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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宝珠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赵胜退出去。
芳春在炕桌前剥荔枝,把白瓤放在个琥珀小碗里,直嘀咕,“都问遍了,谁都没放,那奇了怪了,难不成花盆长腿自己跑进来”。
季宝珠素手伸到小碗里,拿起个荔枝含在嘴里,想:雨燕说出去见了春财,记得春财是慕容才人来了后,才进院的,自己从窗子里看见。
那雨燕和春财就都没事,剩下春儿和旺儿,春儿说没看见不像说谎,旺儿极少进正殿,况从宫外进来就分到熙和宫,不大可能做这事,荣宽,季宝珠还是相信的,而且若真是他放的,他大可不必说见过这两盆,而且还把水桃也牵连进来,可见没什么心机和城府,定然不是他干的。
下来就剩下赵胜,季宝珠眯起眼,这个人平素为人处事滴水不漏,会不会是他有问题?
又想起罗御女,这几日罗御女没来,可她宫女房中的花怎么会跑到自己的殿里,这事蹊跷。
季宝珠一时理不出头绪,又想起赵胜说太后病没有起色,自那日遇上方谦,就在也没过去,季宝珠打太后病了,就没照过面,于是对芳春道:“你告诉赵胜随我去趟慈宁宫”。
芳春答应下去,季宝珠去里屋换了衣衫,外罩着个石青缎面出灰鼠锋毛斗篷,搭着赵胜的手,就出了熙和宫。
坐了肩舆,不多一会,慈宁宫就到了,芳春挑起帘子,跳下,随即季宝珠探出身子,搭着赵胜的肩,轻盈落地。
宫门口的太监都熟悉了,看她来了,躬身赔笑施礼道:“季主子来了”。
季宝珠道:“太后在后院寝殿吗?”
那太监道:“可不是,太后病着,有日子没到前院来了”。
赵胜进到一进院落,去了厢房下人们处等,也借机和相熟的太监闲聊。
季宝珠听说似太后病势很重,忙脚步不停,穿过正殿,无人,往年太后慈宁宫节下不定怎么热闹,这太后一躺下,整个宫里静悄悄的,宫女太监走路不敢发出声响,怕惊扰了太后,慈宁宫没了节日气氛,空气中有种沉闷。
季宝珠穿过两个院落,来到后面寝殿,太后在这里养病。
季宝珠上了台阶,走到门口,芳春上前两步,拉开门扇,季宝珠伸手就要挑起帘子,不妨里面正好出来一人,脚步迈出门槛,差点与季宝珠撞了个满怀,季宝珠身形纤巧,动作机灵,忙往旁一闪,躲过。
那人直奔出来,却侧头看一眼,似眸光一闪,停住步子,笑着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季嫔娘娘,真是巧了,在这里遇见”。
季宝珠看他嘴角的笑总觉得邪邪的,眼神中嘲讽,似很是瞧她不起,季宝珠见这样的眼神,心里气闷。
安王萧乾却似上次不愉快没发生,仍旧含笑,像是大度不计较她前次的失礼。
季宝珠想进去,他却堵在门口,季宝珠想从他身边溜过去,可越发让他小看,且有点怕他躲他的意思。
季宝珠只好闲闲地站定,等这安王过去,安王却头略低下,眼风斜睨她,唇角一抿笑,道:“季嫔娘娘说本王不是男人,请问季嫔娘娘怎么知道本王不是男人的”。
这公然调戏的话,虽声儿不大,紧二人听见,季宝珠还是不由得脸腾一下红了。
瞪了安王一眼,安王看她脸红,心道: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脸上甚是得意。
季宝珠被他无端占了便宜,羞臊加之恼怒,反甜甜地笑了,抿着嘴看着安王的脸。
安王看她往自己脸上看个不住,伸手摸摸,什么东西都没有,面部光滑,没什么异物,季宝珠眼珠动了动,往前凑了凑,谄媚地笑着,声儿压得很低,道;“王爷,京城难不成没有中意的姑娘,是骡子是马怎么不溜溜,是不敢?”。
说吧,嗤笑一声,伸手挑了帘子,从他身旁过去,安王萧乾气得脸孔涨红,双手攥起拳头,季宝珠也没理,大摇大摆进殿去。
73毒药
慈宁宫
吴太后恹恹的卧在寝宫云母大床上,淑妃黎清莹端了一碗银杏粥;坐在床沿边;一勺勺喂着她;太后只浅尝几口,就转过头去,不吃了;淑妃把碗交给身旁的宫女,给太后掖好被子;撂下帐子。
这几日淑妃衣不解带早晚在慈宁宫寝宫外间起坐;夜里吴太后常在噩梦中惊醒;睡着时说着连篇的梦话;不时还传来喊叫声,淑妃在外间和衣躺着听不太清楚,只间或听见喊:“你来了……”,嘴里咕噜着没人能听得懂。
服了几剂药仍不见好转,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束手无策。
淑妃这几日夜里也睡不安稳,有点动静就惊醒,怕太后有什么不测,吴太后是淑妃黎清莹姑母,黎清莹幼年丧母,继母不容,被黎家抱养,稍大点就随太后入宫,伴太后左右,太后深宫寂寞,借以排遣安慰,直到黎清莹封了妃才自立独居一宫,离开慈宁宫,因此,对太后有类似母亲般的情感。
季宝珠进屋时,看淑妃坐在窗前矮杌子上,直打瞌睡,头深深低着,宫女想唤她被季宝珠手势拦住,淑妃却在此时抬起头,看见季宝珠。
季宝珠低福了福身,轻声问:“太后怎么样了?“
淑妃朝床上示意,季宝珠看帐子中太后好像睁开眼,就轻手轻脚过去,透过轻薄半透的纱帐就见吴太后突然大挣了眼睛,张口微弱唤了声:“澜儿”。
季宝珠一愣,淑妃把季宝珠推向前去,柔声道:“澜姐姐在这里,太后”。
太后手从帐子下伸出来,向空中抓着,像是要抓住季宝珠,季宝珠不由神出手,握住太后瘦弱失去水分枯干的手,太后脸上露出笑容,道:“我的澜儿,你回来了”。
季宝珠本能点点头,没出声,怕一出声,就破坏了太后美好的幻觉。
正这时,门外太监突然喊了声:“圣上驾到”。
皇上一下朝就赶往慈宁宫,今儿朝中没什么事,早早就过来了。
进到太后寝宫正殿,淑妃和季宝珠就急慌迎出,看圣驾已到,跪地接驾。
萧昂看淑妃没什么特别表情,看到季宝珠微微一愣,目光刹那柔和,问:“爱妃身子可好,有身孕别到处乱跑”。
季宝珠道:“谢皇上关心,嫔妾很好”。
萧昂问淑妃道:“母后昨晚睡得可好?”
淑妃道:“夜里睡得不踏实,偶尔叫一声,太医开了安神的汤药”。
萧昂道:“都喊些什么?”
淑妃忧心地道:“胡乱喊,听得也不太真切”,淑妃没说出太后晚上喊的话,看眼季宝珠,看季宝珠没提方才太后唤的名字,才放了心。
季宝珠看淑妃一眼,示意她安心。
季宝珠本来也没打算把听到的话说出去,宫中之事错中复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往往一句话就能图惹事端。
萧昂没在说什么,进去里间,走到床前,撩开帐幔,此刻吴太后突然清醒,看见皇上来了打起精神说:“皇帝下朝了,国事繁忙,不用老往这里跑,我这有淑妃,淑妃照顾哀家甚是精细,皇上放心吧”。
萧昂回头看淑妃站在身后,道;“皇后内廷之事繁忙,母后这里你多尽点心”。
淑妃福身说:“臣妾会的”。
这时,吴太后一下子有了精神头,对淑妃道:“你拿梳子给我梳梳头,这些天躺着,人不人鬼不鬼的”。
淑妃扶着太后坐起,季宝珠忙拿个引枕替她倚在背后,宫女取来梳子,季宝珠看淑妃手忙着,就道:“嫔妾来吧”。
说罢,接过象牙梳子轻柔地为太后梳理着一头乌黑的秀发,太后的发质顺滑,只是有点稀疏,却无一根白发,一看就养尊处优。
梳子随着柔顺的发丝落下,季宝珠惊异地发现象牙梳子上卷着一团头发,手起落间,梳子上缠绕的发丝一缕缕,有的从根上掉落。
季宝珠心慌起来,直觉萧昂在身后盯着,极力掩饰住手抖,好在太后没有知觉,季宝珠不忍在梳下去,绾了个蓬松的抛家髻,插上一支翡翠玳瑁簪子,这样太后所剩无几的头发显得多一些,盖住了露出的白花花的头皮。
季宝珠细心地把梳子上的头发撸下来,怕太后看见,团团放入衣袖中,这些做得自然,然后回头想把梳子递给身旁的宫女,无意中看见皇帝萧昂看向太后时,一闪而过不经意留露出嫌厌的眼神,季宝珠疑似眼看花了,再定睛一看,萧昂满脸关切注视着太后。
季宝珠疑惑了,方才自己明明看见……。
这时,一个太监进来,附耳对萧昂说着什么,萧昂朝太后道;“母后安心养病,有什么需要叫淑妃同皇后说”。
吴太后此刻一反病弱之态,像平常时一样,和蔼地道:“皇帝忙去吧,莫让我老婆子耽误正事”。
萧昂回身间,没看淑妃却朝季宝珠深深地看了一眼,季宝珠只作不见。
萧昂走后,吴太后声儿疲惫地道:“扶我躺下”,好像瞬间苍老,令季宝珠很纳闷,萧昂在时,太后精神头不错,怎么前脚一走,太后人立刻萎顿下来,这究竟是怎样的母子关系,令人不能不多想。
季宝珠和淑妃扶着太后从新躺下,压上被子,撂下帐子,吴太后阖上眼,好像迷糊着了。
季宝珠和淑妃一同出来,来到正殿坐下,季宝珠瞥了眼淑妃,淑妃眼眶都凹下去,人也憔悴不少,于是道:“嫔妾在此陪陪姐姐,虽帮不上忙,然多个人做伴也好”。
淑妃知道她好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道:“妹妹有身子,怕劳顿不好”。
季宝珠道:“没那么娇气,这几日没什么反应了,能吃能睡”。
淑妃看她坚持,也就没在推却,毕竟她一个人守着,若太后有个什么她着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内心恐惧,真怕那日太后竟去了,留下自己一个人在这深宫熬着,宫墙内冰冷冷的,她不敢想。
夜晚,季宝珠和淑妃就在外间的炕上歇下,太后身子虚,早睡着了,季宝珠和淑妃躺在对面的两铺炕上,季宝珠道:“太后每日都这么沉睡?”
淑妃愁叹一声,道:“可不是,有时醒一阵,像今个,皇上来时清醒,不过就一阵子,就接着睡”。
季宝珠道:“太医怎么说?”
淑妃暗中愁眉不展道:“太医也说不出是什么症候,只说太后年迈体虚,开了成堆的草药”。
二人睡不着,聊到很晚,季宝珠几次想问澜儿的事,话到嘴边就掩了回去,季宝珠才迷糊睡去,猛然梦中好像有声音叫喊,季宝珠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四周,黑黑的,淑妃睡着。
没什么声音,季宝珠想自己是不是做梦,又迷糊睡去,不知何时,又有一声叫喊,季宝珠醒了,侧耳听听,好像是里间太后的睡梦中说梦话,夜深人静,听得真切,只听太后道:“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他,澜儿,太子……”,后面就没声了。
季宝珠诧异,太后白日拉着自己叫澜儿,难道是自己和这澜儿长得像,这澜儿是谁,和太后是什么关系,还有太子是谁害死的,太后一定是积压很多年,才在病得迷糊时,神智不清说出来。
和自己长得很像的澜儿难道已经死了吗?看来和太后的感情一定很深,自己进宫有些年头,没听说过这个澜儿,这一定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太后还深深记得。
季宝珠辗转睡不着,而对面炕上的淑妃也在暗中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怕弄出声响让季宝珠发现自己没睡,她看得出这宫妃中只有季宝珠真正关心太后的安危,就连皇后也是做表面文章,她看得不错,季宝珠是个善良女子,自己没白帮她。
季宝珠在天蒙蒙亮时,竟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就连淑妃什么时候起的都不知道。
季宝珠醒了,就闻着寝宫里是满屋子的药味,浓烈地直打鼻子,起身,自己穿好衣裳,芳春在下处住着。
季宝珠穿戴后,到慈宁宫紧后面的有个栽种时令鲜花的暖房,摘新鲜的花朵,好插在琉璃瓶中,冲淡一下药味,太后看到鲜花心情也能好一些。
早上的空气清新,一股凉风,季宝珠激灵一下,绕了后面的暖房,轻轻推开格子门,不期看到淑妃黎清莹低着头呆呆地站在那里,绾卿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她眼前的花都枯萎了,但远一点的地方,花草长的却很茂盛。
季宝珠再一看,黎清莹手里端着个药碗,里面还有太后喝剩下的半碗汤药。黎清莹木然地转回身,一下看见季宝珠站在后面,吓了一跳,手里的碗差点滑落。
季宝珠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妹妹来折几只花,插到瓶子里”,淑妃一时没什么反应,想是受惊过度,季宝珠就从她身边走过去。
季宝珠也忘了摘花,低头往回走,思量着:显然淑妃是发现了药里有毒,每日把太后喝剩下的药倒花盆里,几天的功夫却枯萎了,淑妃在宫中有些年头,以她的聪慧一下就能明白其中的奥秘。
季宝珠想此地不可久待,否则牵连进去,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74淑妃
季宝珠朝花房东侧看一眼;靠东角落一片兰花,遂走去摘了几朵;在转回身花房里空空无人,淑妃已走了。
季宝珠走过门口;朝外看一眼,看淑妃手里拿着个空碗,朝寝宫走去;背影落寞。
季宝珠朝她才站的地方看一眼,不自觉走过去;看一株枯萎的雏菊下土壤里有黑黑的药渣,季宝珠看左右无人,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