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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会不会来,你都要死。”阴冷的话语穿耳而过,一只手握上了她的腕子,衣袖被挽上去,姜遗墨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皮肤裸露在空气中,一朵血色的花蜿蜒其上,还不到满月,那花还没有开得完全。
这就是蓂荚草。
迦楼厄口中发出“呵呵”的笑声,眼睛里有近乎贪婪的疯狂。他手腕轻抖,一柄精致的银色小刀出现在手中。泛着寒光的刀刃渐渐迫近,空气似乎一瞬凝结。姜遗墨听不到北地寒风的呼啸,听不到漫天大雪坠落的声音,唯独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狂跳。她仿佛又回到了姜族被灭的那个夜晚,她拔足狂奔,前路却始终茫然一片辨不清方向。
雪夜依然宁静,明月依然高悬。
作者有话要说:
☆、永夜
那刀子终归是没有落下。
靠近的脚步声让迦楼厄停下了动作,来人站在风雪中,白衣翩然,长袖鼓动,唯有面上的那副鬼面令人心惊。
“终于来了。”迦楼厄看他翻身跃上祭坛,格开了面前的遗墨,从容叫他,“姜阙大祭司。”
他说得平淡,神色波澜不惊,似乎早就料到了一切。刚才的所为不过是诱饵,他将手中的短刀收入袖中,后退了一步。
他没有开口叫执刃,而是叫他姜阙。
对面的人动作有短暂的停顿,片刻之后轻笑出声:“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发现的?他自认自己做得滴水不漏,样貌和声音俱毁,如果不是他亲口告知,又有谁能知道他就是姜阙?
“我也是今晚才知道的。”迦楼厄不以为意,“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想问我,也许等到祭祀结束,我就会告诉你。”
祭祀?姜阙再一次愣住,更是紧紧地护住了身后的遗墨,“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你在找一个人,而能够让你做出如此牺牲的人……姜阙,”迦楼厄叹气,“十年前的你,是从来不会这样的。”
姜阙点头:“ 可我倒觉得现在这样更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脑海里全是那个一袭红衣的女子,长长的裙摆逶迤在积雪覆盖的广场之上。她的背后是漫天星光,璀璨如同寂地的一池湖水,她微笑地望着他离开,颈项间的鲜血在他心头滴了数月。他一直让自己坚信他再次回来是心怀愧疚,可是在发现她消失的刹那,他恍然明白,他已经不能失去她了。
曾经面对的那样一双澄澈明净的眸子,里面是他从未见过的纯粹的希望和坚持,那是他追逐多年都不曾领悟的东西,而他想要那眸子的主人永远陪在身边。
“原来一直无欲无求的姜阙祭司,也有了想要得到的东西。”迦楼厄惋惜,“可人一旦有了欲望,也就有了弱点。”
姜阙警惕起来:“你想要做什么?”
夜色里的神女宫与平日并无不同,寒月护法明赤筱同往常一样坐在房间内调息静心。她刚刚才从隔壁出来,叫做池泱的少女似乎已经适应了成为圣女之后的生活,从当日突然成为圣女之时的茫然无措慢慢变得沉静淡然。
看到池泱她总会想起诉河,那个内心坚韧强大的女子,她从一个无家可归的幼童成长为明教的圣女,已然付出了太多。权力的巅峰背后是无法预计的牺牲,她从一开始就是迦楼厄手下的棋子,被人利用却浑然不知。她像每一个加入明教的人一样对他们的慈父俯首听命,苦难让她学会了温顺,而她不曾对那个王座之上的男人有任何怀疑。
所以她即便放走了姜阙,也要继续留在明教。
可是迦楼厄……明赤筱冷笑,他怎么会因为你选择留下来就会放过你,真是个傻孩子啊,那个人……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寒月护法。”
黑暗中的某处有人唤她,明赤筱仿佛早已知道了那人的存在,并没有惊讶。她睁开阖住的双眼:“有什么动静了吗?”
那人从阴影中缓慢走出,摘下头上的兜帽,原来是妙火明子:“迦楼厄今天晚上一个人带了姜遗墨去祭坛。”
“姜遗墨?”明赤筱若有所思,问道:“那个今早才来到明教的姜族神女?迦楼厄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着急了,这还不到蓂荚最虚弱的时候,他就准备要动手了。”
“那样不是更好?”女子神色冷厉森寒,忽地嗤笑:“他真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了吗?王者身处高位不胜寒,我倒要亲眼看着他怎样从王座上跌落下来!”
“我对王座可没兴趣。”明赤筱更正,“ 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徒弟去了哪里。”
自从姜阙走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诉河,有些时候她也在怨恨自己为什么那天不拦着诉河去见明尊。或者,她完全可以要求诉河和姜阙一起离开,永远不再返回明教。那天之后迦楼厄返回明教,召见圣女诉河,自此以后诉河宛若从明教中蒸发一般,新的圣女继任,旧的圣女再无人提起,抑或是没人敢提起。这种突然的权力更替背后必然有一些事情发生,如同平静水面之下的汹涌暗流,一旦搅起就可能是惊涛骇浪,到时被潮水淹没的终归是自己。
等到众人都接受了池泱,诉河的存在也根本不重要了。只有她坚信诉河不可能凭空消失,而迦楼厄也绝不会杀掉诉河。诉河是他此刻手中唯一可以威胁到姜阙的筹码,姜阙不死,诉河就一定还活着。
妙火并未反驳明赤筱的话:“不过各取所需罢了。你尽管向她询问你徒弟的下落,而我只会要他的命。”她蓦地想起了什么,眼神中怨恨更甚,“商玄和明力的仇,就在今晚一并报了吧。”
她走至门前,忽然顿住:“寒月护法还是快点赶去祭坛吧,如果没猜错的话,今晚的祭坛一定很热闹。”
神女遗墨惴惴地躲在一侧,对刚才发生的一幕仍旧心有余悸。
“姜逸哥哥……”她低声叫他,她期望他心里哪怕还有一点点旧情,他就会放过她。可是她忘了,那个叫姜逸的少年,早就在十年前离开姜族的时候消失在了苍山。
被唤作姜逸的明尊冷了面容:“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姜逸已经死了,这世上只有明尊迦楼厄。”
“而你。”他手指向她,“神女姜遗墨,将是我统一天下进犯中原的最大助力!”
话音刚落,墨色袖袍挥起,地上的积雪被劲风扫到,一蓬蓬炸开在空中,四散飘落。
姜遗墨怔住,惊恐地攥住了姜阙的手。
姜阙安慰地看了她一眼,另一只手抽出了别在腰间的长剑。
“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
那是姜遗墨第一次看到身穿白衣的大祭司出手。她从前看到的姜阙大祭司都是高冠广袖,跳着不知名的舞蹈,弹琴高歌,因为是他唱的,连平日里觉得枯燥的祭词也变得动听。而现在他执剑在前,又是另外一番场景。狰狞的鬼面遮住了他的情绪,他手中的剑微微颤动,冰冷的剑刃在月色下泛着冷冽的寒光——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他前所未有的孤独。
姜族既灭,何以为家。她好像明白了他一直迫切寻找那个人的原因——心无所依的姜阙大祭司,也一样需要有所依托。
“叮”地一声,长剑与单刀相撞,迦楼厄闪躲向另一侧,回转间左手变拳为掌,直向对面的人胸口击去!
姜阙的动作始终不疾不徐,侧身躲过一击,长剑挥出,如同一条灵活的毒蛇,追逐着迦楼厄的方向,向着泣魂缠绕上去。
一时间只听得见刀剑相撞之声,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脆。
又一道剑光斜刺向迦楼厄,姜阙回身冲着还兀自在雪地里出神的姜遗墨大喊:“快走!”
少女听到喊声才堪堪回神,犹豫不决地站在祭坛之上。她实在放心不下姜阙,可留在这里也只会给他添乱。
“想走?”迦楼厄冷哼,手指轻动,嘴里缓缓默念,“光明咒。”
霎时四周金光暴起,铺天盖地的细密尖刺朝着站在祭坛边缘的姜遗墨笼去!
眼看就要被术法所伤,陡然一阵强劲的掌风朝遗墨袭来,径直将她推离了原地。
“啊!”这次姜遗墨再也没有迟疑,冲着台阶一路狂奔。积雪在她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刀刃般的寒风割得她脸颊生疼,可她不敢停下来。
姜阙因为分神救她推出了那一掌,被迦楼厄看出破绽趁虚而入,泣魂发出尖利的啸鸣朝他刺去,他被逼得步步后退,脚跟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印记。就在接近祭坛边缘快要掉下去的一刹,他蓦然翻身起跃,长剑上挑,生生接下了这一招。
两人同时踉跄落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你赢不了我的。”姜阙微笑。
“那可以不一定。”
姜阙笑得意味深长:“你忘了吗?在姜族的时候,你可从来没赢过我。”
被戳了痛处的明尊霍然变色,却在下一秒冷静下来:“可惜这里是明教,姜族,早已经不存在了。”
奔跑中的姜遗墨在靠近台阶的一刻回头看去,一袭黑袍的明尊迦楼厄执刀而立,一半的身子隐在阴影之中,仿佛有些什么在黑暗之中蠢蠢欲动。他眯起眼睛看了对面昔日的好友一眼,左手微不可查地抬起,脸上挂着莫测的笑意。
“小心!”姜遗墨忽然大声喊道。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从他袖中射出数十支尖锐的银针,针尖淬满了浓烈的毒液。如果躲闪不及,只怕会顷刻毙命。
姜阙神色微变,眼里蕴着的温和已经转为凌厉。
蓦地一柄长剑从侧旁刺出,带起的剑气将银针全数挡下。姜阙惊讶回头,看向剑的主人。
“寒月护法?”已有人代替他作了回答。迦楼厄看着这个最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下属,脸色铁青,语气生硬愤怒。
作者有话要说:
☆、永夜(2)
这天晚上的雪似乎下得格外大,像是在掩盖什么,瞬间覆盖大地。所有埋藏其下的罪恶贪婪慢慢冷却在雪中,成为积雪终年不化的昆仑为数不多的秘密。很少有人知道这一天的明教祭坛上发生了什么,一如当年商玄的突然死亡,一如圣女诉河的凭空消失。
而从诉河消失的那一刻开始,有些东西,就早已注定。
就像那天他占卜的大凶之卦——“你会失去很多东西。”他对漫不经心的少女如是说道。
然而他忘了给自己算一卦,同样失去很多东西的人,不只有诉河。
多年后的姜阙仍旧记得明教墨色的夜空和清冷的月光,记得那场下得纷纷扬扬似乎永不停歇的大雪,还有祭坛上纠缠的刀剑,以及胸腔中迸发的愤怒和惊惧。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以那样的方式见到诉河。
“哈!想不到吗?”祭坛上的明赤筱冷笑,“原来还有明尊迦楼厄想不到的事情呢!”
“你是为了……”他本是想问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连商玄的死因都不足以令她叛变,此时却站在这里与自己刀剑相向。末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为了诉河?”
陡然听到这个名字,姜阙只觉得一时的热血都冷在了风雪之中。他恨不得立刻抓住对面的人向他逼问诉河的下落,可是狡黠如迦楼厄,又怎会轻易让他得到答案?
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在哪里?”
“我说过,仪式结束,你就会见到你想见的人。可是……”他望向远处的姜遗墨,“看来你还是不想见她。”
姜阙向前走了两步,沉声:“即便姜族灭亡,我也是姜族的大祭司。你灭了姜族,又带走诉河,你认为,我会把蓂荚草交给你吗?”
“那么……”泣魂在姜阙眼前放出奇异的光彩,“我便如你所愿。”
然而他长刀伸出的刹那却向姜遗墨直掠而去。他完全不在意明赤筱和姜阙的阻拦,即便刚才和姜阙的争斗已然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他嘴角勾出诡异的微笑,左手抛出的暗器击中了雪地上的几个方位——姜阙听到“隆隆”的声响,似乎是什么机关被悄然打开。
祭坛的地面訇然中开,原本该是巨石垒砌的祭坛,下面竟然另有一重空间!
漫天的大雪涌入祭坛中央那个漆黑的空洞,白衣祭司静立一旁,拧眉沉思。
这空间竟然给了他一种莫名的紧迫感,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在那里,但是他却一无所知。
“你会见到她的。”远处的明尊微笑。
话音刚落,一袭红衫毫无预兆地自黑色暗室中腾空而上,而后失去了力气般地重重向地面落下。
“诉河!”红色身影出现的瞬间他就认出了那人,心里的紧迫感愈甚,多日的奔波似乎都有了结果。他指尖流光转动,内息聚起的屏障格开了迦楼厄趁机击出的一掌,同时空气有短暂凝滞,快得让人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那一式名为刹那。
曾经也是在祭坛上,他用刹那救下了诉河,如今在同样的地方,他接下了迅速下落的女子。
他慌忙低头去看,朝思暮想的容颜近在咫尺,他却在看到她的一刻陡然一惊。
怀中这个发丝如雪、皱纹深刻、形容枯槁的老妇,又哪里是什么诉河?可是她又分明就是诉河。即使是从温婉明丽的少女变为了垂垂老矣的老妇,她的眼神始终没有变。姜阙一直记得她的眼睛,明亮如午夜大漠漆黑夜空中高悬的那一颗颗星子,璀璨夺目,又如昆仑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珂雪,纯洁无暇。那里有他数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