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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恨京华
作者：懒瓷
、第 1 章
夏日正午之时最是烦闷，本该是午休的时候，太皇太后却没有闲着，认真地坐在榻上仔细翻看手中的一本册子。殿外烈日当空，空旷的大殿内，却只有孙女明神爱陪在一边。她手里捧着个苹果，毫无形状地斜躺在柔软的靠枕上，正啃得带劲，偶然发现太皇太后正盯着那册子看得聚精会神，不禁有点好奇。
“奶奶你在看什么？”
太皇太后不动声色地翻了一页，继续看：“是朝中尚未婚配的王公大臣的名单资料。”
明神爱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眼睛刷一下亮了起来，腾的坐起来喜滋滋地靠过去问：“奶奶你要像镇里的李婆那样给他们做媒吗？”
太皇太后简单的“嗯”了一声，然后侧头过来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有点无奈：“神爱啊，奶奶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进宫了就不要再说以前在山南的事情，让人笑话得还不够多吗。”
明神爱嘴角一撇，因为这种事她已经被嘲笑习惯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桩。
“哎……来来来，你看看这个靖顺侯怎么样？”又看了一会，太皇太后像是在册子上发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都深了，指了上面的一个名字给明神爱看，“据说人长得又高又俊朗，家世也好，曾祖父是战功显赫的齐国公呢。”
太皇太后口中说的那些东西，明神爱似懂非懂，她只是朝着那纸上看了一眼，满眼都是黑字，密密麻麻得顿时有些晕：“我不知道啊，连奶奶都觉得好，那就是很好吧。”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着头继续看那人的资料，可是越往后看下去，她的表情越带上些犹豫，最后惋惜地摇头叹气，“还是不行。”
明神爱看到奶奶确实像是认真的，更加好奇不解了，“奶奶你真的要给他们做媒啊？”
“这还能有假？”太皇太后瞥了她一眼仿佛她问了一个多可笑的问题。
明神爱凑得更近了，挑眉低声笑道：“那女方是谁啊。”
太皇太后一笑，拿眼睛睨她：“除了你，还能有谁让我这么操心啊。”
什么？明神爱脑子一时半会没转过来，半天后才惊叫一声：“给我找的？”
这一叫，声音挺大，让太皇太后惊了一下，佯怒着瞪了她一眼，“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没有……”明神爱心中有些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才啃了一半的苹果继续吃也不是，放也不是，拿在手上左右为难。“奶奶，我们来京城才两个多月，您怎么就……不用这么急吧。”
太皇太后无奈地叹气摇头：“我也不想，可是霄禹初登皇位，很多人心里都不服气，他的地位还非常不稳固，朝中很多别有用心的人都在暗处作乱，为难我们祖孙三人。此时你我要是再不帮他一把，只怕等来的就只有杀身之祸了，想再安然无恙回到山南去过平民的日子都是奢望。”
明神爱对风谲云诡、变化无常的朝廷完全不了解，但是也能从每日奶奶和哥哥沉重的表情中看出点头绪。
哥哥有难，当然要帮！
只是明神爱不明白自己能怎么帮，心中有点难过：“就算奶奶你把我现在给嫁出去了，又能帮哥哥什么忙呢？”
太皇太后面露凄凉之色：“我二十一岁之时，你祖父便被人诬陷丢失了太子之位，你父亲尚在襁褓之中便和我们一起被流放到了山南这样偏僻的地方。我的家族都被牵扯进去，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如今，如今就连一个人都寻不到。时隔三十五年，也算你祖父在天有灵，终于让皇位重新传到了我们这一支血脉，可霄禹在这京城里，除了几个扶持他继位的忠义老臣，根本就是毫无支撑。”
太皇太后谈起以前的事情，心中无限凄苦，想到最伤心的地方，简直要掉下泪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仿佛不愿意再多想，稳住了心神才接着往下说：“我如此苦心急切地想要为你挑选夫婿，也是因为感到霄禹的皇位坐得实在太岌岌可危了，随时都可能会被倾覆，才想把你许配给一个有权势的家族，给他多添一份助力，也让咱们祖孙三人的日子好过一点。”
太皇太后这样赤‘裸裸地点明意图，虽然果断干脆，但却让明神爱一时间无法完全接受。她低着头不吭声，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有点低沉。
明神爱心里是知道的，为了能过上今天这样的日子，奶奶在山南那个偏僻的地方足足盼了三十多年，她当然舍不得再看到奶奶伤心流泪，咬着下嘴唇沉默了很久，最终鼓起勇气抬起头来，虽不情愿却依然说：“那奶奶准备把我嫁给谁？”
太皇太后看明神爱没有明确表示排斥，知道她是自己想通了，心底多少有点欣慰，表情怜惜地指着那册子对她说：“我原本是想把你许配给这个叫项言的靖顺侯爷的，但他生性恬淡，不好政事，只怕不能为我们帮太多忙，我还要再继续看看。”
明神爱只觉得心中闷了一口气，当着太皇太后的面会更加难受，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跟奶奶道别，跑去漪澜殿里找自己嫂嫂纪贵妃了。
————————
贵妃纪桂兰正闲得无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午觉，听侍女报说明神爱来了，忙起来去迎她。
“神爱啊，这大中午的太阳多大啊，怎么就这样跑过来了，热不热？”
两人坐着之后尽管有纪桂兰帮她在一边扇风，她还是觉得浑身燥热得很，直接从纪桂兰手中夺了扇子过来，使劲扇着。
纪桂兰拿大眼睛瞅着她，“你这是怎么了？跑来我这又光坐着不说话，谁又惹你了。”
明神爱拿着把扇子使劲胡乱地摇，好像根本不是在扇风而是在撒气一样，将个扇子扇得几乎看不清影子。
“小纪姐，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纪桂兰只当她又如之前几次一样，被宫里的训诫女官给训了一顿，忙心有戚戚焉地宽慰她，“不舒服也要忍下来啊，就算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有心里不舒服的时候，何况我们这些晚辈呢。唉，有时候被那些人训斥得厉害了，真是气不过，可是进了宫，就不能再像以前在山南做乡下小丫头那样到处野了，不然别人会笑话死你的。”
现在只要一说起山南，明神爱就觉得整颗心都被惆怅给塞满了。真想回到山南去，比在这宫里自在多了。尤其是现在，得知奶奶可能要把自己嫁给一个陌生人，明神爱越发想逃回山南去。
“不是陈夫人责罚我，是奶奶准备给我说婆家了。”
纪桂兰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脑子还有点没转过来：“什么？”
明神爱没有在太皇太后面前表现出不情愿，但是在自小一起长大的纪桂兰面前就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奶奶说要把我嫁给一个有权势的人，这样哥哥的皇位才坐得稳。”说这句话的时候，明神爱脸上的表情有点委屈，为自己的不受重视。
纪桂兰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把心里的话给咽下去了。
“皇上这几日忙得连面都见不到了，看来政事真的是太棘手了，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只望在这宫里多学点东西，尽量不给皇上添累赘。你若真的能帮帮他……也，也挺好的。”
明神爱看纪桂兰那为难的神情，心情更加复杂了。“哥哥现在过得这么辛苦，我当然要帮他。只是来了这皇宫这么久，才发现这皇宫里的日子，完全没有以前咱们在山南的时候想的那么好。明明过的不好，奶奶还天天惦记着，为什么呀！”
纪桂兰哪里会不懂她的心情，心中的万千感叹都说不出来，只能亲昵地摸摸她的手背，“你以后要是想的话，可以再去山南过一段时间，这些话可千万不要让太皇太后听见了。”
明神爱无奈地瞄了她一眼：“奶奶已经在翻名单了，估计马上就能确定把我嫁给谁了。”说到这里，她神色更沮丧了，低垂下头一点精神也没有。
“我就跟以前镇里的喜良姐一样，要被嫁给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了。”
纪桂兰戳了一下她的头，“哎呀傻妹子，好多姑娘嫁人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夫婿是什么样的人呢！再说了，太皇太后肯定会对你的婚事考虑再考虑的，她老人家怎么舍得自己唯一的孙女随随便便嫁给别人呢。你放心好了，我看京城里英俊的男子还是很多的，到时候你别笑裂了嘴巴才好。”
被嫂子这么一开玩笑，明神爱才回了点精神气，撇嘴回道：“你怎么知道这京城里英俊的男子就多？我怎么没见到几个？说不定有人比李大锤的儿子还要丑呢！”
李大锤是原先镇子里的铁匠，自己长得就已经很唬人了，跟画上的阎王似的，好不容易取了个丑媳妇，生下来一个儿子长得更是可怕，村里的小孩都不敢跟他一起玩。
“哪能啊，你尽瞎说。”
回想起以前的事，明神爱的心一下子就飞远了，愣了一下才失望地再回到现实中，又一下子像想起了什么，急问道：“哎，云哥他那住处现在怎么样了，修完了没啊？”
纪桂兰听她提起这个就烦，眉头紧皱手一挥：“别提了，皇上赏给哥哥的宅子大虽大，它闹鬼啊！这么个破房子，我可真没脸把爹爹给接过来享福，到时候把他老人家给吓坏了还糟了。”
“闹鬼？！”明神爱眼睛睁得大大的。“怎么会这样啊。”
“这京城本就没多少空余的旧宅子可以赏的，好不容易挑出来这个还是最大最好的。哥哥花了这么多时间把宅子修得跟新的一样，才住进去没几天，就天天晚上做噩梦，还经常遇到鬼压床，吓得他现在只敢住到客栈里去了。”
“啊？要不换一个吧……”鬼也不是闹着玩的。
纪桂兰皱着眉直摇头叹气，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旨都颁下去了，哪能说换就换啊。哥哥只好一边给爹爹写信说房子还没修好，等过些日子再去接他老人家来，一边到处找那些道士和尚来驱鬼，真是头疼死了。”
“京城的房子修得这么好也会闹鬼啊！”明神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以为只有乡下的那种破庙才有鬼怪藏身呢。
“京城怎么了，京城的这些大宅子里面，哪个没有点肮脏的事藏着呢，死一个两个人还算轻的。我看那鬼啊，八成也不是想索命，就是想伸冤吧，一直在哥哥的梦里哭啊哭的，找个和尚道士来看看，估计也就好了。要是好不了……那就真的只能再给他换一个了，这叫个什么事嘛。”
明明是挺恐怖的一件事，但是想到云哥花了那么多心血却还是住不进去，只能看着宅子一脸憋气的模样又觉得十分可乐，明神爱憋着笑说：“前段时间他还跟我炫耀呢，要我日后去他新宅子里玩，说这宅子他花了多少钱翻新……哈哈哈，现在我可不去了。”
“嗯，先别急，等这事弄完了再去，别惹得一身晦气。”
正在两人说话间，一个熟悉的人影跑了进来，明神爱仔细一看，是纪桂兰的陪嫁丫头阿珍。
阿珍神色慌张的在纪桂兰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就见到纪桂兰双眼大睁，一张脸马上白得看不见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 章
明神爱马上握住她放在桌上那颤抖的手，关心道：“发生什么事了？”
纪桂兰方寸大乱的样子，根本就开不了口，明神爱只好问阿珍。
“我也是听太监们胡乱说的，说有大臣今天早上建议皇上赶快纳妃立后……”
明神爱完全糊涂了，纳妃就算了，竟然还立后？哥哥的原配明明就在自己面前，虽然暂时只是封了个贵妃，但是那些大臣们怎么能说出要哥哥赶快立后的话来，难怪小纪姐会慌成这样。
“太欺负人了！哥哥不答应他们，他们能怎样！”明神爱心中颇为气愤不平，但由此又想到了自己，兄妹两人现在有着多么相似的遭遇啊。同样为形势所迫，不答应的话，是不会怎么样，只是日子会越来越难过而已。
想到这里，明神爱也顿感失落，愣坐在凳子上不说话了。
三人各有各的心思，都在那里发着呆，默默不语。
到底是纪桂兰年长一点，率先收拾好心情，好歹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意，“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我这乡野出生本就没什么资格坐皇后之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算坐上去了也要让人笑话的。要真有哪个姑娘德才兼备，能辅佐皇上，该是好事一件啊。”
看着她违逆自己的心愿强迫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明神爱心中更加难受了。“小纪姐！”
“神爱，你先回去吧，我想去睡会了，乏得很……”
看着纪桂兰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庞，明神爱就算是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好先回去。
顶着大太阳失魂落魄地从纪桂兰宫里回到自己的住处，一倒头便趴在了榻上动也不动，连鞋子也没脱。负责教导明神爱宫中礼仪的女官陈夫人进来之后，见她竟然是这样一个毫无形象可言的姿势，顿时就想开口训斥。但是明神爱明显仍然处于神识游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