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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蒋家人怎么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死了以后会给李家带来更多的好处。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但,总是要去吊丧的。”
吊丧自然不可避免,李未央也不拒绝,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言一句。
很快,李未央回到自己院子换了素净的衣裳,亲自陪着李老夫人去了蒋家吊丧,这件事情闹得这样大,如今整个京都都知道了,虽然蒋家是倒了,可太子却亲自带着侧妃蒋兰坐镇蒋家,并且向皇帝请下旨意要严惩凶手,如今各家都还是按照礼节备了丧礼前去吊唁。
满门死绝,只剩下一个三公子,啧啧,这真是够耐人寻味的。
到了蒋家,却是满眼缟素,令人心底发毛,里里外外忙来忙去的却不是蒋家仆人,而是太子临时寻来的打点丧事的下人。守门的听说这是李府的马车,神情顿时就变了,高声道:“等着,我去告诉主子一声!”
咣当一声,大门已经关上。
李家的管家大骇,居然把李府的人拒之门外,这也太无礼了!这让李老夫人的脸往哪里搁?再者,哪怕要去通报,也应当先请李家人进去坐了,哪能让女眷就这么在门口等着,这是什么态度。
李管家惴惴不安地上前去通报,李老夫人沉下了脸。这一次,蒋月兰以身体不适为名回避了这个场合,二夫人却眼巴巴地来看热闹,她赶紧道:“这蒋家人,也太不识抬举吧!”
李老夫人的脸色变得更难看,管家微微不安,不敢看她的脸色。
李未央的脸上却恬柔安静,毫无怒色,不过淡淡道:“老夫人,我们依照礼节前来吊唁,却被蒋家拒之门外,这也是他们无礼在先,咱们就算立刻回去,也不会有人说我们的不是。”
李管家轻轻垂了头不说话,三小姐向来平和,今日竟然这样强势,不由令人心惊。
李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如今蒋家虽去了,却还有个蒋庶妃,她马上就是太子妃了,何苦过门不入与她结仇呢?再等等吧。”
只怕这个太子妃再也轮不到她了,李未央心中这么想,面上却若无其事,眼神平静地在蒋家门上扫了一眼,不过淡淡道:“老夫人说的是。”
大门还是打开了,不过等了许久。如今负责全权处理丧事的是太子府的周管家,他特意请了李老夫人去中堂坐了,着人上了茶,周管事语气十分平静:“李老夫人,蒋妃娘娘虽然回来主持丧事,可毕竟诸事繁忙,实在顾不到您这边,怕是要让你空来一回了。”语气里,有逐客的意思。
客人到了门上,最少也要去灵堂上一炷香,否则跟过门不入有什么区别。蒋兰到底是什么意思?摆明了给李家难堪吗?李老夫人的脸色简直难看到无以复加,她蒋家死光了关别人什么事,是他们自己得罪了漠北皇室,招来这灭门惨祸,他们李家看在曾有姻亲关系,特意上门来吊唁,却先是当着无数宾客被拒之门外,再者进了门却连灵堂都去不成,蒋兰这毫无疑问是在打李家的脸!
李未央心头冷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原本蒋家如此劫难,表面看是她李未央推波助澜,实际上根本是蒋华咎由自取,若非他先里通外国,何至于到了这个地步?现在蒋兰迁怒到李家头上,简直是可悲又可笑。不过话说回来,她本来也没有非来吊唁的意思,不过是陪着老夫人走一趟罢了,要看蒋家人落魄的脸,她才没有这般兴致!
她淡淡道:“老夫人,咱们还是走吧,何必做这等不受欢迎的客人!”
李老夫人脸色稍微平缓了些,冷冷道:“礼留下吧,咱们回去!”李家人刚刚站起来,却突然听见一道极为讽刺的笑声。
“安平县主好大的胆子!”一声女子的嘲讽后,满身素服的蒋兰站在了门口,她的身后,随之而来的,是纷繁复杂的脚步声。周管家面色一变,他原本是怕起冲突,想要悄悄送走李家人,却不想蒋侧妃还是知道了!
匆忙、杂乱,三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太子府护卫,将中堂里头的人团团围住。
李老夫人骤然变色,眸子里噙了薄怒:“蒋妃,你这是干什么!”
蒋兰的头发梳得溜光,只戴了一朵白绒花,脸上的皮肤看起来十分黯淡没有光泽,然而那一双眼睛却是充满了愤怒和恨意,笔直地盯着李家一行人。得知噩耗之后,她不顾一切地跑回蒋家来逼问蒋华,这才知道这一年来他与李未央的恩怨,知道蒋家覆灭一事必然与眼前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闺阁千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她怎么能轻易放过对方!
“你们都不可以走。”蒋兰慢慢地说道。
李未央看对方煞有其事的模样,反倒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她的脸上宁静无波,声音显出一分冷然:“不让吊唁,也不允许我们离开,蒋妃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囚禁李家人,还是预备杀了我们?”
蒋兰没想到李未央半点都不畏惧,不由脸色变了变。
“我们不过是前来吊唁,这也是礼数,却不知道蒋妃拦着我们,是何道理?”李未央句句漠然,全然不将这些手中持长剑的护卫放在眼里。
蒋兰冷笑一声:“李未央,明人跟前不说暗话,我家中众人惨死,你难道不要付出点代价吗?”
李未央温婉笑了:“蒋妃真是说笑了,蒋家出事,未央也是今天早晨刚刚得知,而且听闻那漠北人还在大舅舅的身上留下了图腾?这足以证明事情都是漠北皇室所为,与我一个柔弱的闺阁女子又有什么关系?你总不能因为我曾经与大舅舅他们发生了些许争执、闹得有些不愉快就这样冤枉我吧!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里来那么大的能耐令你们怀疑到我头上?蒋妃若是有证据,大可以去告知京兆尹,在这里空口白舌说这种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蒋兰想不到她如此说话,不由恼怒道:“要找到证据也不难,只要你在这蒋府上留下,不出五日,你必定能说出真话来!”
这是打算公然囚禁李未央,刑讯逼供了——李未央不想蒋妃竟然已经愤怒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若说往常,她绝对没有这般愚蠢,这件事情无论谁去查,她李未央身上都沾不上半点血,可见蒋兰已经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
李未央笑容依旧那般轻盈优雅,没有丝毫的波澜,道:“蒋妃,你敢囚禁李府的女眷,不觉得自己手伸地太长了吗?太子可容许你这样做,莫要打错了主意才是!”
蒋兰冷笑一声,微微撇了头,声音里带着狠戾,“李未央,你拿太子来压我,未免看低了我!拼去这个侧妃不做,我也要替我家讨回公道!”说着,她一挥手,那三十护卫便冲进了中堂,李老夫人惊骇莫名,二夫人已经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李未央突然笑了,笑容中带了一丝嘲讽,却没有畏惧。
“你笑什么!”蒋兰的脸上又有不自然。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道:“我笑,因为你可怜。”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像是在看落入陷阱垂死挣扎的野兽,“你生在蒋家,却偏偏是个庶出的,从小不得宠爱,蒋厉不过一夜风流和一个歌姬生了你,他自己都对你充满不屑,从来不闻不问。二夫人自然不会厚待你,你仅仅因了唯一的庶出身份,在蒋家活地连一条狗都不如。最后是国公夫人栽培你、训练你,让你进入太子府。是不是?”
听李未央提起这些往事,蒋兰几乎怒不可遏:“李未央,你胡说八道什么!这跟此事毫无干系!”
李未央冷笑一声,声音阴冷下来:“毫无干系?你一派大义凛然要为你家人报仇,可是最憎恨他们的人,不是你吗?!”看着蒋兰一下子变得惨白的容色,李未央勾起了唇畔,眸子里毫无感情,“在蒋家人的心里,你这个女儿根本毫无意义,他们需要你的时候就嫁你入太子府,却连一个正妃的位置都不曾为你争取,任由你在太子府挣扎求存,等到你好不容易生下太子长子,若是蒋家人肯帮着你、扶持你,将来不知有多么美好的前程在等着你——偏偏蒋家从来不肯为你做后盾,遇到事情又总是第一个牺牲你,甚至于罔顾太子与拓跋真勾结,这些事情你不都知道吗?”
李未央的眼神,扫过周围的太子府护卫,她知道,这里一定会有人将这些话传给太子,而这些话,无比重要!
蒋兰恨不得冲过去撕了李未央的嘴,她厉声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去拿下她!”然而一个护卫刚刚冲上去,赵月的长剑就架住了他的脖子:“谁敢!”一旁的赵楠,也亮出了手中的长剑。
李未央笑了笑,眼神飘渺而悠远,突然语气变得更加和缓:“表姐,何必动怒呢?因为我说中了你的心思吗?明知道蒋家选择了拓跋真,将你置之不顾,你对他们还能有什么感情呢?你心中,装的是亲人的仇恨吗?不,你不过是在恼怒,在气愤,眼看着你生下了太子的儿子,太子妃又死了,你很快要坐上太子妃的宝座,可偏偏这个时候蒋家人死了,蒋家可以没有你,可你断然不能没有他们,所以他们的死,等于拆了你的台。你的太子妃美梦就此没了,所以你才迁怒于我,明知道我和此事牵扯不上任何的干系,却还要在这里对我刀剑相逼,不过泄愤而已。你这样的孝顺女儿,还真是让人不敢苟同呢!”
“不是!你胡说,你全都是胡说!我没有!”蒋兰一瞬间眼睛通红,若非竭力控制,已经扑过去卡住李未央的喉咙了!
“你明知作为皇家的儿媳,按照大历的律法是不可以为娘家披麻戴孝的,可是瞧瞧你这头上的白花……啧啧,明摆着是在诅咒皇家!再者,凭你如今的身份本来应当好好在太子府里头呆着,却偏要逞强为蒋家出头,因为你一直很自卑……你是要用逞强来掩饰你的自卑和没法坐上太子妃宝座的愤怒!”李未央的声音平和又笃定,唇角却挑了笑,“所以我劝你,老老实实回到灵堂去做你的孝子贤孙,千万别多管闲事!若是你今天在这里为难我,事情传了出去,别人只会笑话太子教妻无方,将来一顶大帽子压下来,你的前途就毁了。逞能无用,只会坏了你这些年的努力!”李未央一边说,一边向外走去,目光不曾停留在呆若木鸡的蒋兰身上。
太子府的护卫还拦在面前,正在犹豫不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却突然有一道阴冷的声音道:“让她们去灵堂祭拜!”
众人回头,却是一脸惨白的蒋华。
李未央冷笑一声,凝目瞧着他,他亦瞧她,两人锋利又冰冷的眸子一撞,似寒刃交接,迸射出寒光。
蒋华仿若绝境中的野兽,凄惶绝望,恨意滔天,李未央却笑了起来:“三公子,多谢了。”
蒋华低下头,似乎不想再看她一眼:“去上了香,便离开吧,蒋家不欢迎你。”
李未央不以为意,吩咐人搀扶了二夫人,随后与李家众人一起慢慢向外走,走到蒋华身边时,她突然轻声道:“三公子,你错了。”
蒋华抬起头来,盯着李未央,神情莫名。
李未央微笑:“已经没有蒋家了。”
一句话,蒋华突然怔住,直到李未央走远,他还根本没办法回过神来,随后他突然笑起来,笑得异常惨痛,蒋兰走过来,不由问道:“她到底说了什么?”
蒋华的笑声不可遏止,神情却越发凄厉:“她说,已经没有蒋家了。”李未央今天来,他总算知道是为什么,为了羞辱他,给他致命一击!这个女人,半点都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她不光要蒋家覆灭,更要他蒋华的性命!心思之歹毒,亘古罕见,连他这样一个心机深沉、视人命如草芥的男子也自愧弗如!
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他为何会招惹上,他蒋家的确是想要她的性命,也笃定了她没有能力反抗,谁曾想转眼之间,蒋家满门尽数毁在她手上!这样的报复,这样的步步为营!好狠毒!真的好狠毒啊!而自己,竟然是亲手把蒋家送上了绝路!他越想越是可笑,一手扶着墙,得了疟疾似的全身颤抖。几乎是再也遏制不住,在狂笑声中咳成了一团,扑地又吐出了一口浓血,仰天倒了下去。
“三哥!”最后见到的,是蒋兰惊骇的面孔,然而蒋华却已经失去意识,听不见了……
从灵堂上了香出来,迎面却是三皇子拓跋真。李老夫人淡淡点了个头,明显没有寒暄的意思,然而他却拦住了去路,缓缓道:“请安平县主一叙。”
这是单独要见李未央了!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机,如此的不合时宜!一向谨慎小心的三皇子拓跋真竟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让李老夫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看了一眼身后的李未央,却见她微微点了点头,便道:“好,那我们便去马车上等你。”
刚刚才被掐了人中醒来的二夫人,怀疑的眼神在李未央和拓跋真之间转来转去,恨不能留下来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个李家三丫头连拓跋真都给勾搭上了,可惜李老夫人根本不给她这样的机会,近乎半命令道:“咱们走吧!”二夫人等人无奈地跟着李老夫人离去了,院子里除了匆忙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