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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啸啸心道这王爷果真疑她,眼下既已决定夜探,白天也没必要守这了,从谏如流地点了点头。
周宁麒往院子里走近了些,问道:“你可把斩鬼带来了?”
马啸啸没想到他会问起这茬,“带来了,在我住的小院后面搭了个小棚住着。”
周宁麒面上不解,问道,“为何不入马厩?”
“原是打算放那的,但是斩鬼脾气太大,王爷也是知道的,那日刚牵进马厩,就撂蹄子把旁边的马给踢了。”踢的正是原先把斩鬼从昆仑山上拉回来的乌云盖雪。马啸啸当时只是惊讶拉了斩鬼就走,后来知道原由,才道此马真是睚眦必报。
马啸啸接着说:“我怕它再使性子伤了其他的马,便把它隔离处理了。”
“隔离?”周宁麒挑眉。
“呃,就是让它单独住在我小院的棚子里。”
周宁麒点了点头,马啸啸正准备福身要走,却听他道:“你且领我去看看斩鬼。”
马啸啸闻言一顿,乖乖地领了周宁麒往自己小院走。她原本以为周宁麒看马是假,试探是真。眼下,却见周宁麒站在马棚前仔仔细细地看马,倒有些不确定起来。
按理说,照斩鬼睚眦必报的个性,这周宁麒当日亲身在昆仑山上擒了斩鬼,该是第一大仇人才对,为何眼下毫无反映,既没有喷鼻,也没有撂蹄子,不应该啊。
“你是不是在想,这马为何踢了本王的乌云盖雪,却不踢本王?”
马啸啸一听此言,心想这王爷真心阴险,刚才自己只字未提斩鬼踢的是乌云盖雪,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要装模作样地来问她,斩鬼为何不入马厩,可腹诽归腹诽,面上却是恭敬,答道:“王爷英明。”她妹的又是这一句。
周宁麒面上仿佛笑了笑,从腰间拿出一只小巧的银哨,吹了一下,马啸啸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却见斩鬼如临大敌地马目圆睁。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动物才能听到的声音波段?
马啸啸还来不及在脑中回顾这一经典的物理学考试勾画重点,只听空来传来一声长鸣,一只白头黑雕展翅翱翔,俯冲下落,稳稳地落在了周宁麒臂上,还扭头微微整理了下羽毛。
马啸啸失神地看着此雕,这是要闹哪样?神雕侠侣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君的狗尾巴草
那边却听得斩鬼一声长鸣,震耳欲聋,马蹄不安地跃动,蓄势待发,眼看就要跳出棚来。
周宁麒朗声大笑,微抬了手,黑雕复又重新飞回云端,化作空中那半星黑点,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周宁麒笑着,给看呆了的马啸啸解释,“因为这黑雕才是斩鬼最恨的仇敌,与本王无关。”
马啸啸抬眼愣愣地看着周宁麒脸上的爽朗笑容,觉得这与他周身狠厉阴郁的气质简直格格不入,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周宁麒了,先前只觉得他书生模样却心狠手辣,如今却觉得他就像书里描写的驯养野雕的草原男儿般,豪情盖世,义薄云天,只差肝胆相照了。
见马啸啸愣住不答,周宁麒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神色,绕着已经平静的斩鬼看了一圈,“这斩鬼当日被黑雕追到,又被其厉爪所伤,才被我侥幸擒获,必是恨极了黑雕,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马啸啸听着,同情地看了一眼斩鬼,斩鬼心有灵犀般地喷了一个响鼻,以表不忿。
周宁麒笑了笑,又道:“可惜斩鬼性子太烈,我倒骑不得,你当日舍命火中相救,没想到这马倒也知恩图报。”
“我只是运气好而已。”马啸啸说完便走到斩鬼面前,摸了摸它的鬃毛,以示安抚,却见斩鬼用头拱了拱她,她太明白这暗示了,忙从怀里掏出蜂蜜瓶喂它。
“你喂它的是何物?”周宁麒看到斩鬼对马啸啸如此亲厚,倒真有些惊讶,对她喂马的东西更是好奇。
“蜂蜜。”马啸啸答得爽快,忙着喂马,没再顾他。
周宁麒沉吟了片刻,只说了句:“此马甚是古怪。”便抬脚走了。
待到月上中天,马啸啸悄悄地摸回了那书房前的院落,书房门果然紧锁着。她选了一处略矮几寸的墙便开始手脚并用往上爬,虽然冬天爬墙不容易,凝结的薄冰容易手滑,但是马啸啸依仗着先前爬墙攀树的战斗经验以及惊人的体力还是成功了。果然身体好才是硬道理啊。
同时,她也注意到,自从上次雪夜里被打通了几处血脉什么的之后,如今身手更是矫健。搞不好若干年以后还可以捞个什么大侠当当,一出手,鼠辈们就大喊马大侠饶命啊什么的,想想也爽。
但她此刻坐在墙头,猛地却还是想起了那夜里的墨子昂,怔了片刻,才哀怨地叹了一口气,跃下了墙头。
眼前是一个四方的院子,旁边就是书房的后门,可惜还是落了锁,马啸啸晃了一圈,本想学电视里演的,在那窗纸上戳个洞窥探,奈何冬日天冷,镇天府财力雄厚,在每扇窗棂前又加了一层木质的折窗,将窗户挡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她索性在院中四处查看,却见另外三侧的房门却未上锁,也都没有点灯,她“吱呀”一声推开其中一扇门的时候,提心吊胆了一下,怪自己有些鲁莽,但幸好未见任何人影。屋子倒挺大,也是书房的布置,却积满了灰尘,大概是许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她打量了一眼桌上,笔架和砚台间竟已经接起了丝丝缕缕的蛛网。那墙上依稀挂着一幅画,画着一座孤峰,山顶旁侧枯枝上立着一只麻雀,马啸啸不懂画却也觉得此画看着甚是凄凉。
再细看,那旁侧题诗两句“青山渐高日渐低,荒凉孤雀一声啼。”下有印章“宁衍”二字。
她恍然大悟,知道这书房主人原是谁了。马啸啸蓦地来了兴致,在这屋里仔细转了转,既然那玉曾落在李彦手里,搞不好这屋里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翻箱倒柜,大多是些书画,放在平日,马啸啸肯定偷藏几幅,想着穿回去卖古董,可现下回不回得去都是未知数,她便忍痛将字画一一放回了原处。
除了书画,她还看到了好些书信都来自同一个人,信封上的字娟秀清丽,写着周宁衍的名字,落款单名一个“雪”字,连马啸啸这么迟钝的人都颇觉出些旖旎情怀,但出于自身高度的职业道德,马啸啸忍住好奇没有拆开来看。
摸索了半天,马啸啸一无所获。夜尚早,她便去了另一间房。
这间房满是书架,打扫得纤尘不染,倒像是常用的房间了。她从书架这头看到那头,除了墨家书籍,也兼有孔孟,庄子,吕氏春秋等书。她想起书架上总有暗格机关的可能,于是开始一格一格仔细查看,可惜毫无异常,正心灰意冷间,却发现自己刚从最末一排拿起来的那本《战国策》有些古怪,此书乍一看比板砖还厚,捏在手上却明显不够重量。她忙打开书来看,里面果然是个镂空的暗盒。
盒面上有个奔腾的马形图腾,马啸啸稳了稳神,仔细看了看那暗盒,确定没有狠毒的机关后,才打开来看,不料里面仅有一本薄薄的白皮书,满篇都是用一种她不认识的文字写的,并配有山川湖泊的形制,仿若地图,马啸啸觉得那文字与她以前在故宫里见过的满文有些相似。心下不禁生疑,这镇天府里为何会藏着这样一本诡异的书籍?
还来不及她细想,屋外突然传来缓缓的脚步声,吓得马啸啸一颤,赶紧将那图册放回暗盒,关了书,放回原处。脚步声停下,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微开了门缝往外瞧。
来人披着貂裘站在那荒废的书房前,马啸啸定睛细看,那人头发花白,正是太君,不免一惊。这冬夜清冷,老太太没事跑这儿来做什么?
马啸啸透过门缝只可远远看着太君的侧脸,见她望着书房门却迟迟没有进去,脸上不复平日容光,却满是悲戚。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仍可听见太君幽幽一叹:“衍儿。”
马啸啸惊讶得睁大了眼,太君深夜风露而来竟是为怀念自己的孙子,看着她略微佝偻的侧影,心中便有些不忍。
到底是至亲骨血,马啸啸不知道此刻这太君究竟知不知道周宁衍还活着,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可平时见她与周宁麒也是其乐融融,难道不知?这周宁衍本是镇天府的二公子,小王爷,如今她在府里却从未听人提起过,难道是周宁麒不许?这太君站在院子里,却不进去,难道也是此缘故?还是怕睹物思人?这周宁麒到底是周宁衍大哥,一脉相承,血浓于水,难道真真一丝情谊也无?
马啸啸也不知道这太君立了多久,但见月影斜照,她的影子拉长在地上,变换了几个角度。她才慢慢地转身离开,马啸啸见她通过周宁麒的书房走出了院子。
心下一个激灵,这太君原来也有这书房的钥匙。
马啸啸心中思量,今日周宁麒让她回太君身边伺候,未必不是好事。等了一会儿,她又悄悄地翻了墙头,回了自己的小院。
今夜她带着一个疑问而来,却带着无数疑问而归。
马啸啸不禁觉得,李彦从前贵为镇天府小王爷,也曾父慈子孝,恣意山水,红颜绕怀,好一出鲜衣怒马的人生,不料父王暴毙,一夜倾覆,为至亲所害,与至亲相隔,落魄街头,该是何等落差,其中不愿不平不甘不忿,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一刻,马啸啸忽然觉得从前他的所作所为皆有因果,皆为情有可原。
第二日,太阳将将升起来的时候,马啸啸便去向太君报到请安了。
太君起得早,已经在正殿坐定,大丫鬟素喜正在煮晨茶,水咕噜噜地冒泡响着,茶香混着芝麻香,铺面而来。马啸啸因为有了昨夜的观感,对这准她进府的太君好感更甚,见了太君,倒是真心实意地福身道:“给太君请安。”
太君见了马啸啸,面上也是一喜,“快起来吧,你这丫头进府半月,也不常在跟前儿,昨个儿听宁麒说,派你过来伺候,我听了,心里倒是欢喜。”
马啸啸直了身子,“民女想着能来太君跟前儿伺候,心里也很欢喜,但就是手脚比较笨,还望太君多担待。”
太君又是一笑,“我瞧着你倒是伶俐。”又唤了身旁的大丫鬟,道,“素喜,这啸啸丫头来了宅院,你多带她熟悉熟悉,杂事就免了,到这殿前候着就行。”
又看了马啸啸还穿着秋天的衣裳,外面套着个不算厚的夹袄,又道:“你待会儿差绿意去取新制的冬衣,给啸啸拿几套合身的。”
马啸啸霎时有些感动,觉得这太君虽然半世荣华,倒是真的平易近人,和蔼可亲,难怪当年福王宁肯得罪皇帝,也要率兵救母。
又福了福身,谢道:“谢太君恩典。”
陪着太君又说了会儿话,马啸啸才跟着丫头素喜在这栖芜院里四下逛了逛,院子不大,只有几处屋宅,和一个小型花园,比马啸啸原先想的倒要朴素上许多。心道,这太君果然不喜张扬,与她那个几乎坐拥一阕江山,把屋子修得跟皇宫似的儿子不是一路的。
“你新来我们院子里,有些规矩还是要明白的,除了晨起请安,伺候茶水以外,晚上我们几个丫鬟都是轮流值夜,守在外间伺候。”
马啸啸一面听素喜说,一面思量她要如何得到太君那把钥匙,或者如何问一问太君那镇天玉。
转过拐角,一抹绿色闪了出来,马啸啸见来人脸上带着笑,正是多日不见的绿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绿意的狗尾巴草
绿意手里捧着衣物,率先开口道:“想不到马姑娘这么快就又回了王府,真是可喜可贺。可巧那日,我也躲在亭子里瞧见了马姑娘的舞狮,真真是精彩。”
马啸啸笑着答道:“哪里哪里,不过雕虫小技罢了。”她虽然猜测这绿意是李彦的眼线,可不能确定,心想着往后再作试探,王府内要有个人照应也是好的。
绿意把手里衣物往前一递,“喏,这是太君吩咐给你找的冬装。”
马啸啸忙伸手接了过来,沉甸甸的,果然厚实,袖口和领口都嵌有一圈绒毛,摸着也暖,“谢谢你了。”这些天,她不是不冷的。
绿意摆了摆手,看向素喜,问道:“素喜姐姐这是要往哪里去?”
素喜指了指马啸啸,道:“太君吩咐我带马姑娘四处看看熟悉一下院子。”
绿意伸手轻轻拉了马啸啸一把,把她拉到了自己身旁,“那哪里用得着劳烦姐姐,我自带她。”
素喜沉吟了片刻,“那也好,我炉上也正煮着茶,你既得了空闲便带她去吧。”
绿意应了,拉着马啸啸便走。
走得有些远了,马啸啸才听绿意开口说道:“那丫鬟素喜是太君身边的大丫鬟,跟了太君七、八年了,是个茶痴,最爱煮茶,其余三个殿前丫鬟都是去年新近的。你说话做事要有分寸,不能让她们寻了你的错处,到时撵了你去,谁都救不了你。眼下,太君喜欢你,可日久天长,你要好好打算。”说罢,转身看着她,目光复杂。
马啸啸不知道绿意为何要和自己说这般,自己先前统共也没和她说过几句话啊,难道真是李彦的眼线,她想了想措辞,委婉问道:“你本是知道我的?”
绿意模棱两可回答:“本是不知道的,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