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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常茹见李长乐低着头,有心刺她一下,道:“大姐可是在想念你亲生母亲了?唉,这种场合的确是容易触景生情的。”
老夫人皱起眉头,颇有点不喜欢李常茹的口没遮拦,那边的李长乐竟然没有一句话反驳,倒是露出泫然欲泣之态。
李未央看着这出戏,面上并没有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只是淡淡一笑。
老夫人终究还是斥责道:“大喜的日子,都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李常茹脸色一白,不说话了。二夫人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可她终究不敢与老夫人辩驳,便拉了拉女儿的袖子,示意她忍了。
只是这样一来,新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下来,谁都不愿意再开口说话了。这时候,新夫人却站了起来,主动走到李长乐的身前,柔声道:“我也是幼年失去亲生母亲,所以很能体会你的心情,再加上你们的母亲是我的堂姐,你我原本就是亲人,我嫁进来,就是亲上加亲,将来我会替堂姐好好照顾你们的,快别伤心了。”说着,竟然还伸出一双手握住她的,李长乐果真露出感动的神情。
老夫人用帕子掩了掩眼角,道:“月兰,想不到你这样懂事,以后还要请你多担待了。”
蒋月兰满面都是谦卑,道:“月兰一定竭尽所能,好好孝顺老夫人,照料夫君的孩子们。”她的语气无比真诚,态度十分的恭敬,让人没办法挑出半点毛病来,连站在李未央身后的白芷和墨竹都为这位外表美丽,举止大方的新夫人折服了,心中不免想到,新夫人跟原先的大夫人可真是两样人啊。
李未央看着这出戏,却忍不住笑了,真要叙亲情,大可以背着人慢慢去叙,何必在人面前呢?到底是李长乐故意演出戏讨众人的怜悯,还是两人一搭一唱、临场发挥的一出戏?但不管怎么说,这位新夫人的表现,足可以得到十全十美的称呼,作为一个刚进门的继室,对原配的子女表现了最大的善意,又对庶出的一视同仁,果然是一个出众的人物。
李长乐满眼泪光,道:“老夫人,今后有了母亲在,长乐就不觉得孤单了。”
李未央失笑,道:“大姐说的哪里话,不只是母亲,我也不会让你觉得孤单的。”
李长乐仿若受了惊,悄悄向蒋月兰的身后藏了藏,蒋月兰笑道:“今后都是一家人,这是自然的。”
老夫人笑了,道:“对,一家人,就是要和和气气的才好,希望从今往后,咱们这一家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喜房的笑声一下子传出很远,守在院子里的罗妈妈看了一眼乌云压顶的天色,轻轻叹了一口气。
、100 天师无敌
喜房里面熏了香,再加上一屋子莺莺燕燕身上的脂粉香气,时间久了便让人觉得憋得慌,李未央含笑在老夫人的耳朵旁说了几句话,老夫人挥了挥手,道:“去吧。 ”
李未央离开的时候,只有李长乐略略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不过是一瞬,她就又和蒋月兰说笑如常了。
李未央从屋子里走出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这才觉得舒服多了,白芷道:“小姐,您怎么出来了?”
李未央笑了笑,道:“外面鞭炮声这么大,我怕敏之吓着,所以向老夫人说去看看他。”
敏之是李未央的亲弟弟,刚出生一个月,很得老夫人的喜欢。当然,不要说老夫人,就连李萧然都会一天派人问三回,所以李未央搬出这么一个理由,再合情合理不过了。
走过荷塘,只见到满园的荷花都已经枯萎,荷塘之中只剩下枯叶和空荡荡的水波,李未央突然停下了脚步,道:“我要一个人走一走,只留下白芷和赵月就好,墨竹,你带人先回去吧。”
墨竹知道主子性情难以琢磨,所以低声道:“是。”便领着其他丫头们离去。荷塘之前,只剩下李未央和她心腹的人在。
“县主好聪明。”树后,一个英俊的男人微微勾唇笑着,轻松地走出来。
李未央闻声转过头来,见是他,脸上浮起抹笑容,道:“今日前院大宴宾客,七皇子怎么有这样的雅兴,跑到这里来了?”
拓跋玉笑道:“我还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所以便佯醉说去花厅休息,这才辗转找到这里。”
李未央有些诧异的看他一眼:“道歉?”
拓跋玉目光微微一凝,想要说话,李未央已经明白过来,已经笑着接过了话,“你不是已经道过谦了吗?”
两个人之间的话说的有些诡异,白芷和赵月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拓跋玉不禁挑眉笑了笑,“我以为你会生很久的气。”
李未央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就算我原本很生气,可是看到七皇子那么费心地送钱来给我,拿人手短,我总不能一直端着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还得原谅你。”她投下去的生意并不都那么赚钱,实在是拓跋玉变着法子给她送钱来,李未央可不会故作高贵的不收,当初德妃那么陷害她,就当着收点利息也好。
拓跋玉一脸无奈,道:“那天的事情以后,我母妃在床上足足病了三个月,这样你也可以消气了吧。”
李未央眯起眼,笑的有些诡异,“不过利息而已!”
“难为你手下留情!”拓跋玉温和的笑笑,突然走近了两步,李未央后退一步,拓跋玉抬起的手悬在空中,他的唇轻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我只是想要替你拂去落叶……”
李未央笑了笑,脸上一派温和,“这就不劳烦了。”
拓跋玉再坚强,眼睛里还是闪过一次受伤:“就因为母妃的事情,你连我都讨厌了吗?”
提起德妃的所为,李未央的眼中闪过一丝煞气,然后又是温和内敛的笑容,道:“七殿下哪里的话,我不过是个微小的棋子,干涉不到大局的。”
拓跋玉的身子微微颤抖,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惊的。这句话是他向德妃解释的话,不管他如何说明李未央是他的盟友,德妃都不肯相信,其实也不怪她,谁会相信最近一连串的打击三皇子的举动完全出自于一个深闺小姐之手呢,更别提德妃早已对李未央存下偏见,觉得她是个祸害了。为了暂时打消德妃的念头,拓跋玉不得不在她的面前表现出对李未央的利用与无视,好让她不再为难人。可是他没想到,李未央居然一语道破他的做法。
李未央笑着道,“七殿下,你不必紧张,我还没有厉害到能去德妃宫中安插探子,不过是因为我了解德妃娘娘的性格,若非你表现出对我不屑一顾的模样,她也不会轻易放弃。”
拓跋玉失笑:“若是让母妃知道你才是下棋的人,她恐怕要吓得半死。”
李未央笑了笑,道:“下棋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殿下,而是老天爷。上一回咱们除掉了拓跋真的不少暗桩,最近他又有所行动了吧?”
拓跋玉脸色一凝,慌忙敛下心神,微微皱眉,“三哥在外朝的动作连连这就罢了,他知道父皇近年来身体不好,特地请来了一位尹天师,刚开始我们还没有将此人放在眼睛里,可是近小半年以来,父皇对他越来越信任,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尹天照?”李未央皱起眉头。
“是,县主的消息真是灵通。”拓跋玉点头道。
李未央苦笑,她可不是消息灵通,这位尹天师,她说得上是熟人,从前拓跋真就是利用这位尹天师,一步步获得了皇帝的宠爱与信任,可以说,他是拓跋真夺权道路上最为重要的一个人。可是她记得,尹天师入宫,少说也要再过七年,可是现在——这是否说明历史已经发生了变化?不,从她重生开始,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比如自己比前生早半年进李府,七姨娘和敏德都活了下来,再比如弟弟敏之的出生……或许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如果不是她的步步紧逼,拓跋真也不会这么快用上这颗重要的棋子。
李未央笑了笑,道:“殿下预备如何应对?”
拓跋玉的眼睛里慢慢闪过一丝冰冷:“这种妖言惑众的人当然不能继续留着,我已经吩咐人,明日一早上折子弹劾他,一定要想方设法逼着父皇将他赶出宫去。”
李未央闻言,不由自主蹙眉,这跟七皇子从前的做法一模一样,结果呢?皇帝十分信赖倚重尹天师,接到这个上奏,十分不高兴,觉得自己的大臣们是联合起来反对自己,便严厉斥责了当天上奏的三个大臣,罢免了他们的官职。正是因为皇帝的态度如此强硬,拓跋玉开始意识到尹天师在宫中的地位非同一般,无法轻易撼动。又过了三年,皇帝听信尹天师的话,彻底疏远了拓跋玉,完全根据尹天师的占卜来处理事情,朝廷政务逐渐掌握在了拓跋真的手心里。
七皇子的支持者,当时的罗国公为了改变这种局面,安排亲信臣子们一起聚在宫门外,匐伏跪下,放声大哭,他们宣称,要是皇帝不肯将尹天照驱逐出宫,就一直跪着哭下去,这种方法,照理来说是行得通的,因为众怒难犯嘛,但偏偏皇帝当时已经完全被尹天照迷惑了,听到官员们如此大哭,十分心烦,一来二去,终于把皇帝惹恼了,他下令禁卫军把在门口哭诉的官员四十二人统统抓起来投入监狱,第二天,统统廷杖。就算如此,尹天照还不解恨,教唆着皇帝又把带头的十二名官员再打了一遍,两次廷杖,四十二人死十六人,重伤二十人,剩下的也都不敢再反对了,而原本很受皇帝宠爱的七皇子,从此后更加被排除在权力范围之外,元气大伤,乃至于后期被拓跋真构陷,也无人再敢为他说话了。可以说,罗国公是个聪明人,但他却不擅长玩弄政治,最要命的是,他没能正确地把握皇帝的心思,把一件本可以转圜的事情变得没有退路了,更加把一盘前景大好的棋下的变成一片残破山河。
李未央看着拓跋玉,不由笑得更深:“这——只怕不妥吧。”
拓跋玉当然也知道不妥,可是这个尹天照自进宫以来就出了不少馊主意,他不能坐视他壮大。
李未央慢慢道:“要打倒尹天照并不难,难的是他背后的人。 ”
拓跋玉皱起眉头:“你是说——三哥吗?”
李未央唇边抑制不住浮起一点笑影:“错了,你三哥并不是能保护尹天照的人,真正保护他的,是陛下。”
“我父皇?”拓跋玉是何等聪明的人,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道,“你说的没错,真正保护尹天照,并且相信他的是我父皇,只要他一天相信此人,我们就一天不能把他怎么样!”
李未央笑道:“的确如此,七殿下,陛下今年已经五十岁了,他宫中的妃子宫女却足足有万人,这么多美貌女子在他的身边,若是只能看看,岂非太可惜了吗?再加上他身边,年轻健康的儿子们又一个个强大起来,他会觉得恐惧,是理所当然的。”
李未央说这种话,完全是大不敬了,好在拓跋玉早已安排好了,不会让外人靠近,但这番话还是令他惊讶地睁大眼睛,却听到李未央继续说下去,“陛下一是想要长生不老,永享太平,二是想要身体强健,享受美人,子嗣延绵,这两个方面的需要,都寄托在了尹天师的身上,他既能给陛下治病,又能让陛下迅速强壮起来,难怪陛下会那么喜欢他了。”
拓跋玉却并不赞同:“他献给父皇的那些丹药,只是短期内——”
“是啊,只是短期内起作用,”李未央笑了,“对陛下这种年纪的人来说,与其一直这样萎靡不振,哪怕是假强壮、外强中干的强壮也行。更何况,尹天照其人,殿下了解多少呢?”
“他是闽州人,是轩辕山上清宫的道士。上清宫是天师道的祖庭,世代相传的张天师就住在上清宫,总领天下道教。尹天照很懂得蛊惑百姓,当地的人相信他能祈雨、祈雪,也相信他能治病,所以父皇得到他,才如获至宝。”拓跋玉将调查的消息一一说出。
李未央却摇了摇头,道:“这个尹天照如今已经年近八十,却生的鹤发须眉,面孔红润,所以他绝非浪得虚名。据我所知,他还很有政治头脑,十年前叛王拓跋誉去请他出山,抬了五十担金子,他也不曾动心,这证明他是个聪明,而且知道审时度势的人,更甚者,他或许知道某种我们不能窥探的天命。”
“天命?!”拓跋玉的眉头皱得很紧,“我不信他知道什么天命!若是他真的知道,就不会被拓跋真请出山了!”
李未央叹了口气,从前她也只是怀疑,为什么一向避世隐居的尹天照会突然听了拓跋真的话跑到皇宫里来,据说尹天照精通天象和占卜,难说他不是窥见了拓跋真的天子之命才惟命是从……不,或者两人之中达成了某种交易,这都是她没办法猜测的,因为当年拓跋真连她都没有告诉,这个男人的心思太深了。
“殿下,尹天照精通天象,这一点,你承认吧?!”
拓跋玉不以为然,道:“你是说入冬以来一直都没有雪,后来他登台祈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