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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策,醒醒。”温柔的手轻轻抚着她冰凉的脸颊。她感觉到自己身子正依偎着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除了呼啸的海风之外还有……还有什么东西在扇动的声响,一下,一下。
她微微睁开双眼,满目的金色由眼睫间的缝隙射入,让她越发相信这是错觉。
夜晚的大海上怎么可能有灿烂的金色呢?那是金九霄眼中才会有的颜色。
金九霄!
她猛然瞪大双眼,那张她以为今生不会再见的容颜正温暖地注视着她。
她不是明明被抛向大海了吗?
她转眸去看周围,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正腾在半空中,脚下甚至能感觉到不时拍打着的浪花。
而她刚才看到的金色并非错觉,而是一对巨大的满是金羽的翅膀!
金九霄正扇动着翅膀带自己在空中飞翔着。
“原来金系是天人的传说是真的。”她无法相信地轻喃道。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目睹传说中的这一幕。
他笑着将她冰冷的身子抱紧,“再坚持一下。等回到船上就好了。”
“嗯。”她紧紧攀着他,感受着由他身上传来的温暖,身上的寒凉仿佛也不像原来那么折磨人了。
“我还以为只有月痕上船了。”她仰头望着他,舍不得让视线由他身上移开。
“我可不敢冒着被墨霜钟拐去侍官又带走仆人的风险放你们独行。”风吹来他那悠悠的声音。
“对不起。”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剑刺伤过多少人,可是唯独刺他的那一剑那伤口就像长在她身上一般,一想起便会隐隐作痛。
“你该对青老元帅说这三个字才对。”
“爹?”她不懂他话中的用意。
“这么近的距离竟然还会刺偏。你真是有辱青系盛名。”他露出笑来。
她将脸贴入他怀中,轻声发誓道:“再也不会了。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再拿剑对着你了。”
“月策,这件事就让它随海风而去吧。”他伸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声音中透满了怜惜。
“嗯。”她点头,看着已经越来越近的船只,在寒凉的侵袭下一点点昏睡了过去。
第6章(1)
驸马墨霜钟通敌叛国的消息震惊朝野。由四皇子金九霄呈上的通敌书信及船上一百多人的口供都是不容任何人质疑的确凿证据。只可惜驸马在被押回的路上竟然畏罪跳海了,空留下年轻貌美的叶公主为他伤痛欲绝。
四皇子金九霄也因此为万民所景仰,一跃成为最受拥戴的皇子。
口耳相传间,四皇子俨然成了一位刚正不阿、正气浩然、铁面护国的英雄。
青染侧头看着正懒懒躺在榻上吃着梅子的金九霄,不禁觉得好笑。
“你在笑什么?”金九霄斜了她一眼,并没有就此放下捧在手中的梅子。
“在笑刚才来的路上还听到有其他府的婢女把你说得跟天神一样。要是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那些婢女肯定后悔赞过你。”她已经在心中替她们不值。
“我原本也就不是什么天神。”他打了个哈欠,将梅子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索性闭目养神。
“四皇子,你急召卑职来不会就是看你吃梅子打瞌睡的吧?”她如今已经由厨房调至正屋侍候公主日常起居,虽只是做些打扫整理之事,鲜有见到公主的机会,但她却还是不愿离开。对叶公主她总觉得心有亏欠,当初若非她教会了墨霜钟武功,叶公主的命运该会完全不同才是。
金九霄闭着眼懒懒道:“若不是你刺的那刀太深,我又何须卧床休养?”
虽知他一贯懒散,现下分明是在拿养伤当借口,可她仍忍不住担心起来,“伤口还没痊愈吗?这可如何是好?月痕明明说他医术高超定能医好你的。”
他悠悠睁开眼,笑望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我这皇子看来还真是做得失败,手下的人一个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竟然还背着我做出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我们当初也是迫于无奈。你恰巧在全力追查那两个婢女的死因,而我发觉墨霜钟夜宴五皇子之事似有蹊跷之后除了月痕又无人可相商。原本还想稳住墨霜钟直到你回府再由您做定夺,可谁料他这么快就识破我的身份,还逼着我带着黑目玉来刺杀你。我原本已打算放弃,可是由月痕处得知你查到他有叛国之嫌,于公于私,我都不能放任不管。”她望着他,眼中满是歉意,“原本只是想假意刺你,我以为凭您的武功感觉到剑芒后定会闪躲,谁想你……”他却根本躲也不躲,尽数承受了她凌厉的攻势。
“我当时只是一心想成全你和他双宿双飞。”他摇头轻笑,为自己那时的误会。
“我心中早就没有他了。”她脱口而出,发现那双注视着自己的金瞳中因这句话而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
“那你心中有着什么?”
她心虚地避开他的探视,却由自己加快的心跳中知道了真正的答案。
“月策。”他唤她的名,声音又柔又轻,“不要再让自己身处这样的危险中。我不允许。”
她点头,想笑更想哭。她感激他,让她在经历过墨霜钟这样的噩梦之后,还能全然去相信一个男人的话。她信任他,可以交出自己性命地信任着。同时,她发誓不会再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因为她不会再让他因自己而受伤,不会再让他为自己而冒任何险。
从今日起,她要保护他,像一个侍官该做的那样。唯一能让她豁出性命的,只剩他的性命。
“你的伤,真的还没好吗?”她不放心地又追问了一回,虽然眼前这人生龙活虎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有伤在身。
“月策姑娘难道不相信月痕当日的承诺?”沙哑的声音忽然插入谈话,有过过命之交后,这声音听在青染耳中早已不再刺耳。
其实又何止是声音,经墨霜钟这一闹之后,她与他们二人之间都产生了微妙如亲情般的羁绊。正如她在金九霄面前不再自称卑职一般,月痕对她也不再由侍官大人变为直呼月策。
当日月痕踩碎黑目玉后便直接让她离开,并承诺他一定会让金九霄三日之内就痊愈。
金九霄一听到月痕的声音便开始摇头叹息:“进我的屋子都不用事先禀告了吗?”
月痕闻言,立刻恭敬行礼道:“仆人月痕参见四皇子。”
“好了好了。知道你最恨别人质疑你医术不精。”金九霄看了眼一旁并不清楚情况的青染,懒懒一笑,“银系为何会与其余三系共列贵族的原因你该很清楚吧。”
青染点头,“当初银系长老以一双妙手救活了不少将士的性命,其中也包括在一次恶战中垂死的金展帝。所以银系虽没有武将之勇猛文臣之才智,却因为当初对金展帝的救命之恩而尊享恩宠,再加上银系女子的娇美素有盛名,因此后位通常为银系女子所占。这也就是银系又被称作皇亲系的原因。”
“月痕的娘是银系的族长,他自幼便精通医术,所以刀伤剑痕在月痕看来根本就不算什么。”金九霄冲青染眨了眨左眼以示自己早已无恙。
银系和平族?真没料到月痕身上竟然还藏着这样惊人的秘密。要知道五系的子女若是和平族结合的话,会被视作玷污系族而被驱逐,从此身份降同平族。鲜有五系子女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青染再看月痕时,眼中已充满了好奇。
“咳。月痕,你若没什么事的话就退下吧。”金九霄见青染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月痕身上,于是故作不经意地赶起了人。
“遵命。”月痕扫了眼金九霄又看了看青染,连忙识趣地退下了。
“四皇子,我有件事想问你。”其实这件事她早就想问了,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方式。
“是想问那幅画吧?”他竟然一下子就说中了她的心事。
她点头,“四皇子为何会有我娘亲的画像?”
“因为那正是我画的。”他缓缓道。
“你画的?这怎么可能?我娘亲早就过世了。”她当初一看到那幅画便整个惊呆了。画上的女子有着与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可是那发间插着玉簪、身穿轻罗长裙的装扮却只有记忆中的娘亲才会如此。
“我当时也尚年幼,若不是在三皇兄的府内见到你,我几乎都快淡忘了印象中那个温柔可亲的女人到底长着什么模样。”金九霄幽幽地看着青染道。
可惜如今的她身上已觅不到半点当初的影子了,“宫内不是从来不允许皇族之外的女子擅自进宫的吗?我娘既非后宫中人又非奴非仆,你和她怎么会见到?”
金九霄瞳色黯然地摇了摇头,声音轻不可闻:“我已记不清楚了。”
看着向来眼中带笑的他忽地那般落寞,她竟与心不忍,于是默声不再追问。
“四皇子。”月痕沙哑的声音幽幽打破了沉默。
“有什么事吗?”他抬头望向月痕,眼神中的落寞未来得及收尽。
“方才叶公主让仆人送来帖子,请四皇子今晚过府小聚。”月痕说时,声音明显因戒备而紧绷。
“叶儿请我去?”金九霄喜出望外,眼中的落寞也因这个消息而转为一片清朗。
“叶公主要宴请你?可她……”青染不放心地看向金九霄,叶公主对墨霜钟一片深情,这次驸马丧命广之海,叶公主迁怒金九霄是不言而喻的。她为何会突然宴请他?
“她根本就将我视作杀夫仇人。”他曾试图去解释,可金叶只要一见到他,便立刻冷下脸来视若无睹,完全就不给他靠近的机会。
“你既然知道她对你有敌意,就该三思才对。”她能明白他的心思,她又何尝不是因为墨霜钟之事而对叶公主心有愧疚。可相较叶公主的愧疚,她更在乎他的安危。
金九霄望着帖内字句的金瞳内溢着柔柔的亲情,“不会有事的。她既然在帖子里称我为四皇兄,就证明她仍然视我为兄长。我怎么忍心拒绝正当丧夫之痛的她提出的要求?”
第6章(2)
她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动了动唇而未说出口。
金九霄,我很担心你。
她想冲着他大声地毫无顾忌地这样说,可她不能。她可以不顾性命地保护他却没有关心他的资格,因为她是他的侍官,是这辈子注定离他最近却不能和他相守的人。
金九霄,这样为了情义总是傻傻付出的你让我很担心,很担心,很担心。
驸马府后花园内,四位长相秀美的小婢正提着泛着柔色黄光的灯笼分立东西南北,正中的雕花圆木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而叶公主正幽幽坐在主人的位置上,一双眸静静地注视着金九霄。
“四皇兄,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你既然请了我,我当然会来。”金九霄语气诚恳而坚定。
叶公主望着金九霄,双眸中的幽怨在触到那张真挚的脸孔后渐渐转为伤痛,轻轻瞌上双眼似是想藏住哀色,晶莹的泪却由那颤动的睫毛间落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让我陷入这样的痛苦中?”
“叶儿,没有人会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步田地。”看到从小被娇惯的金叶如此痛苦,金九霄也很是不忍。
“可是一切已经发生了不是吗?我没了霜钟,便一无所有了。接下来的路,我该怎么走?”她抬起眼时,泪水早已浸湿了整张无瑕的容颜。
“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卖国之徒而陪葬吗?没了他,你仍然是金翅国的公主,仍然会受到父王的宠爱,仍然是我最珍视的皇妹。”金九霄动情地说道。金叶是无辜的,她不该为墨霜钟去承受这些痛苦。
“你不会懂的。我心里的感觉你不会懂。”金叶摇着头从桌上提起酒壶来,“唯有一醉才能解我千般愁。”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之后,她又为金九霄斟了一杯。
将酒杯送到金九霄面前,金黑色的眸暗得如无底洞一般,“四皇兄,你可有胆量喝下这杯?”
“你要醉,四皇兄我乐意陪你同醉。只是答应我醉过这一场,明日起便一切从头开始。”
金叶点头,声音如叹息般幽深:“醉过这一场之后,一切自然是要从头开始了。”
金九霄想都没想便接过了金叶手中的酒杯,一仰头,将那杯酒尽数喝下。
金叶在一旁冷冷望着他将酒喝下,自己手中点滴未碰的酒杯被随手一抛,碎裂的玉杯内,琥珀色的酒将地面染湿了一大片。
“呵。四皇兄,你就真的这么肯定我不会在酒里下毒?”金叶那冷然的声音一反刚才的柔弱无助。
金九霄静静地注视着目露冷笑的金叶,缓缓道:“你可以恨我害了你的驸马,我却不会怀疑自己的妹妹。”
“哈哈。说得真动听。你若真是这么在乎我们之间的兄妹之情,那你就该把墨霜钟押回来交给我,而不该擅自把他逼死!”金叶咬着牙看着金九霄,一张绝世的容颜却因燃烧着的恨意而变得狰狞骇人。
“我说过了没有人会想到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般。我原先只是想用绳索将他缚住押回金翅国,谁想墨系竟然最惧草物。他因惊恐而跳船自尽,我也是始料未及。”
当初金展帝为防四系位高权重会生出狼子野心,所以给每一系都下了物克咒,让每一系都被一物所克,但能克四系之物是只有历代君王才有权能知晓的最高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