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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啸啸听罢道了声谢,心中却是些许失落,只得牵马走了。
一月之后,李彦与马啸啸二人又是一番车马周折,终于回到了镇天府。
其后一纸明黄诏书如期而至,恢复了周宁衍原本身份,承袭镇天府爵位。
镇天府前殿之上,李彦身着玄色交领长服,头戴冕冠,面垂七旒,系青玉珠,接旨之后,再拜太君,太君双目含泪,忙扶他而起。马啸啸再四处一望,却见绿意也悄悄地在袖子后抹了一把眼泪,可她自己倒是无甚感觉。
随后,马啸啸跟着众人去往镇天府庙堂,只见李彦长跪在福王牌位之前,久久不起。
镇天府上下对这桩易主之事,议论纷纷,嗟叹不已,有说鲜卑人实在可恶,有说小王爷卧薪尝胆,又有说小王爷相貌堂堂,实乃良主,可是议论了半月以后,也是渐渐停歇,镇天府复又回到了日常的轨道中去。
秋日渐凉,院落里因着昨夜细雨,落了一地碎叶子,马啸啸此时仍旧在栖梧院中伺候,便拿了扫把去扫落叶。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每日伺候太君以外,马啸啸终于等到了李彦兑现要教她武功的允诺。每天早晨李彦都会带着她在他所居宅院的小院里练剑。
今日一早,扫完叶子,马啸啸便提了一把长剑兴致勃勃地去小院找李彦。
所幸李彦所住的院子离栖梧院不远,马啸啸绕过两重院落,便到了。
院内一树红花怒放,并未受昨夜秋雨半分影响,马啸啸看了许久,也不知那一树娇艳究竟是什么花,只见花朵薄红,共有五瓣,每一朵皆形若手掌般大小,挂在枝头,伴着点点碧绿,煞是缤纷好看。
马啸啸立在树下,痴痴看了一会儿,却听身后传来声音道:“你举着长剑却不练习,可是惫懒。”正是李彦的声音。
马啸啸闻言连忙转身,讨好一笑道:“我当然是在原地等待师傅您尊驾。”
李彦穿着一身俐落黑衣,显是为教马啸啸练剑方便,手中同样擒着一把长剑。一听此言,亦是一笑,却说道:“那你把大前日,前日,连同昨日为师反反复复教你的那套剑法好生练来给师傅我看看。”
马啸啸一听,脸色便不大好了,她虽然一直以来盲目地认为自己若是习武,必是武学奇才,可事实却给她浇了好大一盆凉水,短短一套剑法,她学了好些日子却是一个动作都记不住,使出来也是乱七八糟,每每看得李彦连连摇头,连续多日都只教她这一套剑法。
此刻,李彦又让马啸啸使出这套剑法,马啸啸只得赶鸭子上架,摆出阵势,凭那点残破记忆开始胡乱舞剑。
不过三个动作,李彦便叫她停下,并露出一脸的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马啸啸见状,不服气地强辩道:“你不懂,我这是武学最高境界,叫做‘无招胜有招’。”
作者有话要说:
、练剑的狗尾巴草
李彦却忽然一步跃前,举剑攻来,嘴里说道:“那我倒要向你讨教一二,何谓‘无招胜有招’。”
马啸啸见眼前剑光一闪,只得慌不择路,抬步意欲往树后躲去,却被一剑端正打中剑身,震得她手腕发麻,“叮”一声脆响,手中长剑应声落地。
李彦收剑而立,自上而下地俯视她。
马啸啸一面蹲下身去捡起长剑,一面低声嘟囔道:“这也太伤自尊了。”
却听李彦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学武虽然声势重要,但是招式以及内里才是关键,我看你声势倒是颇足,但却是无论如何都记不住,学不会招式,我便去翻了几本旧剑谱,偶然看到一则口诀,兴许于你有用。”
马啸啸闻言,眼中一亮,忙问道:“什么口诀?”
李彦伸出一只手,对她说道:“你先起来,我们一招一式来练。”
马啸啸顺势捉住他的那只手,用力一拉便站了起来,站稳后迫不及待地说:“那我们开始吧。”
李彦举剑而立,“那我先使一遍,你可看好,听好。”
马啸啸连连点头。
只听李彦口中一字一顿念道:“念去去,参商永离,不如,不如归去。”
手中动作随之而动,马啸啸只见他指东指西,手势翻飞,却是看得一脸茫然。
李彦见她神色,只得再念一次,手中动作随之放缓,“念去去,参商永离,不如,不如归去。”
马啸啸这才总算是看明白了,这口诀中一个字对应一式,其中“去”与“不如”三式乃为重复,细细回想了一阵,却不禁问道:“什么是参商?”
李彦答道:“参为西面白虎参宿,商为东面苍龙心宿。参宿为西,心宿为东。因而你使剑时,便先一指西,再一指东。”
马啸啸恍然大悟,跟随李彦动作练了七八遍,竟比从前容易顺畅许多,心中破碎的武学自尊总算是回复了一星半点,面上却立马换上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
李彦见她额上一层薄薄细汗,气息微喘,却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不觉好笑,一步上前,说道:“你摆好剑势,勿要乱动。”
马啸啸便乖乖地由第一式“念”式开始依次比划,李彦站在她背后,不时用剑柄敲好手臂指点,待到最后一式“去”式,李彦却忽然伸手自背后托住马啸啸举剑的右手,将之微微抬高,嘴里说道:“最后一式与前两式“去”式有所不同,你须得横剑当胸,护住心脉,不给敌人可乘之机。”
他说话的时候,马啸啸只觉脸旁似被股股温热气息包裹,他身上的气息随之徐徐而来,闻起来仿佛从前李府院子里那颗桃花树一般的味道,马啸啸心中一跳,连忙放下手臂,迈前一步,答道:“我知道了。”
李彦听罢却迈步到院中石桌旁,开口唤道:“今日便练到这里吧,这里备的有点心。”说罢,便撩袍落坐到了桌旁石凳。
马啸啸练完剑后,本就腹中饥饿,见到桌上点心,立即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
吃了两三块糕点以后,目光才落到一旁的食盒上,却莫名觉得那个食盒怎么看怎么都很眼熟,想了半晌却想不出为何这般眼熟。
看着看着,她却猛然想起,昔日南面峭壁峡,她便是用了这个食盒装了杏花饼去,后来却弄丢了,没想到眼下竟然会在这里。
马啸啸一念至此,连忙抬眼去看李彦,却见他眼中满是她看不懂的意思,只听他开口缓缓说道:“当日在峭壁峡时我便对你说,什么东西他吃得我便吃不得,后来我便索性把食盒拿走了,一赌气吃光了里面所有的杏花饼。”
马啸啸满脸震惊,却听他又补充道:“当然,甜腻得很,却不是很好吃。”
话音未落,马啸啸却倏地站了起来,正要说话,腰间某物却随着她这阵动作跌落在地,“咚”一声轻响,两人低头齐齐望去,只见是一个葫芦状的小瓷瓶。
李彦尚未来得及伸手,却见马啸啸面色慌张地伸手抓起瓷瓶,转身便走,一路走得火急火燎。
马啸啸往前走着,脑中却不由得回想着方才李彦说得那一段话,模模糊糊地像是终于想明白了点儿什么,却又仿佛仍旧什么都想不明白。
她低头兀自思索,人又走得甚急,冷不丁地撞上面前来人,只听耳边“唉哟”一声,才回过神来。
马啸啸抬眼便见面前素喜揉着一边胳膊,皱着眉头,嘴里抱怨道:“你何故走得如此之急,后头有鬼追你不成,方才我和绿意叫你好几声都跟没听见似的。”
马啸啸只能答道:“我刚才是真没听见,对不住啊,还疼不?”说着,便伸手揉了揉素喜的胳膊。
素喜笑了一下,倒也不再怪她,却听方才飞快闪到一旁的绿意惊呼道:“你的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马啸啸低头一看,却是镇天玉从怀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她不禁心想,这可真邪门儿,方才练了许久的剑不见掉东西,这才走两步路,却身上什么东西都要掉光了。
她一面想着,一面弯腰伸手去捡镇天玉,孰料,绿意的手竟然比她还快。
转眼,绿意已将镇天玉捏在手里,仔细看了看,面上满是惊诧,大声问道:“这不是王爷的玉吗?”
马啸啸明白此际她口中所指的王爷便是李彦了,于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却听绿意更为惊诧,近乎尖声地问道:“那为何此玉会在你这里?”
马啸啸不知所以,答得理所当然,“当然是他送给我了啊。”
话音刚落,绿意面色倏变,把玉硬是塞到马啸啸手上,转身就跑,背影仿佛极为慌乱。
留下马啸啸一脸茫然。
一旁素喜却是忽而轻声一笑道:“那既然如此,素喜便要提前恭喜贺喜啸啸了。”
马啸啸一听更是茫然,心中却倏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只问道:“你恭喜贺喜我作甚?”
素喜哑然失笑,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好意思,装不知道?”
马啸啸无奈道:“我是真不知道啊。”
素喜又笑了一声,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才道:“没想到王爷竟然会赠玉给你这种呆子。”
马啸啸却听得变了脸色,急急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快说清楚。”
素喜便开始徐徐解释道:“在我们大穆国,定亲的传统之一便是赠玉,又称‘玉锁良缘意’。如今,王爷将他的玉赠予你,意思便是许你‘正妻’之位,往后你便要成我们镇天府的王妃了。”
马啸啸一听,便觉脑中“叮”一声响,胸中忽而涌起一股热血,急急辩道:“但是他当时并没有这么对我说啊,只说把玉给我,允诺保我一生富贵荣华,一世如意。”
素喜却大叹道:“你真是个呆子,保你一生富贵荣华,一世如意不就是许你正妻之位了,试想镇天府堂堂王妃,定然荣华富贵,一世如意啊。”
马啸啸听罢,顿时只觉手中她曾心心念念的镇天玉,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再也拿捏不住。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想要立马掉头去找李彦,可双脚下却如灌了铅一般,丝毫挪动不得半步。
素喜见马啸啸神色颇为古怪,竟然不似欢欣,只得说道:“我眼下还有差事在身,赶着去办,便不与你多说了。”说罢,便抬脚走了,留得马啸啸一个人站在长廊之上,呆立不动,宛如一尊雕塑。
良久之后,马啸啸终于迈步回了自己的住处,一进屋便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隔日以及再隔日的早晨,马啸啸怯懦地学了鸵鸟一般,都没有再去赴约学剑。
在府中行走之时,也处处留意,听得王爷在西,她便往东,听得王爷在东,她便往西,心中唯恐与李彦碰面,却一时也说不清究竟是何缘故。
待到又过三日之后,马啸啸一而再,再而三地,终于鼓起了勇气,打算去找李彦的时候,却被告知前日王爷收了江南织造局苏闯发来的名帖邀他府中一叙,人已前往苏府,现下不在镇天府中。
马啸啸偃旗息鼓,只得作罢。
未曾想,李彦这一去苏府,竟然去了整整半月。
半月间,马啸啸听苏府派人来向太君禀报,说是失踪两年有余的苏家大小姐竟然找到了。
太君听后一声喟叹,说道:“找到就好,找到就好。”模样甚是欣慰。
马啸啸立在花厅一侧,听罢只觉甚为神奇,转头却见素喜静静地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马啸啸当然不甚明白其中缘故,直到李彦回府后她才明白,素喜的欲言又止是为哪般。
一连多日,镇天府中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大红的绸布堆满了内务院,千余张烫金喜帖已派车马一一发了出去,江南世家,高门亲贵,皆为邀请之列。
马啸啸方才晓得,太君为何一直以来都十分记挂着那位苏家大小姐。
原来那位苏家大小姐与镇天府小王爷周宁衍从小便是定了亲的。然而,其中更为耐人寻味的是,苏家大小姐闺名唤作怡雪,全名苏怡雪。
马啸啸从素喜口中得知婚讯和新娘姓名的时候,是在李彦回府的第二日,她尚未见到李彦,却听素喜徐徐在耳边说道:“这与苏家定的亲是不可改的,婚期本是两年之前,可孰料发生了先福王那件事情,小王爷不在了,苏怡雪又失踪了,便被一直被耽搁了下来,你不知道当时听闻苏怡雪失踪,苏家老爷发了多大的脾气,把院里的两棵长成的香樟树通通都给砍了。”
马啸啸听到这里,却不禁问道:“那苏家老爷丢了女儿,为何要去砍树?”心中却道莫非有毛病不成。
只听素喜解释道:“在我们江南一带,世家大族里的传统便是,如若家中得了女儿,便要在女儿降生那年在院中种植香樟树,等到女儿待嫁之时,树已长成,媒人经过从门口遥遥一望,便知可以来提亲了,可当时大家都以为小王爷弑父害兄,苏家便背信弃义,筹谋给苏怡雪寻了另一门亲事,却不料苏怡雪却平白无故地失踪了,苏家老爷一气之下,便把那两棵参天的香樟树给砍了。”
马啸啸了然地点了点头,听素喜又道:“因而,此际苏怡雪回了苏家,这定亲的旧事便又被重提了。我知道你可能不爱听这些,但是苏怡雪与王爷从小青梅竹马,情谊深厚,苏怡雪平白失踪两年,名誉显是不好了,此际恐怕已是没有别的世家高门会愿意去提亲的,王爷兴许是念着旧情才答应了婚事,不过我听说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