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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墨沉偏头看着我,笑意神秘:“嫂子何时这样体恤金朝人了?”
“……”我不语,飞快的反问,“那么你带我来此的动机又是什么?”
他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没什么,墨沉一生不成大器,吃喝玩乐却是样样头一名的。我不过是想在皇帝和速不台将军之间凑个热闹。顺道,也瞧瞧那被人言为玉面小王爷的完颜讹长得有没有小弟我俊俏。”
好端端正紧的一件事儿又被他扯得十分离谱。我正好也想打探这些事,便陪着他继续蹲在密集的木桩之后等候时机。
半个时辰之后,大汉们终于陆陆续续的唱着歌高声笑着离去。顾墨沉嘱咐我继续伪装成木头待在原地,自个儿却是几个翻滚摸上了哨塔,我只模糊的瞧见他摸出锥子,在木头上下左右各隔着拳头拍了数下,又在四旁洒了几颗药丸子。
我等得心急如焚,不时左右环顾替他把风。骄阳无情,晒得额上汗珠涔涔,用手扇出的风尚不够凉爽,我索性卷起衣袖来回擦拭。
顾墨沉跳上跳下,不一会儿便捉不到他的踪影。
时近辰时,校场上的腥臭味渐渐被香浓的饭香掩盖。我正竭力的咬着嘴唇深深吸气,背后忽传一个浑厚的声音:“顾夫人?”
身子移不动半分。我维持着捧起独自的姿势不敢动弹。然后,那脚步声细琐走来,我双眼一闭,被来人扳起下巴。
正是昨日给我下软骨散的马脸汉子。我被捏得厉声咳嗽,他终究松开手,而后,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难看……
觉察出势态不对,我提起衣袖。
虽是极不明显,但粉色的桃花上,一滩滩粉末如同血色杜鹃般开得正艳。
作者有话要说:TTTT孤孤单单一个人。
48、国破家亡⑥
50、国破家亡⑥ 。。。
然后,午时一到,我就在顾墨凡漫不经心的凝视里被绑上了高高的哨塔,四肢及腰上都缠着重沉沉的铁链铁铐,只要稍作牵扯,叮当的清音便飘碎在半空中。衣袖被呼啸而来的热风卷至手肘,一种永不磨灭的羞辱缦爬至心头。
我直直的眺望着如沙漠般的校场逐渐被一个一个人填满,心境也一点一点的变得安稳。战士们高呼着响亮的号子,手举长缨和盾牌,有如黑色的水流般很快的占满空地。
听捆绑我来校场的牢役说,昨天夜里三更时刻,金朝的细作从大牢掀瓦而出,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从坚固平坦的墙上飞出去的,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偌大军营,无人慌张。
速不台需要的仅是一个能在午时当着金朝皇帝面前斩立决的“细作”而已,至于这个人是男是女,是恶是善,都将会被细作这两个字压了下去。
我笑了笑,虽在世之时不能报仇,但十多万人在这明媚的日子为我送行,我凤轲也算是死得轰轰烈烈。只可怜我那白发苍苍的爷爷,恐又要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
哨塔足有数丈之高,如此俯瞰,足下的人群都仿佛成了诗集卷子上面方方正正的字。我忽然想起梦洌藏在孙子兵法中的一首小诗,忍不住迎风念唱起来:“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底下人满为患,只在当中留下一条丈余宽的小道。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我越唱越欢畅:“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那辆深褐色的马车终于停在哨塔下,有小兵急忙上前掀开帘子,伏跪在地,只留给车上之人一个敦实的背影。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我听见从自己嘴中念出的字在微微发颤。
一双上好的棠木屐坚定的踏上小兵的脊背,随后布满老茧的右手撑着车辕,步履沉稳的着地。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我与梦洌也总算能在黄泉路上相依相偎了。唱罢,我会心一笑。
“大将军,有人在唱诗。”突然前头有人高喝一声,方下得车的人抬头端详。我也瞪着眼看他,临死之前,怎样也得记得是谁要灭我的国,是谁要欺我的主。
这一望,我蓦地大笑起来。
那个人也是皱了皱眉,附耳在身旁的副将军跟前悄声说了几句。那神色好像在质疑,如何会是她?
如何会是他。原来我苦苦视为仇敌的人不是术虎静之,而是速不台。
副将军仔细的听完速不台的话,面上微诧,也抬头眯着眼看向我,嘴里振振念道:“大将军,还请三思啊。这女子用易容术混进我营,必有不可告人之事。且金国的曹王爷马上就要到了。若是放了她,到哪里去找新的细作?难道大将军要拿我们鞑靼之弟兄开刀吗?”
速不台双眸慢慢的透出黑色,抿着唇不作答。过了一会儿,又偏头去看双手抱臂神游在外的顾墨凡。我分明看见顾墨凡微不可查的侧过脸,目光在浩大的军队中粗略一扫,随后,他单膝跪地,声音嘹亮道:“今日即便是属下的妻子,若怀有不轨之心,也当为大义而死,为鞑靼而死!”
好一个为鞑靼而死。我冷冷的瞥着他。真想为萄姑吐口口水才爽快。这般想来,从前与我对坐湖心亭,共赏竹君子的那个“顾墨凡”只怕都是顾墨沉。看着他冷漠的嘴脸,我便又想起了秦天是如何屈死的。
他的首级被挂在顾墨凡的马儿前,就像用一颗胡萝卜引诱着饿极的毛驴般的垂着。那时他的眼睛就像此刻这样,空无一物。
“杀!杀!”四面里杀声顿起。我抬起头,身旁不晓得几时左右各站了一位手缠红布的大汉,眼如铜铃的握着森冷的短刀。
他们要用短刀活活的砍断我四肢的筋脉。
速不台举高了手,才将亢奋的人群镇压下去。此时队伍末端,另一支人马悄然靠近。领首的马车金丝银边,帘上是青龙腾雾,青龙锋利的爪子穿透云层,闪出耀眼的光芒。再后面紧跟的正是那日与我紧挨的曹王爷之马车。
我心中安慰不少,就连曹王爷也来送我最后一程了。纵使只是匆匆萍水一相逢,却也很是怜惜他的寂寥。
羽林军一声通报,密密麻麻的人头皆跪了一地三呼万岁。时光离午时越来越近。我静静的看着曹王爷被搀扶下马,他的右手始终负在背后,左手似是捏着一片碎玉,正午的阳光让他益发眉目清俊,身姿挺拔。月白的袍子丝毫沾不得尘埃。
我听见皇上远远的站着与速不台商议停战一事。他的言语之中尽是悲戚,相较之下,倒是一脸傲气的曹王爷更像君王。
身体力残余的力气在渐渐的被赤日抽走。我隐约似是听到速不台笑盈盈的道:“只要曹王肯在我们鞑靼效力十年,我鞑靼国可汗必然会与贵国永远交好。皇上想必一路上劳累了,接下来营中有一细作要处死,不知皇上可有兴致留下来一同观赏?”
“哦?”皇上面上的喜色滞住,“是哪里的细作,竟敢潜进军中重地。”
“是呢。”速不台附和道,“我速不台是个马背上的粗人,但也敬重她是个女中豪杰。金朝若是多些个这样的巾帼英雄,想来恐怕我们鞑靼也不是对手。”
我已顾不上睁眼去观看。燥热的暑气折磨得我又困又酸。
“据我所知,这位姑娘是速不台将军钦点的贡物之一,细作这个罪名从何而来?”声音如高山流水,高亢自信。说罢,那个人意味颇深的大笑。
“啊,哈哈哈哈。那么,依王爷的意思是本帅太过蠢笨,把细作鱼目混珠了,或是这细作就是本帅无中生有吗?”速不台笑得很是尴尬。
“小王长居府邸,怎知这些个你争我斗。只是小王可以性命担保这姑娘是清白之身。”我从未觉得一个人的声音可以如此之动听。大约是因为他在拼死护着我,才触动了心。
只是他不知,恰好让速不台寻找台阶,一时之下,粗犷的汉子愠怒的拉下脸道:“金朝皇上,曹王爷这是何意?看来贵国想要求和是假,想要挑刺却是真的!”
混乱中,似是羽林军护着皇上坐进马车,气氛剑弩拔张。再后来,烈日被重重的乌云遮掩去大半,我舔了舔干燥的唇舌,才看清来势。
曹王爷站在校场中间,四周是银光闪闪的枪头,我数不清究竟有多少,只瞧见那一束束犹如皎月明亮的光衬得他的脸彷如近在眼前。那似半怒还笑的神情,便像茫茫荒漠中的一泓清泉。
我亦不由自主的漫出一丝笑意。
“愣着做什么,处死囚犯!让他好生看着他们金朝的细作是如何死的!”马脸汉子军令方出,在我左右的两个大汉忽然对空长啸,举起短刀。
铁锈之味迎面扑来,我最后一次舒展身子,手腕处的木桩子似是在咯吱松动,随之而来的是串直上云霄的踏踏声,拥挤的军队里,玄衣人如破蛹之蝶般伸开双臂,他的身子高高飞起,在空中做了个翻滚,眨眼已奔向哨塔。
是顾墨沉。
眼眶一热,我竟不知如何是好。
再接着,有更多的人陆陆续续冲出队伍,提着枪亦使出轻功,片刻间,已将速不台团团围住。
此刻的情形是,曹王爷被数百人用枪支圈着,速不台与他的副将军被十余人提着弓箭相逼,而我,双手不偏不倚的被插上两把小刀。
手腕中的血液滚烫的奔出,染红了绣花鞋底。顾墨沉身子倾斜,一连在两旁大汉的胸口踢了数十次,才恨恨的咬着牙,折断了我身上的木桩子刺进两人胸膛。
血如水柱般喷洒在我的脸上,衣襟之上,我的面容,甚至还有一半商还是萄姑的,来不及褪下,干脆怪异的挂着。
再也没有人能威胁我死去,顾墨沉当下砍断锁链,继而身子微曲,眉头紧锁道:“凤姑娘,你还撑得住吗?”
“尚可。”我笑道。
他怒视着我,小心的将我甩上后背:“当心点儿。”
我点了点头。想要用双手环住他,却发现自胳膊以下,已用不上半点力气。
顾墨沉懊恼的蹲着身子,撕下衣摆,绕着我的双手牢牢的绑了死结,末了,兀自好笑的扭头道:“这一回,你要是死,也只能跟顾某死在一块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断更一天。然后后天晚上恢复更新。
49、国破家亡⑦
51、国破家亡⑦ 。。。
万箭穿梭间,顾墨沉已身轻如燕的顺着倾斜的高塔一路滑行而下,眼看刀剑就要扎上脑袋,沙地上供人踩踏的木制小桥却蓦然敞开一扇正方小门,呼吸一滞,人已跟着顾墨沉钻入漆黑的地道里。
耳边犹听得有个汉字粗声问道:“将军,是否要追?”
“追!”回答他的,却是另一道宛如清风般从容高雅的年轻嗓音,“那男子要留活口,至于细作……”
后头的半句话,被密密麻麻呼啸而来的石弹吹拂消寂。
我们在地底下有如蝙蝠警觉前进,地面上是骇人心扉的一片杀打,身子虽是被顾墨沉驮着,心彷如还被悬在那灼热的哨塔上。
“多谢顾公子冒死相救。”我有些自暴自弃的盯着抖得不成样儿的双手,往后恐怕再也不能用它为爷爷熬夜制鞋,添衣添被了,发好一会儿怔,又道,“只是人迟早有一死。到了出口,你便放下我走罢。没有我这累赘牵着,想必公子能逃得更远。”
“凤姑娘你说的哪里话?!”他这回像是真真气上心头,耸起肩头用力揩去脸上和着汗淌下的血水,冷笑道,“姑娘自个儿不想独活了,可曾想过这世上还有挂念你的人?”
我苦笑,“爷爷如今有武儿侍奉,总比我这个残废人要照顾得周全。”
“你你你……”顾墨沉手上挂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勉强有些亮光。他气得直喘粗气,“莫非除了凤老头子,凤姑娘心里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我抿唇不语。
他才继续冷冷道:“哼,横竖小爷我由不得你死。现下既然被我救了,你的命就是在下的!”
我心内突突跳得厉害,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语调怪异:“咳,还是那曹王爷的,更是正为你拼死拦着速不台的那些勇士的。你若是中途便放弃,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性命?”
“凤轲何其有幸。”我忍不住双眼模糊,鼻间有如食了梅子,泛着酸楚,“公子早就知晓昨晚营帐里的人是我?”
这一回他却只是干咳着低笑,不再开口。
后来我们几番周折摸出地道,前方早就堵满顾墨凡派来的拦截小队。几百人提着枪缨弓箭包围住我们,顾墨沉硬是背着我,用他那把不离身侧的长剑刺死一个又一个弓箭手。
一番厮杀之后,他几乎连背我的气力也没有,强撑着一口气,才躲进三里外的草垛里,身子便瘫软如泥的动弹不得。
顾墨沉说他曾和今日拼杀的弟兄喝过生死酒,无论是否得手都要在日落之前在这稻草垛边集合。若是有谁回不来,便在这荒野间立一座草坟,也算得死后仍是自由之身。
我们等了三天三夜,太阳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