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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累成这样也不肯睡觉,肯定是急着出嫁呢,呵呵呵……”
这句话要是换成纪桂兰说,明神爱没准还要跟她辩驳几句,说自己不是着急纯粹是被热的。但是面对着有很强疏离感的喻太后,她就不怎么敢开口了,也只是低头笑了几声,微弱地表示了一下:“没有……”
这么小的声音,大家都不一定能听得见,所以都只当她是害羞默认了,又是一阵谈笑。
喻太后笑了几声之后,优雅地从自己头上摘下一只玉钗,拿在手中把玩很久,似是陷入了回忆一般:“这钗子是已故去的永德太皇太后当年赏赐给哀家的,哀家一直当做宝贝一样珍藏在身边。”
听过她这一段话,太皇太后脸上马上显现出难以言说的神色,忍不住阴沉着表情盯着那钗子看了许久。
喻太后仍是自顾自地说道:“从见到公主的第一面起,我就喜欢公主天真烂漫的模样。如今公主要出家了,我这个做皇婶的也十分不舍,又没什么珍贵的东西可以相送,只能将这玉钗当做礼物,送给公主了。”
说完,便将玉钗交给宫女,递到明神爱手中。
明神爱接过来之后,还有些怔愣,看看喻太后,又偷偷瞟一眼太皇太后的神色,有点不知所措。
太皇太后嘴角勾出一点笑意来,声音淡淡地:“喻太后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哎。”明神爱自然是答应了,但是察觉出来,奶奶在不高兴。
等喻太后悠然地离开之后,太皇太后心里的愤懑才算是爆发出来。她捏紧了拳头,在榻上的小几上狠狠落下一捶,让纪桂兰和明神爱一下子将眼睛全部放在了她身上。
“这支玉钗,以后不许戴!”
这么珍贵的东西,刚刚奶奶还笑着让她收下,现在又命令她不许戴,明神爱不知是何缘故,想向纪桂兰求个主意。纪桂兰只是急着向她示意,让她听话。明神爱便马上回到道:“不戴不戴,我本来就不喜欢这些东西。”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用非常厌恶地表情说道:“我的子孙,可用不着永德这老婆子的东西。”
明神爱对自己这个庞大又复杂的家族中的事情,记住的不多,她只能隐约想起来永德太皇太后应该是家族中的长辈,至少比奶奶的辈分要高,只是一直都很少被提起,具体是哪一辈的,她就分不清楚了。还是等纪桂兰告诉她之后,她心底才明白,奶奶这份怨恨之情是从何而来的。
当年那个还被称为永德皇后的女人,一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既身为嫡长子,自然是顺理成章地被立为了太子,辅佐父皇监管天下,而后娶妻生子,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谁知道这位永德皇后,并不喜欢大儿子的沉稳镇静,反而喜欢的是小儿子的可爱乖巧,一心想让小儿子当太子。为此她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权势,在皇帝夫君的耳边天天进谗言,帮小儿子出谋划策,以图另立。
碰上这样一位偏心冷血又固执无情的母亲,真可以说是太子的大不幸。双方斗争了很久,最终太子还是因为各种原因被废除了,同母胞弟顺利接位。
这样一出血腥无比的兄弟阋墙、母子反目、改换国本的大戏能成功落幕,永德皇后可谓是功不可没。
这位被废的太子就是明神爱的祖父。
明神爱听纪桂兰讲完这段残酷的往事之后,整颗心都是凉的。原来曾经被这样无情又偏颇地对待过,如果不是平素堆积了太多的屈辱,奶奶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婆婆说出那样大不敬的话来。
皇族的旧事,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纪桂兰见她还拿着那玉钗发呆,叹一声:“把这东西收起来吧啊,别再让太皇太后看见了。”
明神爱而今也觉得这玉钗真比那山芋还要烫手,拿在手里丢也不是放也不是。
“喻太后将这东西送给我……”明神爱嗫嚅道。直觉告诉她,这后面有点什么,但她又真心觉得,喻太后这么美丽的人也许没这么坏呢,也许她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呢。
“我看她就是故意地揭人疮疤。”纪桂兰沉下了脸色,断然道。“你没发现吗,她说的话做的事,很多都能引起太皇太后的反感,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这都多少次了,连我这个小辈都能瞧出里面的玄机来。”
“那我回去就把这玉钗装起来,再不拿出来了。”
明神爱回去之后就困得不行,让夏荣将这钗子收好之后,然后再也扛不住地躺倒在床上。这回倒是再没有两个小人跑出来搅扰她的清梦,脑子里一遍遍都是回想着纪桂兰之前跟她讲的话,最后在替自己祖父不值的哀怨之中沉沉睡去。
日子一天天的忙过去,很快就到了婚礼前一天的晚上。虽然已临近半夜,但是挂满红绸、一派喜庆的曦和殿中依然是灯火通明,还被挤得水泄不通,一队队的宫女太监们快步地进进出出在收拾着东西,为婚礼做着最后的准备。外殿里是一大堆贵妇通宵陪着太皇太后说话,内室中明神爱则被好几位年长的后宫姑姑们折腾着。
“为什么今晚就要梳妆啊!”明神爱嚷道,她还准备今晚能睡上一个好觉,等明早再起来,谁知根本就是想错了。
纪桂兰对这宫里嫁娶的程序也没弄懂多少,只是陪在她身边,看那几位姑姑给她穿上喜服,一层又一层的不知道有多仔细,专注地几乎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了。
“你乖乖的听话啊。明早哪有时间,大清早的还要去游街呢。”
明神爱一边讲着话,一边又要分心听那些姑姑们的吩咐,难免会出差错。
姑姑让她抿住嘴巴,结果她没听清,依然在跟纪桂兰说话,那浓厚的一层脂粉便至少扑了一半进她嘴里,呛得她直咳嗽。吐了半天,又拿了水来喝,又拿帕子擦,才化得差不多的妆又得重新补。
“我看你啊,还是别说话了,给我专心点。”纪桂兰皱着眉看她。
好不容易化完了妆,又戴上凤冠,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外边的天都已经泛白了。
纪桂兰拉着她往外面走去,说是去吃十全宴。一大桌子上连上明神爱总共围坐了十个女孩,年纪都差不多,而桌子之上则是摆放了十个喜盘,盘子里面装的可不是普通菜肴,而是棉籽松枝之类的,每一盘上面还都粘了一个大红的喜字,意味着富贵绵长,多子多福。
不一会就有太监端了菜上来,在桌上放上一碗菜,便要替换掉一个喜盘,还要高声唱出这道菜的名字,总共十道菜,全都是寓意吉祥美好的。明神爱看得满桌的菜,口水直流,拿起筷子想去夹,却被纪桂兰一手打掉手中的筷子:“你怎么能吃呢。”
“啊?”明神爱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一样,她是主角啊,怎么就不能吃了。
“你只能看着,不能吃。你才化好了妆,又穿着喜服,吃东西之后不方便。”
明神爱只觉得心里苦极了,受了这么半天的折磨,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谁知道面对着满桌子的美味,竟然不能动筷子。谁规定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忍不住扯了扯纪桂兰的衣袖,小声地求情:“我快饿死了……”
“那也不行。”明神爱从来没觉得纪桂兰这么绝情过,她甚至还说:“不止是东西,你连水也不能多喝,今天你要撑一天呢。”
什么叫心如死灰,明神爱总算是有所体会了。
满别人满心欢喜地吃完了自己的十全宴,就有人来报,说平陵王的迎亲队伍已经从家里出发了。
这么快,外面的天还没完全亮呢。明神爱一个激灵,马上就被姑姑们指导着,去给坐在外殿的太皇太后行跪拜礼。
四周全是京城里的命妇和宫里的太妃太后,坐了满满一殿。明神爱一个人立在最中间,望着最上边太皇太后那双渐渐有些湿润的眼睛,心里一酸,便直接跪了下来。
凤冠很重,磕起头来脖子再抬起来很吃力,但明神爱还是强忍着泪水,结结实实地给奶奶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明明是一件喜庆的事情,也没有人跟她说过要怎么做,但是一看到奶奶那双饱含了不舍与欣慰的眼睛,想到自己以后又有了另一种身份和生活,她就忍不住想哭。
行完礼,太皇太后激动地、将她搂在自己怀里,“我养了十多年的宝贝今天就要嫁人了……我这心里啊,真是……”边说边流泪,惹得周围的人纷纷拥上来劝慰。
明神爱更是忍不住,呜呜地在太皇太后怀里哭着,哪里还能管得了眼泪是不是会弄花了妆容。纪桂兰的眼睛也有些红,但还是上去,轻轻将明神爱从太皇太后怀里拉起来,“神爱嫁得又不远,以后天天都能再回宫里玩,太皇太后您也不必太伤心。”
太皇太后擦了擦眼泪,破涕笑道:“话是这么说,可这心里……唉,不哭了不哭了。”
四周的人纷纷围上来说道:
“就是,这是好事呀。”
“能嫁给平陵王这样的人,该笑才是。”
“公主这是舍不得太皇太后呢,孝女啊。”
在众人的哄笑和安慰之下,明神爱也渐渐止住了哭声,跟太皇太后挤坐在一起,手紧紧地握住不肯分开。
不多时,明霄禹进殿来了,让所有向他行礼的人都平身之后,他上前对太皇太后和明神爱道:“平陵王将在宫门口接亲,咱们现在要到那边去了,不然可就要错过了吉时呢。”
太皇太后看了怀中的明神爱一眼,差点又掉下泪来:“你们去吧,我老太婆就不去了……免得啊看见孙女跟别人走了,伤心!”
明神爱拉着她的手不停地哀求:“奶奶……”
太皇太后轻轻地摩挲她的脸,眼中带泪地笑道:“你乖乖地跟着去,让他们给你补点妆。还有啊,过几天了一定要回门来看看奶奶,听见没?”
明神爱抽泣着点头,在纪桂兰的扶持下最后看了几眼太皇太后和自己所住的宫殿,然后便跟着明霄禹的脚步向外面走去。
补过妆之后,明神爱乘坐着小软轿,在明霄禹和纪桂兰的陪同之下,跟随着送亲的队伍一直来到了宫门口。
威严的宫门已经打开,无数的百姓正在门外边踮着脚往里面瞧,数不清的士兵站在街道的两侧,将百姓管制在身后,长长的街道中间被空出,从宫门口望出去望不到头。
明神爱偷偷将软轿的帘子扒开,发现自己的轿前竟然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一个个都骑着高头大马,手执旗帜,迎着晨风猎猎飘扬,威武不凡。在这队士兵护卫的正中间,则是一辆巨大的辇车,飞檐翘角雕栏玉砌比宫殿还华丽,通体漆红,四角以彩带坠多串铃铛,随风而动,叮叮当当分外清脆可爱。
两位身着红衣的喜娘将明神爱从软轿之中扶了出来,并且以一方红帕将她的凤冠盖住,这下子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微微低着头看自己的脚面。
忽然响起震天的锣鼓与鞭炮声,还有军队里专用的低沉的铜角声,吓得完全没做好准备的明神爱忍不住一缩脖子。好不容易适应了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又觉得身上像是被丢了一大把什么东西一样,低头一看,脚底下不少的豆子和谷子。
“这是干嘛呢?”悄悄地问身边的喜娘。喜娘告诉她,这是在撒谷豆,祝福她早生贵子呢。
幸亏有人扶着啊,明神爱心中感叹,不然这一脚的豆子,稍不小心就可能被滑到。
喜娘慢慢扶着她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两边的喜娘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一起放手,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她除了地面什么也看不见,耳中又全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地她不敢乱动。就在她心里刚刚生出一点慌张的时候,突然有人用劲将她凌空抱起,吓得她惊呼一声。
“是我。”
谢简之低笑的声音响在耳边,让她的心稍稍平稳了一点。
“抱好我。”
尽管有盖头遮住,但明神爱的脸还是禁不住地红了,周围所有的人肯定都盯着他俩在看,她迟迟伸不出自己的手。
谢简之就这样抱住她,一直没动。“你要是不搂好我,等会小心掉下去。”
她不动,他就不动。不得已,明神爱只好伸手将谢简之的脖子紧紧搂住。谢简之一笑,小声说了一句:“这才乖。”然后便大踏步地往前方走去。
谢简之路将明神爱抱到了了辇车之上,明神爱以为他会和自己同坐,谁知道谢简之却离去了。不久就听见了明霄禹与谢简之交谈的声音,听得不大清楚,但无非就是明霄禹对谢简之的一些嘱托。
有个小太监,高声宣唱着皇帝将朝元公主嫁予平陵王的圣旨。宣布完毕之后,只听见谢简之高声谢道:“谢主隆恩!”
迎亲的仪式这才算举行完毕,明神爱被扶进车中,谢简之翻身上马,跟随在一边,整个队伍就在锣鼓声中慢慢的行进了。
车内相对比较安静,陪在明神爱身边的只有两个喜娘和夏荣。明神爱长舒一口气,伸手就想把那盖头扯下来,被一个眼疾手快的喜娘马上给制止了。
“这盖头不能揭啊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