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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缘哪里见过这般光景,一时瞧的愣住了,正出神间,听得“啪啪”两声,一个声音吆喝来,“那位美丽的小姐,来尝尝新鲜的大红梨。”
善缘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蹲着个细瘦的少年,满面污垢,全身油腻,歪戴着一顶乌黑的抓角儿头巾,把外罩褪至腰间,露出里头的圆领半袖凉衫,裤管卷到膝上,套着一双不合脚的大草鞋,颇有几分泼皮的赖样。
只见他从身后的板车上捞过一个大红梨子,对着自己扬扬手,拎起两片梨花木板敲的连连作响,扯嗓子唱道,“宝葫芦宝葫芦,红酥皮儿白玉心,吃一口,爷们儿肚里燥火清,吃两口,大姑娘面皮白又细,吃三口,爷爷姥姥蹦得高,若是吃它一箩筐,癞蛤蟆也能成神仙!”
善缘听了,乐的哈哈大笑,“小哥,想诓人买梨也需套个好听实在的唱词儿,且不说癞蛤蟆吃不吃梨,就是吃,也吃不了一箩筐,这梨只一个都比那蛤蟆大了,不把它撑死才怪!”
那少年听她拆台,也不生气,笑嘻嘻道,“撑死可不就能成神仙了?俺可也没讲错呀。”
善缘最喜欢这等脾性的人,一蹦三跳颠到板车前,果然见是一车好红梨,颗颗饱满,香气四溢。
红梨盛产于江东,在西境却属稀有果品,通常是现摘现卖,隔夜便会耗去大半汁水,是以西境的商贩大多引进由红梨制成的干果蜜饯,由于价格不菲,西境市面上并不常见,善缘也只在朝都里吃过几回,已为那甜中带酸的滋味大为倾倒。此刻见了这一车水灵的大红梨,自是馋得垂涎欲滴,“小哥,这梨子咋卖?”
少年五只一张:“五十钱一斤!”
“五十钱?你也太黑了!”
那少年咧嘴一笑,站起身来把那大红梨凑上前去晃了两晃,道,“怎么叫黑?这是市价,过了这季就没这果,当然贵,我还算你便宜的了。”
善缘皱皱眉头,擦擦口水,伸出两根手指头,“好,给我两个。”
那少年一听,登时拉下了脸,上上下下的瞟他,憋着声音道,“两个?瞧你穿的一身好衣裳,咋是个铁公……呸呸,小气鬼!”
善缘也对他呸了声,摇头晃脑地吟道,“宝葫芦宝葫芦,红酥皮儿白玉心,闻一闻,满肚馋虫关不住,吃一个,日思夜想做梦盼,吃两个,珍馐佳肴尤难比,若是吃它一箩筐,赖皮狗儿也腻烦。”
那少年叫道,“好哇,你改俺的词儿!”
“你的词儿是做生意的词儿,我改的词儿可是个万事通用的道理,再说啦,不管多少总是桩买卖,小哥,你不会这么没气量吧?”说着对他挤了挤眼睛,甜甜一笑。
少年看的呆了呆,连忙轻咳一声,抹了把脸,回身拿了两个梨子塞过去,“给,给你,看你人小鬼大,家人又没在身边,想来身上没带几个钱,要是把你弄哭了,可就成了俺的不是,俺是大丈夫,不能让你个女娃哭哭啼啼,喂,先说清楚,俺不是白送你的哟,你三文钱还是有的吧。”
善缘伸手捧过,一个塞进怀里,一个在胸前擦了擦,张口就啃,又从腰带里摸出三文钱递给他,含糊道:“小哥,你是这里人?”见他点头又问:“我才来这儿没多久,听说前面寺院闹鬼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啊!”少年一拍车板,眼里闪闪发亮,善缘不要太熟悉这眼神,这正是热爱八卦的同道中人。
一下子兴奋过头,梨块哽在喉咙口,忙挥手:“别……别忙……”眼神四下里溜转,瞥眼瞧向独木桥下的茶铺子,击掌道,“我请你喝茶,吭吭,在这大太阳下站的口干舌燥,吭吭吭……噎死我了。”好不容易把梨子吞下去,喉咙被堵的发疼,她正饿的慌,光吃梨子可不抵饱,茶铺子里人多口杂,是个打听事情的好去处。
那边少年也有一肚子货等不及要抖出来,便对旁边摆鞋摊儿的白胖妇女叫道,“王婶子,劳烦顾个摊,俺去铺里喝口水。”
那白胖妇女笑眯眯的挥了挥手,少年拉着板车停放鞋摊后面,与善缘一齐往茶铺走去。
二人挑了店外遮阳篷下的一张桌子坐定,铺子老板刘老爹是个六十来岁的精干老人,见了小哥甚是热络,亲自出来张罗茶水,细听之下,两人原来是父子,他老爹东家长西家短地拉了半天闲话才回铺里去忙活。
少年道,“我爹这人千好万好,就是嘴巴太碎,半句话憋不到心里去。”捧碗吹了吹热茶,一仰而尽,抬手擦擦满头汗水,大呼“痛快”。
善缘要了一盘肉包子,吃的满嘴汁液,那小哥看了惊奇道:“看你长的这么美,衣裳也好看,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怎么吃起包子来像饿……饿虎扑羊?”
善缘随手抹了一把嘴:“谁规定有钱人就不能饿虎扑羊了?”她这人向来抠门,唯独对着装特别讲究,不是特殊情况,都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到底是女孩家的天性,人说三分相貌七分衣装,她倒两样好处都占了,难怪卖梨少年看的发愣,见她想听故事,当然等不及了要显摆一下。
“喂,我叫刘小宝,诨名叫通世侠,这个侠字么,自然是俺常打抱不平,见义勇为得来的,可不是俺自封,通世么,是指俺消息灵通,方圆百里,无我不晓的……八卦……”说到这儿,见善缘兴致勃勃的盯着他,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忙不迭解释道,“俺可不是那种好探闲话的人,谁叫舌根嚼到自个儿耳前,俺记性又特好,不知不觉就给记下了。”
“我知道我知道。”一样的嘛当然能理解,真是他乡遇知己呀!
“你怎么称呼?”
善缘眼珠子一转:“我姓婵,叫婵希希。”
“噗哈哈哈哈,婵希希,馋兮兮,这名儿取得太好了!”
第23章 道听途说
善缘先与刘小宝天南地北闲侃了一会儿,尽都是些当地的风俗民情,聊到近来发生哪些大事的时候,她就势问道,“刚才说的那寺庙,被鬼怪把一寺和尚都给吃了,还经常半夜出来捉人的,那到底是真的假的?”
刘小宝“哦”一声,“你说的寺庙可不是那浮屠众生?”
善缘手指往前一戳,连声道,“对对对,我听的就是这个名儿!”趴在桌上挨近了轻声说,“听人讲,那庙里几十号人都被吸干了,只剩层皮儿,看来是个厉鬼干的呢。”
刘小宝掏了掏耳朵,把手指竖到嘴边一吹,落下两字,“鬼扯。”
这时,刘老爹打桌边走过,听到这事,插嘴道,“俺看那寺庙邪乎,年年都少人,年年都找人,道门还派人来查过,查到满寺人都死光了还查不出个皮毛来,不是鬼怪作祟又咋说?”
刘小宝道,“俺是说死法儿鬼扯,什么被吸到剩层皮儿,没见过的人就晓得乱传。”手肘朝桌上一支,神秘兮兮的说道,“俺可是亲眼瞧见了。”
刘老爹从邻桌拖了张凳子坐到两人中间,兴致勃勃的问道,“瞧见啥了,怎没说给我听过,快快!说来听听!”果然八卦人人爱听。
刘小宝把下巴磕在桌面上,招了招手,另二人挨了过去,将三颗脑袋簇成一团。
只听刘小宝轻咳一声,压着嗓门儿说道,“那山家后门外的土包上不是长着老大一棵枣树吗?那天俺瞧见有人在卖大枣,想是到了果熟的季节,便跑上山去,本指望摘它一麻袋卖个好价钱,却不想上得山去,见寺外聚着一群道士,见着俺就上来赶人,俺往门里一瞟,乖乖不得了!”
刘老爹“啊”了一声,见刘小宝提壶倒茶,忙问,“瞧见啥了?”
刘小宝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里头躺了一地秃头!全死啦!”
善缘瞪大眼睛,“是被吸干了吗?”
刘小宝“呸”了一声,“都告诉你是鬼扯了!”
善缘缩了缩脖子,看那神情,尸体不是被吸干的还挺让她失望,刘小宝接着道,“俺虽离的忒远,也能瞧见那些秃子有皮有肉的,个个饱满得很呐!”
刘老爹在旁打趣,“还个个饱满,你当都是梨儿呢。”
善缘噗嗤一笑,差点把包子馅喷出来,忙捂起嘴,从指缝里发声:“那……和尚们都是怎么死的?”
刘小宝一拍桌子,“不是说离的忒远么,没瞧清啊!”
善缘泄气地往后一靠,却忘了凳子没靠背,着了个空,要不是她轻功好,这一跌准要连人带凳子跌得四脚朝天。
正郁闷时,却见有三个道士进这篷子里来,中间一人在渡口瞧见过,听说是叫王道乾,在道门中有些地位。
刘老爹见来了客人,忙不迭起身迎上前,王道乾拣了靠店门口的一个座儿坐下,手一扬,当的将一串铜钱掷在桌上,说道,“老样子,余下的钱打罐柳条饼带着。”
刘老爹收了钱,笑道,“您可来的正好,今儿刚炙的饼子让您尝个鲜。”回头朝门里边大声叫道,“给王道长冰坛玉湖春,加把劲儿整治小菜呐!”
众小二在里头叠声应和,有两个伙计拿了蒲扇汗巾出来伺候。
善缘心想:这道士看来是常客,出手真阔绰,开口便是玉湖春和柳条饼这两道名茶,怪不得众人对他如此奉承。
刘小宝拍了拍善缘,指着王道乾,“你要问那些秃头的死状,直接问那道士便成,那日他就在庙里。”
他嗓门儿忒大,一句话说完,一圈座儿的茶客都瞧了过来,自然少不了王道乾那一桌。
王道乾右侧的道士瞥了刘小宝一眼,叫道,“哎!你不是那个贼头贼脑的小子吗?”对身旁的人道,“江余民,你瞅瞅,那天被你赶走的是不是那小子?”
他名叫侯余清,与江余民二人一同入道,为王道乾赏识,收为座下弟子,分担手下大小杂事。
江余民正拿汗巾擦汗,听到候余清的话,偏头看过去,见刘小宝对他龇牙咧嘴地扮鬼脸,眉头微蹙,点头道,“没错,就是他。”
王道乾问道,“怎么回事?”
江余民回道,“就是我们赶去浮屠众生那天,师傅您在里面不知道,那小子没头没脑地闯上来,被我挡了回去,想这是小事一桩,遂没敢打搅师傅您。”
侯余清小声道,“谁料到他在这儿嚼舌根?师傅,您看要不要给他点儿警示?”
王道乾摇了摇蒲扇,道,“知道的又不止他一人,个个都想封口你封得住吗?”
侯余清一时语塞。
刘老爹捧了茶盘子上了凉茶和小点,横了刘小宝一眼,王道乾搁下蒲扇,端起茶,对两名弟子交待道,“多看多想少言少动,这八字儿好好记心上。”说着挪坐到刘小宝那桌上,举了举碗,笑道,“小兄弟,那日门下弟子多得罪你了,多多包涵。”
善缘瞧这道人虽然张扬,在江东也是有名有号,居然能对一个小泼皮放下身段,真是不同一般,便自然而然凑上去搭话,“道长,方才听小哥说你知道那寺庙的事,能不能跟我说说?”
王道乾见她是个女娃娃,满脸期待,不禁失笑,“这般大事看在这些小鬼眼中倒成了新奇趣闻了,个个好奇得很,好吧,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当日封山也是怕引发住民的恐慌,只是近来的传言是多种多样,不知两个小娃都是听到了哪一种?”
刘小宝道:“哪一种都听过啊!”
善缘笑嘻嘻的说,“我爱听被妖怪吸干只剩层皮儿那一种。”
王道乾闷嗤了一声,身后侯余清小声道,“听何士元何庄主说,那妖怪以寺庙为巢,每每半夜出来觅食,已有不少百姓遇害。”
王道乾挑了半边眉毛,沉吟片刻,“这传言倒不假,浮屠众生被灭之后,曾在庙内发现数具尸体,虽还不到仅剩层皮的程度,却都是四肢蜷曲,血枯肉僵,经盘查,遇害的多为山中樵户,只是……”
善缘趴在说上听得聚精会神,“只是什么?”
王道乾继续讲下去,“只是这类似的手法却不是新鲜事,浮屠众生在之前的十年间不断有僧员失踪,失踪的人不久之后会被抛尸在山间或林里,尸骨也是呈四肢蜷曲,由于每次抛尸地点都不同,查起来也极为困难。”
刘小宝叫道,“胡说,俺见到的那些秃头可是好好的,哪像你说的那样?”
王道乾笑道,“贫道只说那些失踪的僧员和后来遇害的人,与你说的并无矛盾之处,何来胡说一言?”
善缘摸着下巴,琢磨半天,正想说话,无意中瞥见茶铺子不远处蹲着编草鞋的花衣小童朝这方看来,像是随便望了望,又低头忙活。
善缘总觉得那小童身形有点眼熟,却一时响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但就这么一打岔,把刚才想说的话给忘了。
王道乾又说了许多江东的风土人情,刘小宝在旁搭着唱小曲儿,善缘眼见天色不早,付清茶钱,与众人一一道别后,循路出了小镇,见前方堵着座大山,山上一片郁郁葱葱的好树木,她便随着山道上攀,走了许久,出得林外,眼前豁然白茫茫一片,但见玉石成片、如凝露结晶,尖峰嶙,似冬笋雪涌,浑如腊月天里降寒霜,漫山遍野都铺上了锦被。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