实地叫起少爷来了。”梅六脸上浮起回忆的神色,又是好笑又是酸涩,只道“小汤圆”寄人篱下,吃够了苦头,才养成这样畏缩的性子。
十一郎听到此话,却是心中一动,隐隐约约觉得他们似乎忽略了什么。


【第四十二章 (1)】

不管怎么不情愿,为了活着离开禁地,纪十就得依靠子万。哪怕她不信他,哪怕她真有可能成为他的备用粮,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也会去尝试,并想尽办法将这一线希望扩展为更大的可能性。
禁地究竟有多大,在这里面曾经呆过一年的她仍然不清楚,只知道这个地方除了与外界相通的那日外,每日只有半个时辰是有光线透入的,余下时间全是无尽的黑暗。当初她进来时,不过十岁,与她同时进来历练的最大有十八岁,最小九岁。那时他们身上只带了三天份的干粮和水,火石等物也有,在这里面却没有用,因为无可燃之物。
此地多是泥沼,像石柱这样可容歇脚之地极少,泥沼中生活着许多毒物,有的可食,有的却是沾其血肉即伤即死,十分凶恶霸道。每日他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寻找落脚之地和食物水源,之后便是隐在黑暗中一边练功一边全神提防旁人的偷袭。为了食物,为了水,还为了安全的宿处,他们相互戒备相互厮杀。那一年的经历几乎成了她的恶梦,出来后好几年间都无法安枕。
就是她和子万如今停留的石柱,当时为了争夺此地,便死了一二十人,更不提那些陷没入沼泥中的。
从她口中得知一日中有半个时辰的光亮之后,子万便不着急了,只是揽着她小心地蹲坐在石柱上,慢慢地熬过黑暗。如果纪十这时会武功,两人还能轮流休息,而如今只有靠子万一人硬撑,纪十倒是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当然,前提是以这样的姿势她能睡得着。
当微光慢慢侵透整个黑暗的空间时,子万身上的湿泥已经半干,重重地垂挂在衣服上,两人也都是又累又饥又渴。在这之前子万已经向纪十问清了如何可寻找到水源,又对这个地方大致有了了解。但真正看清这里面的情景时,仍然小吃了一惊。
眼前是一片如同被大自然遗弃了的枯朽烂林,乌黑腐臭的泥沼上不时有蛇蜴等物迅速爬过,朽烂倾倒在沼泽里的树木向天空横升的枝干上长满了白色的藓苔,藓苔的长须垂挂着,飘荡着,滋扬着这里独有的生命形式。入目所及,泥沼无有穷尽。而他们所站之地是根连接着山壁的凸起石柱,面积不大,如果不是之前有纪十提醒,也许稍一不省,子万又是落入沼泥中的结果。背后则是片无论往上还是往两侧看都看不到尽头的垂直石壁,想打它的主意显然是不可能了。
“那些倒在泥中的树不能落角,一受力便会粉碎垮塌,更无法引燃。”纪十指着那些看上去极粗壮的树干道,打消了子万刚升起的念头。“落足之地你可用石头试探。”
子万无奈地叹口气,道:“这里哪有那么多石头给我用?”如果用手指从石柱上抠,一块两块还好说,多几块他的手还要不要了?
纪十笑了声,想到当初他们是用刀剑匕首等物剜的石头,倒没想到两人现在身上什么利器也没有。而会落到这样的境地,身旁之人脱不了干系,于是她刚浮起的笑又敛了去。
“那你自己想办法。”她没好气地说,目光却在四周扫视,希望能从记忆中找到以前曾经走过的安全之地。
子万这时胸口以下都是泥,难受得不得了,恨不能早点找到水清洗一下,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其他办法,也顾不得手指难受了,运转内力,连着抠下一把石片,到得后来,指甲已鲜血淋漓。
纪十看得心中不忍,最终还是开口阻止了他,“先就这些吧,别耽误时间了。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我们必须赶紧找到水和下一次歇宿的地方。”
子万回头看了眼她不自觉蹙紧的眉头,不由眉开眼笑,“你是在心疼我吧。”是陈述,而不是询问。他才不傻,明知问的话肯定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说不定还要被骂两句。
纪十撇撇嘴,原是要反驳的,但又觉得把时间花在这上面不值得,于是只作没听到,指着数步外一棵树的旁边看上去有些灰白地方,说:“试试那里。”
虽然有光线了,但并不如外面真正的天光,只是隐隐约约,昏昏暗暗。纪十指的那块地方,乍然看去就像片水溏一样,如果是子万自己,是绝不可能想到去试那里的。但是纪十指了,他却是连犹豫也没有,便运出巧劲向那边掷了块得来不易的石片。
“就不怕我是乱指的?”对于他的干脆,纪十颇为讶异。
“你是乱指的吗?”子万看着那块石头弹在那片灰白的地面上,跳了两跳,便老老实实地躺在了上面。没有溅起水花,也没沉入其中。听到纪十的话,斜斜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反问。
“当然不是。”纪十现在眼力不行,看不清石头落下后的情况,所以还是有问必答。
“那还废话?”子万骂,同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提气纵身跃向那块硬地。
纪十语塞。她其实是觉得子万突然表现得那么相信她有些不可思议,才问出那样的话,此时被他骂了一句,却又觉得自己确实挺傻的。无论如何,两人现在都是栓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应该是她这只小蚂蚱被栓在了他这只大蚂蚱的背上,没有了她,他还有活命的机会。但如果没有了他,她却是一定活不下去的。所以,他完全不需要担心她骗他。
想明白此点,纪十倒也认命了,后来都是绞尽脑汁地挖出七八年前的记忆,然后老老实实地指路。如今,她也就这点可利用的价值了,自然不能让他感觉到她是个废物,可以随意抛下。
她却不知,自子万半夜惊醒决定将她带走的那一刻起,她在他心里就再也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又怎么会舍得轻易扔弃。若他知道了她此时心中的想法,只怕是要又气又恼,然后免不了又是一番似真似假的折腾讥讽。



【第四十二章 (2)】

   终于赶在光线消失之前,两人找到了一处地坑暂休。至于水,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好生洗个澡的子万表示在看到那以滴计数的水源时,首次对以后一年将要面对的生活产生了怨念。
“皮不要扔,留着可以装水。”黑暗中,纪十说。
趁能看得的见的时候,子万打了一条攻击他们的两尺来长的黑色蜴类生物,作为两人的食物。他一直提在手中,直到这时才有时间处理。
不得不说,这次的事他确实办得不太好。决定离开时,除了收拾他自己的行李外,竟没想到也帮她把要紧的东西带在身上。而他此次来中原又来得仓促,除了几件衣服外,竟然连把匕首也没带,以至于两人落到现在连剥个皮什么的都要仰赖指力。想到呆会儿两人也许要抱着一块生肉直接啃,他就觉得忧伤。
“你不害怕?”发现自昨天刚进来解开她穴道时她发作过一回,之后便表现得很冷静,再没抱怨过一句。子万忍不住问。在他看来,但凡是女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就算不哭闹,也应该会抱怨个不停才是,何况还是他牵累的她。
“怕。有用?”纪十沉默了下,才冷笑着反问。怕,她已经很久没有怕过什么了,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她还能感觉到怕,但自从这里出去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哪怕下一刻就会丧命,她也再没想过害怕的问题。
所以哭闹抱怨什么的,也是因为没用,她才不做。子万突然就明白了,那一瞬间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明明应该为她的坚强和镇定而赞赏,却不知为何会觉得心中隐隐发疼,很想抱抱她。
想到他便做了。当纪十被紧紧揽进一个温暖的怀中时,还有些发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使劲挣脱了他的拥抱。
“你发什么疯?还不赶紧弄,呆会儿血腥味引来毒物,咱们可不会次次都好运。”她淡淡道,语气中一点也听不出羞涩的意思,然而隐在黑暗中的脸却不可控制地滚烫起来,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是因为恼怒,还是夹杂了些别的意思。
子万有些失落,但却并没有失落太久。且不说之前纪十真真假假对他说了多久的喜欢,却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就是他本人的性格,一旦决定要做某事,想让他放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否则当年怎么会让本来并不喜欢男人的奚言豫对他动情,甚至明知不会有好结果仍然向家主坦承了此事,以至于被囚多年。只可惜时隔多年,久期不得,心淡了冷了,再要像当年那样炽烈如火却是不能。这几月相处下来,他知道,就算没有纪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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