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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常棣的父亲程子炎是程氏的族兄,当年便是由他收殓程子焕一家的骸骨,入土安葬。正因这样,陆程氏才与族兄程子炎一家亲近几分,两家常有书信来往。
今年年初凉州民乱,程常棣母亲程陈氏不得已弃家而逃,带着程常棣、程常林、程常桐兄弟妹三人来宣州投奔程氏,一路上走走停停,九月初才到宣州。
这回一来,程氏二话没说,就让他们一家子留了下来。
“姑娘,夫人安排了,舅夫人一家子在西厢清辉园住了下来,除拨了丫头婆子,又把田妈妈派了过去照应。”罗绮进来道,一眼便瞧见陆辰儿站在窗台边上发呆。
“知道了。”半晌陆辰儿回了一句,“让田妈妈直接过来,不用进来请安了”
罗绮并未走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陆辰儿不由问道:“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罗绮听了这话,方道:“原本老爷是让两位少爷去族里上学的,后来,听说程大少爷意欲参加明年的乡试,老爷已打算辞了陈先生,欲另外请西席入府教姑娘和少爷。”
陆辰儿轻轻哦了一声,暗忖道:还是和前世一样。
府上现在教陆辰儿的西席陈先生,只是秀才出身的,于科举制艺上有限,既然给程常棣做师傅,只得再另外聘请学识出众,精通制艺的西席。
上一世请的西席,是松林书院匡山长举荐的章先生。后来,陈先生也辞了馆。
次日早上,陆辰儿去梨香园请安,程家母女已早早到了,陆辰儿上前见了礼。
程陈氏不过三十六岁,大约是这大半年奔波所至,显得有些沧桑,颧骨有些高耸,眉角皱纹明显,长眉斜入,有几分凶相。
程常桐身量还未长开,梳着双丫髻,窝在程陈氏怀里,瞧着陆辰儿有些怯怯的。
程常棣和程常林不在,大约是请了安和父亲去了书房,陆辰儿也有些放心。
只听程陈氏笑着道:“这就是辰姐儿,长得可真好,瞧着就让人喜欢,又大方又得体,不像我家桐姐儿,如今十二岁了,见到生人都怯生生的。”
程陈氏说这话,陆辰儿心中不由升起几分嘲讽。
上一世,曾为了程常棣求娶自己,跪着求过娘亲,在程常棣中进士之前,程陈氏对陆辰儿可算是极尽喜欢,如同待亲生女儿一般,只是进了京都后,特别是程常棣娶了赵雅南后,完全变了脸,对陆辰儿横挑鼻子竖挑眼,后来,与赵雅南的嫡母赵陈氏结交,甚至恨不得自己去死,总觉得是她阻挡了程常棣的前程。
如今听了这话,陆辰儿如何能听进去。
不过,人都喜欢听人夸张自己的儿女,程氏也不例外,听了这话,一边抚着陆辰儿的背,带着喜爱,一边道:“她也就有几分胆子,性子好动,从小就让我和老爷有操不完的心,哪能比得上桐姐儿懂事听话,性子又好静。”
“动有动的好,讨人喜欢,不知可许了亲?”
程陈氏话音一落,程氏瞧着女儿的不自在,倒觉得有些唐突,不知该如何回答。
程陈氏意识到说错了话,不由有些讪讪的,忙笑道:“昨儿听姐夫的意思,要另外请西席,我想着,要寻个合意的西席也不容易,不如先让他们兄弟俩先去族学,棣哥儿要参加明年的秋闺,时间也不多了。”
程氏听了这话,笑着道:“这样也好,我等会儿和老爷说说,老爷昨儿还和我说,棣哥儿的学问不错。”
听了程氏答应,程陈氏自是欢喜,两人又说了别的事,程氏又让桐姐儿跟着陆辰儿一起做伴,陆辰儿倒是愿意。
上一世,桐姐儿因不放心她,推迟了两年出嫁,只是她出嫁后,三月不到,自己被陷害害,恨愤不过,便自缢身亡了。
第十九回:失神
更新时间2013221 18:02:50 字数:1753
“陈先生孑然一身,如今贸然让他辞了馆,一时也无处可去,他教了女儿四年,也教得很好,还是请父亲留下他吧。”
梨香园中,陆辰儿坐在程氏身边,和对面坐都会的陆令凯说话。
程氏却是听出了陆辰儿的执意,不由笑道:“老爷,姐儿这话倒是有理,原本就是瞧着他无家无眷,必是能待长久的,不如留下他,家里也不愁多养这么一个人。”
陆令凯沉吟一下,方道:“我已去信给老匡了,让人帮忙推荐个合适先生。”
陆辰儿听了这话,突然想到父亲还有一层考虑,除了给程常棣请先生,另外也是为了谦哥儿,毕竟上一世,谨哥儿那般不愿意读书,程常棣高中后,章先生还是留馆继续教谨哥儿。
如今,谦哥儿在族学,听林叔说,父亲私底下一直在关注谦哥儿在学堂的情况,听先生夸过谦哥儿聪慧好学,只等风头过了,父亲还是会着手过继谦哥儿为嗣子。
陆辰儿想起松林书院,不由大着胆子道:“听舅妈说,表大少爷明年要参加秋闺,不如让他去松林书院,至于二少爷,在族学里上学就可以了,陈先生还是留下来教我和桐姐儿就好了,至于教举业的先生可以慢慢寻,就不用急着找了。”
陆令凯听了这话,一愣,半晌道:“也好。”
“弟妹这边我来说吧。”程氏想着陆辰儿有十五周岁了,程这两位内侄,一位十八,一位十五,虽是表亲,终究有碍男女大防,行事不太方便,正愁着这隐忧,听了这话,自然是赞同的。
听了这话,陆辰儿一时放下了心,没想到这么容易。
无论怎么样,陆辰儿觉得自己如今还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程常棣,只要一看到他,所有前尘往事排山倒海般呼啸而来,犹如那条白色的绫绸把她紧紧包裹,密密致致地让她透不过气,无法呼吸,既然无法做到心如止水,不若让他离开,让所有的恩怨纠缠都结束于上一世,不再徘彷,不再回顾,至于那些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应该统统都可以避开了吧。
前世的孽缘,随着那条白绫,烟销云散,重活一世,不为前世的纠葛,不为报复,只是为了躲开,躲开那段孽缘罢了。
不走重复路。
就这样吧,陆辰儿在心里暗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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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姐姐,尚师傅昨天教的针法,我还是不会,等会儿…尚师傅会不会训我。”桐姐儿满眼都是担心。
桐姐儿虽还有些怯生生的,但和陆辰儿相处好几天,已经好了许多,至少能够完全地说一句话了。
“不会了,不用担心。”陆辰儿忙笑道。
尚师傅可算得上是因材施教,瞧着桐姐儿性子耐静,才来几天,就开始教针法了,给陆辰儿上了一个多月的课,还没进入正题,也从不像以前的师傅那般,让陆辰儿记针法或是直接绣花,而是一旁引导,上课的时候,只是教陆辰儿分辨丝线布帛各色绣品,最近尚师傅在绣一副木兰辞。
“大哥,二哥,”身旁一身呼唤,让陆辰儿晃过了神。
抬头望去,菊丛边上,可不正是程常林…还有程常棣,淡淡一笑,还是那般清俊挺拔,乌黑的眸子,好看的眉眼,如玉的面容,浑身洋溢着温润的气质,每每看到他,这样站着,站在那里,记忆中,陆辰儿心中总会浮现出这样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是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前世可不就是因这个,让自己一不小心便陷了进去。
“表妹。”
回过了神,原来又失神了。
“见过表大少爷,二少爷。”
生疏,淡漠,字字钝心,不过,还是说出了口,陆辰儿的嘴角不自觉地朝上抿了抿。
目之所至,程常棣有一刹那的疑惑,不过,很快回以轻轻一笑,“辰姐儿客气了。”
“客气倒不是,只怕是表妹不愿意唤我一声表哥,不过,怎么说,我也比大五天,这声表哥还是担得起的。”
若是上一世,只怕陆辰儿会计较吧,毕竟上一世,她也是真的计较过,常常为了这事,被程常林逗耍。
“是担得起,大五天也是大。”
陆辰儿这话一出,轮到程常林噎住了,脸微微涨红,还是桐姐儿问道:“你们今儿怎么这么早就下学了。”
“学堂里的先生今天下午家里有事,布置了作业,就让我们先回来了。”程常棣一边回道,又望向一旁的陆辰儿,只瞧着她目光游离,似又失神了,好似自第一回见面起,每每见到,她都似在失神,似乎找不到心,魂游九天外。
“我和辰姐姐要先去清月斋上课,就不耽搁了。”
桐姐儿说着拉着陆辰儿道:“辰姐姐,我们走吧。”
“好…好呀,走呀。”陆辰儿晃过神,一对上程常棣乌黑的眸子,似被看穿了般,忙闪之不及,拉着桐姐儿匆匆离去。
才走没几米,只听后面隐约传来程常林揶揄的玩笑,“大哥,我说你就一祸害,瞧辰姐儿刚才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世上又多了一位少女怀春…”
……
陆辰儿走着,不由气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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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桃花树下秋千落
更新时间2013223 15:14:34 字数:1600
陆辰儿讨厌章先生的功课,古板严肃,因她是女学生,课堂上还是屏风隔开,教的内容又晦涩难懂,她又不用参加科考,也那般严厉,几次想不上课,又不愿意,她不在这上课,就不能如这般常见到程常棣了。
陆辰儿也讨厌程常林,明明只比自己大五天,却总把自己当孩子耍,每回都把她气得直跺脚,还好每常棣都护着她。
又被老师罚抄了,又让程常林少不了一番幸灾乐祸,“今天大哥不在,可没人替你罚抄了,罗绮的字,怎么模仿都不像你的字。”
程常棣模仿陆辰儿的字,简直可以以假乱真,因而,所有的罚抄都是程常棣帮忙,但因父亲的嘱托,程常棣今天出去拜访父亲以前的一个同僚了,陆辰儿不由嘟了嘴,“他下午就会回来。”不忘记瞪了程常林一眼,跑去了二门上候着。
“姑娘,回去吧,还有一百张字,奴婢让人守着二门,表大少爷回来了,马上就来告诉姑娘。”云锦劝道。
陆辰儿不乐意,“不要,我在这等他回来。”
“辰姐姐,我去二门上等吧,表大少爷回来了,我就领他去见姑娘。”陆菁儿劝道…
“怎么才回来,你不在,常林奚落我一上午。”陆辰儿没好气地瞪了程常棣一眼,只是一对上那灿烂的笑意,明亮的眸子,清俊秀颜,目光便忘了收回了,陆辰儿不由直愣愣的,移不开眼。
“我等会儿就去教训程常林,给你出气。”程常棣瞧着陆辰儿,眉眼舒展,有几分揶揄,有几分宠溺。
“要让他给我赔不是。”每次道完歉后,程常林还是照旧耍弄她,但陆辰儿还是执意。
“好。”
“那一百张字,你要帮我写。”
“好。”
“要陪得去荡秋千。”
“好。”…
秋千摇落中,一阵风吹来,粉色的桃花吹落,一瓣一瓣的,缤纷洒了一地,陆辰儿的笑声越来越大,回过头,那个沐浴在明媚春光中的少年,一袭白裳,面如冠玉,笑如春风,明晃晃的,闪闪耀眼,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眼眸似盛了一汪江水流春洋溢着无穷的欢快。
“常棣再高一点,常棣,常棣…”
那样一个春天,桃花树下秋千落,一地粉红随春风,欢快的笑声,深深的刻在脑海中。
似还在耳边,陆辰儿晃过神。
此刻,坐在秋千架上,陆辰儿努力着睁大眼睛,却什么也没有,那个满眼宠溺、那个什么都说好的少年,去了哪里呢。
呵呵,又是上一世的记忆,如今可是仲秋时节,天气萧萧,有些微凉,这下午,天阴沉沉的,更是让人觉得异常的冷。
秋千微微轻晃,陆辰儿坐在上面,望着满园光秃秃的桃树枝,半晌才问道:“云锦,尚师傅可去梨香园向娘亲做了辞?”
“没,还没有。”罗绮忙道。
今天下午针黹课的时候,她实在无法待下去,看着对面认真的桐姐,她想起上一世,在京城,桐姐儿也是这般认真学针黹课,又看着那相似的眉眼,突然觉得待不下去了,便从清月斋直接来这园子里的,连尚师傅说什么,她都没去听。只后来听罗绮说,尚师傅最后说了一句话:若是姑娘实在无心学,她也不敢再待下去,耽搁姑娘。
“回清月斋吧。”陆辰儿起了身,众丫头忙跟着。
到了清月斋,尚师傅清瘦的脸上,有几分惊讶,洞明的目光打量着陆辰儿。
好一会儿,才道:“可是想着从今往后,好好学刺绣。”
语气中有笃定,陆辰儿一惊,不过很快恢复过来,笑道:“师傅目光灼灼,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
“真要学,就得好好收收心。”
“我是为了收心,才决定要好好学的。”陆辰儿笑道。
尚师傅听了,似在意料中,又似不在乎,点了点头。
陆辰儿只一门心思工刺绣,便不愿意再去上西席陈先生的课了,匡山长及时推荐了章先生了,犹如上一世一般,十月份的时候,章先生来陆府做西席,陈先生辞了馆,他是吉安人,陆令凯写了封推荐信,让他在吉安谋了馆。
程常棣与程常林还是留在了府上,没有去松林书院与族学,所幸谦哥儿从族学中出来,在府里由章先生授课,因着便利,谦哥儿便在府里住了下来。
陆辰儿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