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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拉开一张椅子，向马倩做了个“请”的动作，马倩还是气鼓鼓的撅着嘴，但没有拒绝。然后季芳和杜晴也先后坐下。
不管怎么说，到这种高级的宾馆里吃午饭，在马倩的一生中还是第一次，新鲜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仿佛是看在这顿午餐的份上，她可以暂时让气消掉一些。
杜晴从西装口袋里拿出几张五十元票面的兑换券放在桌子的一角，对马倩说：“今天你点菜。”
“我不会。”她拒绝。
“这是工作需要，以后我们宴请客户的时候，这一切你都必须学会，现在是给你锻炼的机会。”他这人说话总有点咄咄逼人的味道。
“至少今天我不想点！”她坚持。
“今天你已经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现在是将功补过的机会，这个补过的形式只是让你点菜而已，你却还要这么犟，说明你对自己的错误根本没有一点认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要扣你这个月的部分奖金！”他竟然说得一本正经！
季芳吃了一惊，双眼盯着马倩。她了解杜晴，这人说到做到，绝不含糊。
马倩一下子郁闷起来，她确实有点不太明白，“严重的错误！”有那么严重吗？但她的第六感觉似乎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他大概指的是什么。
杜晴又接着说：“故意伤害罪和过失伤害罪是两个不同的概念，量刑时的差距也会很大；而故意犯错误和过失犯错误在处理上更应区别对待。过失犯错误是可以原谅的，因为她不是有意的，而马倩你今天犯的错误纯属故意！”
“杜经理，”季芳插话道：“马倩今天到底犯了什么错误？你说得如此严重，人家毕竟还是第一天上班，能够这么快进入角色已经很不容易了！”她真心的帮着马倩。
马倩不说话，双眸盯着桌上的兑换券，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钱，当然从未使用过。
“人家外商说你长得漂亮，你对我翻译成：这是我的秘书吗？……如果我按你的话去回答，岂不被人家笑话！文不对题，牛头不对马嘴，你我都将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的境地，中国人的形象也因此会受到影响……幸亏这是句常用语，我听得多了，这是外国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否则……其实，长得美就是美，这是事实，有什么好难为情的？美是好事又不是坏事，多少女孩子想美还美不起来呢！再说，这是在工作，一切以工作上避免出差错为准绳。”他嘴里说着，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马倩的脸。
“你既然懂英语，为什么还要带我在身边，我不喜欢别人把我当花瓶！”她说着，突然想起了古志华。
“我懂英语？呵，马小姐，你这是抬举我呢？还是讽刺我？这些年，我因工作关系跟外商交道打多了，耳濡目染，能够听懂一点常用语，根本没有对话的能力，不信你可以问季芳！”
第三十八章 人民币不能用
季芳点点头，表示是这样的。
服务员走过来，也是位漂亮的姑娘，身材特好，她把菜单递给杜晴，转身去招呼邻桌的几个老外。在这里吃饭的有不少是外籍人士。
“点嘛！”杜倩把菜单递给马倩，“随便点，只要是自己喜欢的。”
“你今天就不能做个示范？”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的让人知道她已消了气，仿佛还有点撒娇的嗔怒。她大概在心里已经承认自己也许确实是错了。
“好吧，我妥协！”他无奈地接过菜单，竟笑了。
他这一笑，使马倩看到了他原来也是个有人情味的男子汉。她从未见她真正的笑过，这是第一次。他笑的时候看上去有一种刚性的温柔，比他严肃时有味道多了；当初他的那种冷峻形象，只能令人敬而远之。倒是这时候的笑容，使人产生一种亲近感。他熟练地点了几个菜，交给了服务员。
“马倩，”他又认真说道：“工作时，千万不能总想着自己，我们是公司，必须要赚钱，也只有赚了钱有了利润，才能证明我们的价值。有时不得已，为了拿下订单，低三下四奉承的情况也在所难免。”
“那你还扣不扣她这个月的奖金？”季芳笑着问。
杜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你幸灾乐祸！”
季芳有点委屈地话音也轻了：“人家只是关心关心，问问而已嘛。”
“马倩第一天上班就违纪两次。第一是迟到，第二是故意犯错，但不能扣奖金，因为她的功劳远远大于她的过失！”他看了一眼马倩：“你知道自己的功劳是什么吗？”
“我愿意接受你们的规定，没想过自己有什么功劳！”
“什么‘你们’？应该是我们！我们都在为同一个公司效力，都在这个平台上施展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我今天带你出来谈生意，原本并不指望立马成交，毕竟这是一个大单子；只是有这么好的机会，不让你出来锻炼锻炼太可惜。因为读书和学习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使用，同时也好让你检验一下自己所学专业的功底……”
“结果让你大失所望！”马倩插了这么一句。
“恰恰相反。原本只是想让你见识见识，熟悉一下自己工作的性质，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你比一个工作几年的翻译人员并不差到哪里；从头到尾，你都准确无误。当然，除了那个关于美的问题以外。我问你他们的那个数字你会不会弄错，你说你绝对不会，可以以人格担保，因为这方面本来就是你的强项。结果，我毫不犹豫地在合同上签了字；其实，我的果断完全来自于你的自信。这在时间上我们对这笔生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倘若犹豫不决再拖上一两个星期，按眼下的行情测算，至少要少赚二十万！想想看，你第一次参加具体工作，就干得如此漂亮，等这批货一靠码头，我们就有五十五万的净利润，到时候，不是什么扣奖金的问题，而是研究给你多少嘉奖的主题！”
谈起了生意，他似乎有点忘乎所以，滔滔不绝于耳了。
“不受处罚已经很幸运，再给嘉奖？那真让人受感动了！实不相瞒，本人的意志很脆弱的。”马倩此时的情绪好多了，也能正常发挥了。但她感到这位副总经理在形象上倒蛮潇洒的，怎么一谈起生意，就满脑子的钱，是不是有点“俗”的味道？
“马倩，嘉奖了可别忘了我？可要请我的哦！”季芳为她高兴。
“八字还没一撇呢。”马倩也笑了。
菜上来了，四菜一汤，外加三小杯开胃红酒。
由于大家的心情都不错，因此胃口也就特别的好。三个人都吃得有滋有味。
“这里人民币不能用？”马倩吃着一只大虾仁，觉得味道好极了。但她看见杜晴给了一百元的兑换券，服务员找零给他的几块钱也是兑换券，所以有点疑惑，她不明白这里人民币究竟是否可用？所以有此一问。
“当然啦，凡是高级宾馆一般都是用兑换券的。”季芳说。
“杜经理，这里菜的价格好像并不太贵？”马倩想起了和古志华在植物园的一顿午餐吃了一百多元，而这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华亭宾馆，三个人吃了一百块还不到……无论怎么说，她心中的古志华可比现在的杜晴洒脱多了。
第三十九章 原来是这样
“季芳，”杜晴边走出饭店边说，“马小姐是个超凡脱俗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语言天才，但在现实生活中的有些琐碎小事上，你还得替她上上课，她有点像小学里带红领巾的少女。”
季芳“吃吃”的笑起来。
马倩被笑得莫名其妙。
上车后，杜晴又点上一支烟，他烟瘾很大，马倩从早上到现在发现他不知抽了几根了。
“先送我回公司，然后送马倩回家。”
“还没下班呢，怎能回家？下班后我坐公共汽车回去。”
“第一天上班，可以照顾。再说，贡献已很大！”他又是那副主观武断的态度。
车子开到公司门口，他下车后跟上次坐暑娟车一样，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又莫可名状地瞪了马倩一眼，然后转身走进大楼。
“唉——”马倩叹了口气，“这个人真说不上来是哪种类型，跟他在一起，真有伴君如伴虎的感觉；他让你提心吊胆了老半天，又突然给你一个意料之外的喜悦，实在是让人捉摸不定。”
“这是他的工作风格，你很快就会习惯的。”季芳开动了车。
“季芳，刚才他说我是带红领巾的少女，你却偷偷地在笑，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说，”当只有她们两人时，季芳又开始活跃了：“你真是个傻丫头，这华亭的菜出了名的贵，你还说便宜！”
“我觉得不贵，三个人，一百块还不到？”她的口气也大了。
“那是兑换券，要是人民币，恐怕两百块也不够！”
前面遇上红点，堵了会儿。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吃吃的笑，我还在想你为什么笑呢？原来是在笑我有‘刘姥姥’的嫌疑了。”
“我看得出，表哥很喜欢你！你别看他那副严肃的样子，其实他心肠很好，越是和他亲近的人，他越是高标准要求。噢，对了，你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说过他是我表哥啊！”
“你放心好啦，我是个钢铁战士，想让我开口没那么容易！——嗳，你也别开玩笑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可以乱说的！我是说我们今天这顿饭钱怎么个付法？”
“要你付干嘛？”季芳发现马倩真的很幼稚。
“可是让他请客花这么多钱真有点不好意思！”她没有虚伪。
“可以报销的——你真是太天真了！”
“全部报销？”
“当然！”
“那等于吃的都是公家的钱了？”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每次谈成一笔生意，总要到好的地方吃上一顿。以前都是跟贸易部的经理陈瑞涛和聘请的那个翻译一起吃，现在陈瑞涛出差去了深圳，聘请的翻译也因太傲慢被辞了，就留下你和我享受了。应该说，我今天算是捞了个外快，托你的福。”
“你是说，这里本来就确实需要一个翻译？”她问了一句废话，但这句话叫她总憋在心里实在有点别扭，还是问出来的舒畅。
“这个是肯定的喽，否则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嗯……”她回答不上来，只好转换话题：“你昨天说要告诉我总经理和副总经理的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可以，等到了你家你请我喝杯茶再说好不好？我口干死了！”
转眼间车已到了马倩家楼下。
“爸爸，我回来了！”马倩很兴奋，今天是下班回来而不是放学回来。
“这么早啊！”马文伯也很高兴。
“这是我的同事，季芳。”
“马伯伯，您好！”
“你好！坐，坐，请坐！”马文伯的背有点驼了。
“喝杯果珍？”马倩问。
“不，喝茶。”
“到我房间坐好吗？”
“非常高兴。”
马倩的房间还是老样子，季芳坐在沙发上，她只有坐在床边了。
“好了，你现在开始提问吧，我有问必答。”季芳一副被记者采访的姿态。
第四十章 总经理的故事
“为什么我在公司没有看见总经理，而都是副总经理在操作一切？”马倩开始笑着问。
“因为他一个月难得来一次，有时几个月才来一次。”
“为什么？他不用上班？”
“因为他来了也是白搭，他对生意一窍不通。待在家里也照样算他出勤。”
“什么也不懂，怎能当总经理？”她又不懂了。
“他原来是市里的一个大干部，裁剪超龄干部和不称其职的领导时被刷了下来。但对于没有犯过任何错误的领导干部来说，一落千丈在我们国家还不太可能，总要给他一个下台阶的地方，于是就在这里当上了总经理。”
“原来的总经理呢？”
“跳楼自杀了。”
“为什么？”
“贪污受贿十几万。”
“哦……那在这以前副总经理就是杜晴？”
“不，那时没有副总经理，杜晴是现在的总经理提拔上去的。”
“他倒是个伯乐？”
“不可否认。”
“杜晴对总经理这样不上班照样拿工资的做法没意见？”
“丝毫也看不出。评先进他让着总经理，向市里汇报工作成绩，完成多少指标，都是总经理出面，奖金他拿得和杜晴一样多。”
“这不合理！”马倩心里不平。
“合理不合理本来就是人为的。因为这里面有许多情况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既然副总经理杜晴没有一点怨言，底下的所有人也就没话可说了。然而大家也许并不明白，只要总经理老头的一句话，杜晴的许多工作在开展起来都将困难重重。”
“总经理多大了？”
“六十八。”
“杜晴原来是干什么的？”
“贸易部经理，就是现在陈瑞涛的位子。”
“公司里一直都是这样戒规森严？”
“不，是杜晴做了副总经理以后。”
“他从来没有流露过对总经理有什么看法？总经理这样做不等于是在坐享别人的劳动果实？”
“从来没有。不仅没有，他说他有时还很需要他。他说他如果没有总经理的名字坐在这个位子上，他会什么也干不成。”
“他真的需要总经理？”
“他是这么说的。他有一次在跟我自己的哥哥说起这些问题时，他自认为自己是喜欢拾西瓜而丢芝麻的人。一旦没有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