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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自披着斗篷在院子里走着,很快便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偌大的洛阳,听雪楼像是一片小小的桃花源。安逸闲适的躲在高大威严、繁复华美的高楼之后,后院设有假山峭壁,有涓涓流水,有毛竹小屋。偶有老母鸡带着它的小鸡们热闹的走过。雪地里留下星星点点宛如梅花般的脚印子。
这个院子恍如和尘世无关,与烟硝亦是无关。干净剔透。
而爷爷和顾墨沉他们,便坐在那毛竹屋子里。门前的帘子半卷着,外头的人看不清里面的境况,里面席地而坐的人倒能将外头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果真想得周全细致。
我只能改变策略从屋侧的竹林绕到屋后。林子里一经风吹就会有沙沙的声响,我走得又是极尽小心,便掩盖了细琐脚步之声。纵然这般,我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站在能约莫听得清楚,又来得及逃脱的地方。
“梅颇兄此次来洛阳,应当不仅仅只是为了看梅花罢?”没想到这泼皮文绉绉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我听着很是想笑,但顾全大局只好暂且憋着。
梅颇,应是那出口成章的梅花诗人的名字。
梅颇半晌没有应答,似乎是在用目光打量顾墨沉,很久才吐出几个字:“你也该改改性子,回南宋了罢?”
虽然我早就猜到他是南方人,但亲耳得到证实还是不免心脏微沉。他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受伤没有去处,还是别有用心?
“……”咕咚咕咚的往喉头里灌了许多酒,顾墨沉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如同一把破冰而出的剑,刺向正面他的人,“好不容易才得清静几日,梅颇兄可别扰了我的兴致。莫不是,老头子派你来做说客的?”
另一方笑了笑。
“卢公子说的极是,如今养好了伤,顾公子也该划算着早日回去了。毕竟洛阳不是久留之地。”爷爷适时开口。
爷爷竟舍得亲自下逐客令让这蹭饭的走了?我一边快乐的替顾墨沉在心里点头一万遍答应了,一边整理着方才的谈话。姓卢名梅颇,看来那男子亦是南方人。洛阳城近来防守确是松怠了不少,一时便放进来两只苍蝇。回头儿我一定要在城门下严加盘查。
“哎。你们!你们俩,就不会说几句好听的让小爷我开心开心吗?”顾墨沉气急败坏的嚷道,这一句倒是让我不必仔细贴耳朵也听得清清楚楚,半晌,又叹息,气呼呼的坐下,“凤老爷子,我今朝找你来,就是要商议返程的事儿。不巧又在街上遇着了梅颇兄,索性便一道听听吧。”
离开吗?蹭饭的终于有觉悟了。心头一直悬着不放的担子登时卸去一半。转身欲要离开。却听见那烈如骄阳般的声音不紧不慢的道:“凤老爷子,我顾家待你如何?”
“公子的大恩大德,老头儿这辈子也还不清。”
“还不清就不必亲自还了。”豪迈的放下酒樽,他倒是很爽快,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的放缓语速,“让你的小孙女代而行之,你看怎么样?”
“代而行之?”爷爷像是为难极了。我亦屏着口气,不敢大喘。
“不错,倘若说我要带凤轲回山庄,凤老爷子可还同意?”
回……山庄?
屋子里的三人一时间心境各异。顾墨沉清闲的敲着手指等爷爷的回答,爷爷窘迫得说不出半句话,卢梅坡却是在一旁忍不住的大笑。
我脸色铁青,仿佛身子已经扎进了雪地里,挪不开半步。我自然不会以为那个蹭饭的是心仪于我或是感激多日来的治疗照顾。只是我们交集少之又少,甚至每次见面都是吵架斗嘴不欢而散,为何是我?
“顾公子!”只听咚的一声,里头忽然静寂了下来,静寂得甚至能听见有人的骨骼在微微发颤,“求顾公子放了轲儿,轲儿自幼便与单家订了亲,这门亲事是毁不得的啊!除了这桩事,老头儿愿做牛做马,全听顾公子的吩咐。”
我听了心里难过的紧。幼时的记忆逆着时间之河滚滚而来。小时候我性子极是顽劣,爷爷放心不下,去哪儿都要带上我。山上山下,城里城外,我在前头尽情的跑,爷爷在身后远远的喊着“轲儿小心”。有时会跑出爷爷的视野,待等被找到的时候,老头子的眼眶总是略微发红,抿着唇儿一语不发。
爷爷是我最亲的人。甚至抵过生身父母。
“凤老爷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顾墨沉也急了。
“墨沉兄。”卢梅坡干咳几声,轻轻说道,“你便放过人家吧。”
蹭饭的则是仿佛快要被气炸了,拳头在空中舞的呼呼作响,复而又灌几口酒:“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我自当梅颇兄了解在下,怎么连你也以为我是对那老虎有意思?”
你才是老虎,你全家都是老虎。
“不是么?”卢梅坡狡黠一笑。
我掂着五味陈杂的心,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那么你要凤轲是作何用?”听闻与亲事无关,爷爷的语气这才松懈下来。
“……你可认识这个人?”默了半许,蹭饭的忽然一改不正经的态度,掏出一件物事咯噔摆在桌面。
“是他!他这是?……”
爷爷为何如此惊诧?他究竟看到了什么?那个他跟我又有何干系?真是越发的理不清了。
我决定还是先走为妙,继续偷听下去只会平添心烦,要找上我的自然迟早会来。梦洌那边儿已经离开一会儿了,再不回去只怕会惹出其他事端。
我提着斗篷,看着它才穿上不多时便沾满细雪和湿泥实在很是不忍。遂用手仔细的拭去一点一点污垢。
“谁!”竹屋中厉喝一声。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剑影划破青空,竹墙噼啪作响,竟在我面前划成两半。剑气逼得我连退三步,终而踉跄的跌坐在雪地里。
谁料我这么细微的动作,却暴露了掩藏了许久的身份。
“凤轲!”执剑的人愣住,惊诧的低喊出来。
尚未痊愈他便有这能耐将屋子劈成碎片,若是他再多些气力,只恐此时我也不能活命了。我摇摇头并未看他,心底亦没有丝毫愧歉之色,只是惋惜的捧起斗篷。
“轲儿!”被当众拆穿,爷爷的脸色难看之极。又惊又恐的扶起我,赶忙检查一番未有大碍才肯安下心。
“凤姑娘怎会在此地……”顾墨沉神色甚是不安,挠挠头顶,瞥了我几眼。
我的手搭在爷爷瘦如枯柴的手背上,方才的震荡让我站也站不稳,我瞧着他,笑道:“便是如公子看见的。”
“我……”他正欲说些什么。那边琴嫂正听见这惊心动魄的巨响慌忙赶来,见到爱屋被毁险些痛哭流涕坐在地上,察觉我在混这一列中却又是忍着不好发作。而罪魁祸首恍若只不过撕破了一张纸般淡定的朝她将胸脯拍得啪啪闷响,担保说修葺费用全包在他身上。实在不行,连工匠他也包了,必定还琴嫂一座一模一样的毛竹小屋便是。
琴嫂权衡着他穿着不凡,光是那把劈开屋子的剑就值不少钱的样子,再者一齐来的同僚卢公子出手也很阔绰,这才松开一直拽着顾墨沉衣襟的那只手。只是经此一番折腾,他尚未结痂的伤口又破裂开来,不住的淌出黑紫的鲜血。
琴嫂讨不到债,反而还要贴上自家的护院亲自送他回到城楼。我估摸着她大约此生都不愿再接待这个客人了。
慢吞吞的踱回二楼,酒席早已收拾干净,人也散尽,只剩梦洌安静的依窗坐着等我。他的眼睛幽深而柔软,像是苍穹上的星光般,我纵使心中有许多不悦也顿时开朗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卢梅坡:
卢梅坡,南宋诗人。生卒年不详。 历史关于他的记载很少,几乎没有,我们只能从他的诗词与别人的诗词中推测他简单的一些经历。
因为是一张白纸,所以就自私的先拿过来用了。
6、风雪欲来⑥
7、风雪欲来⑥ 。。。
绕着洛水走了一会儿,梦洌才将我送回城楼下。我心里装着听雪楼的那件事,走起路深一脚浅一脚,颠簸恍惚。每次欲要摔倒之际总有一双温暖的手托扶着。
夕阳染红了白雪,也染红了行人的影子。远处一列军队正乘马而归,枪缨冷冽,即便是用这火红的日光也暖不透。我捡回了魂,才发现梦洌正望着我轻轻的笑。
我亦对他笑,心里漫出一丝愧疚。在酒席上我便是心不在焉的模样,一路走来更是连他半句话也未听进去。可他依然待我赤诚之心。
“云齐他并无别的意思。”他十指轻柔的扶过我耳际的发鬓,脸色因沾染了晚霞微透着红光。
我这才记起那莽撞的少年叫的那一声嫂子,心里头仿佛是浸了蜜,又不由得觉得好笑,只要摇头说不打紧。
我瞧见他的唇角生硬的一顿,慢慢的眨了眨眼道:“你好好休息,明日,我来接你。”
点点头,复而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梦洌已经转身走向马车,动作利索的掀开帘子。直至马车离开,我才步履沉重的踱回家。
还未进家门,只见白日里拿剑劈我的顾大公子正焦躁的倚靠着门栏四处张望,身侧还放着那把颇有些名贵的长剑。我暗自冷笑,莫不是预备着见着我再一头劈下来不成?
那家在摇头晃脑的空当子瞧见了我,顿时如同蜜蜂见了花儿般,从门栏一跃而起,捎着剑便跳到了我的跟前。
看来要蹭饭必须练就一副好身手。
“你回来的正好!”那旁精神抖擞,丝毫没有半点儿病人的架势。
我懒得躲避,横竖我也在等着他好好的解释听雪楼的那些话。他拦在我面前不动,我便望着他不动。这么近处看去,仿佛连天色也被他的肤色衬亮了几分。四眼相对,倒是顾莫尘先败下阵来,别开脸高声大叫道:“你你别误会啊!我可是个有原则的人。对你绝无半分非分之想。”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淡淡道:“我自然知道。你要我做什么只管说来,只求你不要为难爷爷。他年老体弱,经不住折腾。”
“嘿嘿。我有万全之计,那件事儿用不着凤老爷子。在听雪楼不过是吓吓他。”听罢我的话那厮舒了口气,又露出无赖的原形来。双手枕在脑后得意的挑眉笑着。
“捡重点。”我睨他一眼。
顾墨沉这才摆出正经的模样,左手伸进鼓得圆润饱满的胸前,好一会儿摸出一块牌子递给了我。接过来细细一看,我心里一惊。
这腰牌乃是用白银打造的,通体闪亮,正面雕刻着一只惟妙惟肖的老虎,张牙舞爪气势宣扬。其眼珠乃是用玉石点缀的,爪子上也沾了一些金片子。反面则是用女真文写着术虎二字。
这腰牌绝不是寻常富贵人家拥有的。能做出此等贵重之物且又叫术虎的,全天下仅有一家。可是那家子的人早就落魄了,哪还能这般逍遥?
“这是……”我摸了摸,有些棘手,便抬头问他。
“术虎静之,术虎高琪之遗腹子。想必凤姑娘也略知一二吧?现下他正在敝人的山庄里住着。”顾墨沉颇有深意的瞧我一眼。
我随他进了屋,关好门。
术虎高琪是我朝佞臣,因少年时英勇善战、连破宋兵而得圣上厚爱,后来又连战失利、畏惧被杀而拥军政变。民间人人恨之入骨,不料皇上非但没有诛之,还让他官上加官。那会子爹爹刚接任不久,血气方刚。若不是他连番挑起金宋之战,我的爹娘便不会死在战荒之中。
奈何彼时我一不会兵法二不会武术,倘要报仇简直是以卵击石,更何况苟活着还有许多牵念。洛阳城,爷爷,梦冽…父亲的遗志便是守住洛阳。我又岂肯因私怨而弃舍职责。
我倒了杯茶,淡淡道:“术虎家的遗孤住在哪里与我有何干系?”
茶香潺潺而出,也遮盖不了屋子里缭绕的药味。他激动的从我身侧跳到身前,眼睛瞪大:“自然有说不尽的干系。昔日有高琪反宋,如今这个静之更是了得。你想想,你金朝子民为何会落脚我大宋疆土,这不是寻死吗?”
我赞同的点头,心想你大宋子民顾莫尘此刻不也正在我金朝国土上寻死吗?
见我难得不反驳,顾墨沉满意的继续说:“你道术虎静之为何会在临安?他如今已经做了蒙古的将军,威风的紧。但据我所知,他的野心却不仅仅只是做大将军,他正在偷偷的捣鼓一个阴谋。”
眼瞳一暗,我全无再与他嬉闹的兴致,搁下茶杯问道:“什么阴谋?”
他复向袖子里掏出一件事物交给我。却是一封羊皮信函。
上写:洛阳乃金国军事与金融要塞,要擒下金国必先攻洛阳,如此方可让大宋一劳永逸,望将军与可汗商定计策,届时金兵大溃,静之必定使臣与宋蒙二国。
我看罢折叠好还给他,冷笑一声:“仅凭这份毫无依据的信函,便想让我跟你走吗?”
“凤姑娘信也好,不信也罢。横竖这几万条人命不干我事。”他煞有其事的说,“眼下完颜杲率兵去了饶风关,不出几日定会被攻破。你猜接下来会让谁出战?”
梦洌。我心下一沉。战火正靠近洛阳,他岂肯善罢甘休?虽则他从不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