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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所有人都出去了,只有大白还伏在它的软垫上,圈着身子打呼噜,这时候跳下来,扬着毛尾巴,轻巧一跳挨到蓉姐儿身边,走到脚边趴下给她暖脚。
徐礼不在,夜里一个人睡着又不敢用汤婆子,那东西黄铜造的,灌了热水进去,塞在被子里头烫脚的很,脚趾头冰冰凉,等好容易暖和了睡着,她睡相又不老实,腿一蹬,汤婆子就掉下床,踢得翻过来,毯子上头一片水渍。
这时候她再离不了大白,暖手筒也没它舒服,身上的毛又密又厚,压在身上还微微起伏,早晨也不必人来叫,同它说了要早起请安,第二日掐着点就拿爪子把她拍醒。
可徐礼回来了,大白再暖和,也比不得人身上暖和,蓉姐儿舒舒服服挨了徐礼,徐礼自背后抱了她,两只手环在腰上,四条腿儿也缠在一起,大白怎么也趴不舒服,在被子当中踩着爪子走过来,一巴掌拍了徐礼,翘了尾巴又回它的软垫子上去了。
两个人腻歪了一阵,十指交缠,问些这些日子吃了甚做了甚的傻话,蓉姐儿就困起来,徐礼睡过了,她却忙了一下午,把他带回来的衣裳捡出来洗,书箱子捡干净,再叫人去打叶何时放榜,一家子该干的事,全叫她一个忙完了。
蓉姐儿睡觉不老实,阖了眼睛就往下滑,徐礼一把搂住她,低头一瞧,她已是睡着了,合了被子抱住她,才刚酣睡,只拿手指头摩挲她的脸,摸了脸,再去摸手,顺着手摸到腿,再到腿间。
蓉姐儿迷蒙蒙睡着,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燥,哼哼了两声,边上这人拍拍她,手指头还动个不停,她两条腿儿绻起来,晓得是徐礼再磨弄她,身子却动不得,只跟着动作哼哼,等那潮意一现,她张了嘴哭两声,翻身把脸藏在徐礼胸膛里。
第202章 放喜榜徐礼中举见葱兰蓉姐问仕
外头一放榜,里头就不住的往外散赏钱,那街头的闲汉小娃消息最是灵通,知道哪一家有士子应举;俱都早早在各府各家门前等着;一到榜放出来;小厮还不曾跑回来报信,他们便先嚷起来,等着府里喜钱撒出来,那“丁当”声儿一落地;就一窝蜂的涌上去争抢。
混着喜钱还有些糖块生果;抢不着钱的,便去拾糖块蜜条,拿衣裳兜住了便往家跑;抢的最凶的还是街头没钱买零嘴儿吃的娃儿;这会子大的拖着小的;大的抢钱;小的抢吃,塞了满袋,有的还不曾争抢,先在地下抓一把塞到口里,才要撕打着争抢,那头就又扔了一把出来。
外头赏钱是本家出的,到徐礼院落里来贺喜的自然由着他出赏钱,甘露开了黑地描金的减妆箱儿,自里头拿出早早就备好的红封,来院里头的,一人得着一个。
那有头有脸的丫头婆子,陈婶子还舀出甜汤来,早早就炖了一大锅子,拿小瓷碗装了,每碗里头搁一份连中三元。
张氏自然不能没有表示,这东西她备了许久,原是徐三老爷趁着儿子下场前送来的,叫她这时候才拿盒儿盛了,叫养娘端了送进来。
院门口水泄不通,各房的丫头小厮不提,洒扫的剪花的清路的,俱都挤在门前,道一声喜再跪下磕个头,一人拿一个红封回去。
养娘再想知道那红封里头包了多少,也不能自降身份去磕头,甘露一眼瞧见她,把手里的小匣子塞到玉带手里,一把挽了养娘的胳膊:“嬷嬷来了,赶紧往里头去喝一碗甜汤。”
养娘把那东西呈上去,开了盖儿一瞧是文房四宝,笔是七紫三白的毫笔,砚是玻璃石两面砚,刻着桂枝月亮,底下还趴了只蟾蜍,掀开来底下还有一本法帖。
蓉姐儿一瞧便知是未见过面的公爹手笔,张氏再拿不出这些东西来的,细一想过也明白里头的门道,这是把送考礼压下来做了喜礼,可这蟾宫折桂也能说得通,春闱也须得走一走过场的。
当下也不说破,只笑一笑请了养娘落座:“我这里忙乱,不及往母亲那头请安,还请嬷嬷替我靠个罪。”
养娘连连摆手:“少奶奶说的哪里话,这是咱们一房的喜事,只太太身子不好,倒不能来沾这喜气。”张氏怎么肯来,她最怕掏钱,徐礼算是她的继子,喜钱也该出一份。
“太太病了?我倒不知,真是该去探她,只这里实脱不开手。”王家吴家俱都送了贺礼来,还有些同窗上门拜访,徐礼不欲在家里待客,都请到外头去,索性摆了一桌,作了东道。
“是昨儿着了风,今儿起来便有些头痛,这样的喜事也不好嚷嚷出来,只包了帕子静养呢。”养娘这话说的漂亮,蓉姐儿自不能装着不懂:“兰针,去捡几样用得着的药材,烦嬷嬷带了去,给太太煎了吃。”
“少奶奶费心。”养娘拿了东西略坐一会子就要走,甘露一路送了出去,玉带匣子里头的红封发的差不多,甘露一把抓了几只塞到养娘手里:“烦嬷嬷跑一趟,这点子喜钱算作吃茶。”
养娘一拢手收到袖袋里,口里还要推:“这怎么好,不过这几步路。”手里一捏总有六七个,嘴角带了笑往前去,一路回去一路隔了袖子摸,一点才知道,甘露那一把抓了八只,行到无人处拆一只来看,一个两百文,八只就有快二两钱,真个是阔气,出手恁般大方。
如今这钱又值起钱来,七百七十多文便能换一两,养娘心里算计,把那红封抹了两只,到张氏面前只报一抓得了六只。
张氏抬眼瞧瞧,心里不舒服,也只点头应一声:“既是给你的,你便收着罢。”已是松了口,到底忍不住问一声:“她那一个红封包了多少?”
“一路急走着过来,倒没查数目多少。”这话一说,便是张氏也不能叫她当堂开了,总归已是收了药材,又有徐三老爷送回家下元节礼,索性不问。
她头疼却是真的,又到了要备年节礼的时候,各处交际不能少,她再想省,这里头的门道也知道,若不是家里无钱打点,父亲怎会一辈子落在散佚官员位上,徐三老爷外放了,他那几个旧友还有在金陵的,这些个关系都不能断,别家怎么送了来的,她便怎么送回去,事儿要办的漂亮,须得厚着两分,这怎么回礼却是要紧事,在她眼里,比徐礼中了举更要紧。
养娘倒给她拿主意:“太太,我瞧花房里头那一茬玉簪花还开着,倒不如摘些来,摆在盒里,却不是又贵重又便宜。”还不须自家出钱。
张氏一听心里立时舒坦了,指点了小丫头子去摘花,又把各家的礼单子扫过一回,捡那往后用得着的,自家收拾起来。
她这小女儿叫了这么长时候的囡囡,打定主意到过年,请了老太爷给取个名儿,既有这个想头又跟着吩咐一声:“把那个小玻璃花瓶拿出来,装些玉簪,给老太太送去。”
若说蓉姐儿进门有甚个好事,倒叫张氏学着一招,万事扒着老太太,她原进门看着徐大夫人家里家外的打点,身上又有二品诰命,便同这个妯娌走的近,一是想着沾光,二是想着媳妇天生同婆母亲不得,妯娌之间真真假假总有几分情。
哪想到家里搅水的还是徐老太太,蓉姐儿巴着老太太,占了人合这一样,竟隐隐把大房都压过去,她也动起心思来,老太太原来喜欢爱姐儿,那一个可还是庶子生的闺女呢,她的女儿是嫡子养活的,怎么能不比爱姐儿更得宠。
老太太也不分个亲疏,看得顺眼便喜欢上,不顺眼便一味的磨搓,由着性子行事,一家子还只把她祖宗似的供着。
张氏原来是差着一招,如今有了女儿,抱了她去老太太那里,再怎么也不能甩脸子给她看,这一记倒对了老太太胃口,她这个年纪也不分什么男娃女娃了,三房又不是没有男丁,这时候生个小闺女,倒得了她喜欢。
张氏日日抱了女儿去老太太房里请安,初是金银锞子,又是金手镯金铃铛,再往后衣裳缎子也有了,吃食牛乳子厨房也不敢苛扣了,张氏自家知道,下边人看着便似老太太旧年养活的白毛狗儿,拿几两银子一两的红茜草染成红毛,滚在地上扑球,如今小囡囡也是一样,玩意儿一个。
可她想的却不是如今,而是往后,现下女儿是不会说话,等往后会说会走呢,养只狗儿给它造屋子,拿生肉拌了鸡蛋蒸给它吃,情份都是处出来的,她原来不曾想着,这会儿叫儿媳妇点明白了,还不上赶着。
张氏这点心思哪里瞒得过人,可二房除开罗氏养的儿子,再没别个小娃,老太太还就不喜欢温哥儿,也是摆明了,庶子先有了孙子,她不高兴,虽不上脸,到底薄些,抱到她房里直嫌吵吵。到大房更不必说,公鸡都不在笼里,母鸡要怎么下蛋。
一家子围着这么个老太太打转,连徐老太爷都没这个作劲,可谁叫她死不起呢,谁都不敢拿她不当回事,她就更可着劲的抖起来,这还算是轻的,若是搅各起了管家的事,徐家还不乱成一锅。
张氏去的时候,徐老太太正打发葱兰给蓉姐儿送礼去,她这段日子倒也混了个面子情,又跟徐老太太合起伙来掐过徐大夫人,两个彼此间有些同仇敌忾,送去的礼也厚。
老太太这里不缺好东西,她给了,往下几房都得给,张氏只怨自己慢了一步,若是早早想透了,哪里还让别个捷足先登,团了女儿的两只手:“囡囡来给了老太太请安。”
小娃儿长得胖乎乎,已是会叫人了,会叫娘,会叫爹,第三个便是老太太,含含混混说完,又趴过去要抱。
葱兰来了小院比张氏身边的养娘更有脸面,她身后还跟四个小丫头,蓉姐儿一扫,倒有一半儿是给她的,“扑哧”一声笑出来:“老太太怎么赏起我来?”
“老太太说了,三少奶奶如今是举人娘子,且得做几身新衣裳。”葱兰还特特点了点当中那匹缎子:“这可是榴生百子的,我特特拿出来,好到三少奶奶这儿来讨赏钱。”
蓉姐儿立时知机,甘露摸了个大红封出来,兰针往里头开了吹萧引凤的减妆匣儿,拿出一对金打的滚珠镯儿来,蓉姐儿笑盈盈:“这一对我早备得了,你来才给,换了别个,可都没有。”
老太太房里四个丫头,葱兰是头一个心尖尖上的,可不是别个都没有,只能归了她,她也不推辞,这对手镯份量在其次,要紧的是作工精细,镂的兰草兰叶,里头还滚了颗黄豆大的珠儿,她一拿到手里就先喜欢上了。
“我看你也不喜欢什么大红大紫,我呢,偏是爱红的,可着身边的丫头也是一样,别个送来的青缎水缎我也用不着,倒不如给你,穿在你身上才相宜。”蓉姐儿一拍巴掌,甘露从里头托了出来。
天水青的缎子,绣了一圈儿小联珠,葱兰身上再没有大花大朵的,这星星点点缀着的花样她一看就知道是特特给她预备的:“刚已是得了一样,怎么好再拿,三少奶奶可不是在臊我呢。”
“哪里是叫你白得,我还有事托你呢。”蓉姐儿半点也不虚,直问她道:“上头老太太是个什么意思,我们爷是个什么缺?”
第203章 谋外放山高水远赠小鞋敲山震虎
葱兰见着的那些个太太夫人,哪一个不是绕着弯子说话,平白一件芝麻事且要打个机锋,揣了明白装糊涂;打东说西的功夫算是进了宅门的必修。
便是跟在身旁那些个丫头也各各有一套说话的套路;她虽知道这个新奶奶最是爽利不过的人;却也不防她就这么大剌剌的问出来,一时不知该答些什么。
到底在老太太面前呆得久了,葱兰低头抿嘴儿一笑就道:“这哪里能问我们,外头当官的事儿;便是老太太也认不真。”
春闱这一遭怕是难进;连徐仁当初都不得过,老老实实等了三年再考,可经过春闱便能作官了;徐仁直接跟着老子上任;做的是布政司理问;官儿不大;却是正经理了事的,跟在亲爹身边,手把手的教他,起步高了,往后只有往来上升的。
在一片举子里头,他这个官儿也还不算最大,再往上还有补了知府的,一个举人补了知府的缺,听起来咋舌,可那是皇后娘娘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上下再有疑问,也不好去问皇帝,为甚给小舅子这样好缺。
到了下边,朝里有人作官的,自能行个方便,可这个方便也要看是大是小,徐礼是再不能有徐仁那样好的机遇,他自家知道往好了说顶多是个县令,若不济说得不是个教谕也未可知。
徐礼是师承名门的,贺山长算不得桃李满天下,南边一系却多有他熟识的人,这上头很施得上力,不必靠着徐大老爷,便是他修书一封也能举荐徐礼作官。
皇帝三年才取多少人,若真个只按这些人头来分派官作,也不必叫名士乡族举孝廉了,这里头水更深,有那沽名之辈,便做个“孝”“廉”的模样来,甚个推官让亲,甚个分产乡邻,诸般作做,为的便是一个孝廉的名头,得了这个名头,便能出去当官,再有多少东西都拢了回来,可肚里有多少墨水却只自家知道。
徐礼是有意离了徐家到外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