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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眼,马啸啸霎时间定在原处,觉得自己的忽然有些心律不齐,只能呆呆地看那人绝尘而去。
等回过神来,那人早已消失不见,马啸啸连忙抓住墨子昂的衣袖急急地问:“他叫什么?”
墨子昂看了一眼她脸上的焦急,慢慢地说:“周宁衍。”
马啸啸深吸一口气,再难以克制,猛地从草丛间跳了起来,破口大骂道:“李彦,你个王八蛋!”
站在饭桌旁的小童觉得今晚的晚膳格外的安静,一向聒噪的马啸啸居然一直没有说话,自家公子倒是偶尔搭上两句话,他都只是“嗯嗯”敷衍两声。自打今天傍晚从外边回来,马公子都不怎么爱说话,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不过,他倒是乐得享受这样的安宁与清静。
饭桌上的马啸啸扒拉着碗里的饭粒,自然不知道旁人的想法。
她今天实在是没什么食欲,气都快气饱了。
她一想起李彦,就恨得牙痒痒,就这么玩她是吧,耍她是吧,把这么大一个屎盆子扣她脑袋上,还是他自己的屎盆子!不带这么玩人的呀。他倒是给个理由,为啥要她顶着他的名字,替他挨刀啊。他当初何不在左相前大方承认他就是那个悲摧的周宁衍啊。
马啸啸想起之前追杀他的那些人,她猜想他那什么大哥周宁麒肯定早就知道他还活着,他再编造一个假的周宁衍出来,不是白瞎嘛。
还是说,他倒要看看有多少人一听这周宁衍的名号,便起了杀意。
总之,他李彦就是把她往死里整啊。马啸啸想到这里,开始猛烈地后悔当初自己为何要捡他回去,不给自己找了一大祸害嘛。
亏她还觉得自己比如姬好点,却连自己的性命都被别人豁出去了。好歹她还帮他赚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啊,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马啸啸想到李彦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心里愈发烦躁,索性一摔碗,抬屁股走人,上楼睡觉去了。
躺在床上,马啸啸把头垂在床沿,她需要这个脑充血的姿势来辅助自己思考。
望着空空的天花板,马啸啸想起自家客厅里的璀璨的水晶灯,欲哭无泪。
她想回家,她心心念念地就只想回家,什么狗屁穿越,什么帅哥美女,什么金银财宝,她其实一点也不在乎。
马啸啸想起最初的梦里,那个愤怒说着要惩罚她的狗尾巴草,不知道它的惩罚究竟何时才是个尽头。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一点也不聪明,她不懂复杂的宫廷家族的事情,她没有身怀绝技,也没有绝世美貌。她从小恶霸的唯一支撑就是她惊人的体力和火爆的脾气,可是在这里,似乎一点用处也没有。
她马啸啸也是别人的棋子,只能靠依附别人勉强生存。
李彦算起来,应该是她第一个依附的人,其实也是她第一个信任的人,她其实一点也不想承认李彦一直在利用她的事实。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李彦可以随时将她的生死置之度外。
马啸啸不明白,那他之前救她是因为顺便吗?还是留着她,等着实现以后更大的利用价值?
她想着想着,觉得在这里似乎谁都不能相信,谁都不能依靠。
那墨子昂呢?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心底问。
马啸啸摇了摇头。她心里其实十分明白墨子昂待她不错,至少他救了她,还带她上路。
虽然一直吵着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她自己也知道,若没有自己的麻烦,他或许就不会陷入那些险境。
可是墨子昂是个怪人,马啸啸在心里对自己说。
不能相信一个怪人,就像不能相信一个神经病一样,因为他们发起疯来,也会要了你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入府的狗尾巴草
漫山遍野的狗尾巴草,从她的脚边开始蔓延,一大片一大片的绿色一直绵延到天涯海角。
马啸啸欣喜若狂,在这一簇簇一蓬蓬的狗尾巴草中,欢快地跑着欢快地跳着,高兴地哭了起来。
正当马啸啸抱着一丛丛狗尾巴草兴高采烈地哭着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清幽的笛声,她隐隐约约地觉得耳熟,伸长了耳朵去听,一时间竟忘记了哭泣。
她好像看见远远地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人,吹着一枝碧绿色的笛子。她像想起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呆呆地看着他,耳边熟悉的笛声越来越清晰,忽然之间,那人向她慢慢地走过来,她看见他的身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青色的衣衫,如墨的长发,捏着绿笛的手,隐隐可见青色隆起的细小血管,可是无论她怎么看,那张脸都模糊不清。
马啸啸没来由地紧张,手里拽着狗尾巴草,越捏越紧,她看见它们悉数化作粉末,从她的指缝间滑了出去,脚下的狗尾巴草渐渐消失,她怕极了,想要去抓,却被人硬生生扳过脸去,那人模糊不清的脸突然伸到她的眼前,扬起一个模糊的笑。
说道:“马啸啸,你死定了!”转眼间,就是李彦的样子。
吓得马啸啸挥开他的手,起身就跑。
她猛地伸腿,脚撞到了床柱上,疼得她“唉哟”叫了一声,彻底从梦境中醒来。
马啸啸抓着身旁的棉被,怅然若失,眼睛直勾勾望着床顶发愣。不知哪一处传来的笛声,断断续续地萦绕耳旁。
马啸啸低咒了一声,拿被子盖住头接着睡。
墨子昂放下手中的笛子,细细地收好。桌上放着的两杯茶早都凉透了。
他和那个人起初并不认识,所以当他抱着那药箱寻到他的时候,墨子昂很吃惊。
那药箱他找了许久,都未能如愿。如今却被陌生人抱了来,他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打开药箱给墨子昂看,只余一位空格。他说:“倘若公子愿意助在下一臂之力,这药箱必定完璧奉上。”
墨子昂没有别的选择。他要这一匣子的药。
他给了他一张地图,抱着药箱走了。
一路上,有人阻截,他认出是官制的兵器,却刀刀致命。一拨又一拨人涌了上来,他在猜想他们是护谁或者杀谁。仆从们拖住着黑衣的官军,墨子昂一人乘着马车往前奔突。身后有一骑紧紧跟随,墨子昂摸着通体碧绿的笛子,吹奏起来,一声又一声尖利的长啸,他听见身后马蹄声凌乱起来,忽听一声铁器声破空而来,墨子昂只觉背后一僵,外面再没了声响,他用手拔出那根极细的长针,针尖粘着紫黑的血迹。他迅速运息调理,扼住毒气内窜。
刚停下不久,他便听见前方传来打斗声,他听见有人呼喊:“救命啊!”一声叠着一声,他认得这声音。他似乎忽然明白那人给他地图的意味了。
他救了马啸啸。那人却一直没有再出现,只将药匣送了来。墨子昂猜他其实是周宁衍,不过这不干他的事,他自然不愿插手。
他答应帮马啸啸打探镇天玉的下落,很快知晓李彦这样一个人。
前些日子,墨子昂在这间客栈的门口再一次见到了他。
他一身黑衣站在暗影里,笑着说:“公子好兴致,对李彦如此上心,李彦惶恐。还请公子不要多管闲事。”
墨子昂亦笑:“在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望周公子见谅。”
他看见他的笑容渐渐扩大,开口道:“鄙人从皇城而来,亦受人之托,打探一人下落。平阳公主就快从南苑回城,在下时间也所剩无多了。”
李彦满意地看见墨子昂面色微变,笑了,说道:“公子还是保重身体,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好。”说罢,转身要走。
墨子昂开口问道:“公子不带上马姑娘吗?”
暗里,他看见他身形一顿,却什么都没答。
墨子昂今日带着马啸啸识破李彦的身份,一来是想助马啸啸早日找到她想要的狗尾巴草,别的什么原因,他也答不上来。
晚上回到房间,房里忽然多了一个人时,墨子昂却并没有多少惊讶。
李彦坐在桌边看着他,似笑非笑。
墨子昂问道:“公子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李彦抬手给自己斟上一杯茶,慢慢地说道:“听说这里的玉螺茶极好,在下慕名而来,不知公子肯不肯赏一口茶喝?”
墨子昂不答,李彦茶也倒好了。他递上一杯放到墨子昂面前。墨子昂道:“玉螺茶极苦,公子少饮为妙。
李彦喝了一口杯中的茶,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笑道:“这里的玉螺果真比我料想得还要苦上几分。”
墨子昂没有接话,他这么深夜来访,单同他聊玉螺,岂不可笑。
李彦把手上的杯子放下,嘴角扯出一丝笑,问道:“公子这些日子派人跟着李彦去了好些地方,今日为何亲自出马,让李某着实受宠若惊。”
墨子昂答道:“马公子一心想寻一件稀罕物件,成日苦闷。李公子想必也有所耳闻,在下只是想略尽绵薄之力。”
李彦笑了一声,道:“想不到公子竟然如此挂心,不过,李某实在爱莫能助。”
墨子昂道:“何以见得?我听闻公子那枚镇天玉背后的图案就是那稀罕的物件。”
李彦看着墨子昂,面上敛了表情,一双眼只牢牢地盯住他。墨子昂直直地看回去,在静默中对峙。
“那玉……”李彦顿了顿,说,“我初次见到的时候,也吃了一惊,可是,之前我从未在府中见过那样的物件。”
墨子昂没有接话,只问:“你可知道马啸啸的来历?”
李彦摇了摇头,“我只听乞丐们说,是在街上发现她的,那时她浑身是伤。”
两个人沉默,他们事事谨慎,自然查过马啸啸的来历,可是一无所获。
李彦将桌上的茶杯推远,语调沉着,“李某无意相争,烦请公子带马公子尽快离开镇天府,此处乃是是非之地。”
墨子昂道:“在下自会离开,只是马公子是去是留,理当全凭他自己做主。”
李彦没有再说话,他可以带马啸啸走,可是他不能不顾她的死活。虽然,墨子昂亦非良木。
他的话只能说到这里了。
隔天一早,墨子昂差人去叫马啸啸,却听说她不见踪影。墨子昂沉吟片刻,开口道:“派人去找。”
彼时的马啸啸躲在装满白菜的竹筐里,准备由东侧门混进镇天府禁城。她算是想明白了,李彦靠不住,墨子昂太古怪,只有靠她自己,艰苦拼搏,自力更生。无论找不找得到,她都要去镇天府里探一探,不然她绝不甘心。
马啸啸被白菜簇拥着,一再鼓足勇气,坚定信念。她之前打探到的入城运菜路线,今早天还没亮,她就潜入菜农车中,将自己埋在白菜,提心吊胆地听他们出门后在耳旁寒暄。她缩在里面听见车轮忽然停下,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今天怎么这么多?”
运菜的大叔答道:“这几日,厨房要新制腌菜,便命我们运些尚好的白菜来。喏,你看!”
马啸啸忽听身旁极近的“哗啦”响声,猜想是旁边的竹筐被掀了开来,连忙又伏低了身子。
外面没有了声响,隔了一会儿,那年轻声音说道:“进去吧。”
马啸啸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车轮碾过石板咕噜作响,与马啸啸空空的肚子交相辉映。她很饿,真的很饿,恨不得扒过生白菜咬上几口。不过话说回来,无污染的白菜就是味道好啊。马啸啸嚼着一片菜叶想。
“吱呀”一扇门打开,马啸啸定了定神,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等到车子稳稳停下的时候,她开始屏住呼吸,脑中飞速转着,脱身的办法。光线很暗,马啸啸猜测是在室内,两位运菜的大叔合力将她旁边的几个竹筐抬下了车,两双手已经搭上了马啸啸在的那一只竹筐。她汗流浃背。
一人抬着哼了两声:“这框子怎么这么沉?”
落地之后,筐盖被掀开,那声音又说:“家里那婆娘也真不会装,这么个大的都堆一筐,抬得费力!”接着又嘟囔了几句。好在光线暗,白菜多,马啸啸缩在下面,大气也不敢出。筐盖复又盖上。两人的声音渐远,马啸啸微微直了直身子,头上的几颗白菜滚了两下。外面没有声音,她大着胆子直起身子,顶开一头的白菜和筐盖。几颗白菜滚下地去。顺着那咚咚声,马啸啸看到了那几个腌菜的大缸,黑漆漆地立在那里,像人一样。
她哆嗦了两下,跨步从筐里出来,把白菜一一捡回框中放好,盖上筐盖。
她伏门听了一会儿,外面好像没什么动静。她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瞧,没人,很好。马啸啸飞快拉开大门窜了出去,合上门,“吱呀”声未及发出。
她转身一看,一条不宽的石板路往前延伸,两面立着高高的红墙。她往两侧细看,见着两步之外的右侧开着一道小门。她立在原地想了片刻,便拐进右侧小门。
一个不大的小院,三面立着房间,门窗紧锁。马啸啸走近其中一间,透过门缝往里张望。床铺,小桌,布置极简单。马啸啸猜,肯定都是小人物的住处。她扫了两眼,未见特别之处,便转身,立即愣在原处,一簇鲜绿隔着两三米皱眉看她。
她开口,语气不善:“你是哪处院子来的?”
马啸啸胡乱用手往后胡乱虚指了一下。心想,要不再走两步,把她打晕了,就跑。马啸啸想着超前迈步,那绿衣闻到她身上的白菜味,怒目道:“好你个小厮,日上三竿,你还不去厨房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