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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红颜-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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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儿对哪儿呀?”汪虹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吴力走到她面前,“陈毅乃盖世英雄,身经何止百战?当年在新四军营地第一次看见张茜,竟不能自持,回到帐中便草就一首七绝——‘红光照眼意如痴,愧我江南统锐师!卅载豪情今何在?输与红芳不自知。’”
    汪虹瞪他一眼,说:“你就别发神经了!”
    吴力说:“不知你有没有雅量?我想给你提点小小的意见。”
    “说吧。”
    “既然穿这样一身儿行头,看人就不能像你刚才那样直眉瞪眼的。要慢慢地、好像不经意的其实却火辣辣的一瞥懂得‘含情脉脉’这个词儿吗?”
    汪虹笑盈盈地注视着他,眼睫毛还一眨一眨。
    吴力的左臂突然抽搐起来,愈来愈厉害。
    汪虹赶紧问:“怎么了吴力?”
    “中电了!中电了!”吴力一边抽搐一边说。
    汪虹笑了,说:“怎么那么讨厌呢!”
    她疾步走出旋转的大门,早有一辆TAXI停到身边。门口的侍者替她拉开车门,她钻进后排坐好,用英语对司机说:
    “梵·高纪念馆,谢谢。”
    梵·高纪念馆很快就到了,可是汪虹却拿不准是哪条小巷——光说右手这条小巷,可这左右是怎么算的?是按进纪念馆呢还是按出纪念馆?汪虹感到这个酸酸的荷兰汉学家十分可恶:他完全可以说出街道名称嘛,什么左手右手的,显他懂几句中文!
    汪虹按她的认知——面对纪念馆的右手——走进了小巷,不到二百米,果然有一个门脸儿不大的中餐馆,装修得恶俗不堪,门楣上三个大字:汉宫春。
    怎么名字起得像个妓院?汪虹推门走进,看看表,差半小时六点。
    早有殷勤的跑堂迎上来,她左右看看,偌大的餐厅里没有一个客人,便拣了中间的一张桌子坐下,跑堂送上菜单,又奉上茶水,问:“小姐你想吃点什么?”
    汪虹确实饿了,她也知道跟外国人在一起吃饭是个什么情况——基本上吃不饱。首先他们饭菜点得都很少,另外你还得显示出一种优雅的风度,不能把狼吞虎咽的吃相露出来,尤其在今天晚上这样一个历史性的关键时刻。她决定先吃点什么,垫垫底儿,仓廪足而知荣辱,肚子里有食儿才能吃得斯文。她迅速浏览了一遍菜单——只看价格不看菜名儿。
    “蛋炒饭一份儿,请快点。”她说。
    差五分六点她吃完了蛋炒饭,又要了一杯咖啡,气定神闲地等着浪漫。
    跑堂的走过来问:“小姐你在等朋友啊?”
    她点点头,问:“怎么这么萧条?”
    跑堂的叹口气说:“没法子,竞争太厉害,我们以前都在青田乡下,不懂煮饭的,老板都要愁死了。”
    眼瞅着到了七点,还没见汉学家的影儿。正纳闷儿呢,呼啦啦进来一伙中国人,个个板着脸,坐到汪虹的左手。呼啦啦又进来一伙中国人,也个个板着脸,坐到汪虹的右手。彼此虎视耽耽,而汪虹怎么看都像是在瞪自己。
    接着一声喊,汪虹听不懂喊什么,只见跑堂的一溜儿小跑出来上茶。
    接着便开始说话,用一种完全听不懂的方言。汪虹估计不是闽南话就是青田话。对话渐趋激烈,声音愈来愈高,而且双方都站起来向汪虹逼近。汪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着急呢,跑堂的跑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是黑社会在讲道,讲不拢,马上就要开打了,你小心溅上血。”
    汪虹大惊,向两边笑笑,起身便跑。高跟鞋不习惯,在门口还差点摔倒。正好有一辆TAXI驶来,她扬手拦住,也顾不上那位汉学家了。
    回到旅馆,她仍然心有余悸,又为卤豆腐担心:刀剑无情,会不会一进门儿正好让人家给跺了?便给他家里打电话,无人接听。
    她更加惴惴不安起来。
    她隔一会儿拨一次电话,隔一会儿拨一次电话,一直拨到凌晨一点,终于听到了卤豆腐的声音。
    汪虹问:“你没事吧?”
    卤豆腐说:“我没事,我很好。”
    汪虹问:“你为什么没去?我一直等你到七点多!”
    卤豆腐说:“不,我六点整准时到的,是你没有去。”
    汪虹急问他关于左手和右手的方向问题。果然,这个笨蛋是以背朝梵·高纪念馆定左右的。
    汪虹叹口气,向他表示了歉意。他说:“没关系,这是一个美丽的错误,我很喜欢。”
    汪虹想:这真是一个好脾气。她说:“那我们明天,噢,现在已经是‘明天’了。我们今天再找个地方见面,好吗?”
    卤豆腐说:“我们不用见面了,谢谢你给我带来这个美丽的错误,这真是太浪漫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
    汪虹摸不着头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你还不知道,”卤豆腐说,“我六点整准时进门,看见你已经坐在那儿了。我很高兴,就走到你面前,说‘你好’,就坐下了”
    “什么什么什么?”汪虹打断他的话,“我?”
    “我以为是你,因为只有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女孩儿。”卤豆腐继续说,“我走到你面前坐下,说我请你吃饭。你笑了,笑得很好看,问我:‘你是个慷慨的人吗?’我说当然。你点了油焖大虾、糖醋松鼠鱼和菠萝鸡片”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我只点了一份儿蛋炒饭!”汪虹愤怒地再次打断他的话。
    “但我以为是你。”他继续不屈不挠地叙述,“我只点了我——卤豆腐。我喝了两杯五粮液,很好喝。但你不喝,你只喝juice。”
    “我喝!我不光喝五粮液,我还喝敌敌畏呢!”汪虹大叫。
    “敌敌畏是什么?”卤豆腐问。
    “名酒,比五粮液还好,最适合你这样的人喝。你继续说吧,后来呢?”
    “后来?我们不是已经在电话上约好了吗?在运河里乘船欣赏阿姆斯特丹美丽的夜色。我和你并肩站在船头,夜风有点凉,你偎在我怀里,我紧紧搂着你”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不是你。接过吻后我对你说,‘感谢瓦哈洛娃把你送到我身边。’你问:‘瓦哈洛娃是谁?’我还以为你是在开玩笑,但是不像。我说你不是汪虹?你,不,她说不是,她是柳娜。我知道全错了,可这是一个美丽的错误——我无可挽救地爱上了她。当然,她也同样爱上了我。”
    “她现在在哪儿?”汪虹问。
    “我们刚刚进家,她正在洗澡。你要和她讲话吗?”
    “讲你个大头鬼,Fuckyou!”汪虹摔下电话,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喘粗气。
    一段拟议中的跨国浪漫还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
    
     
   
第十六章 宫院长


    早晨,汪虹去按吴力房间的门铃,吴力打开门,看看她的背带牛仔裤和旅游鞋,“怎么,来见我就是这副样子?”
    “这副样子已经不错了,快走吧,吃过早饭就该去机场了。”
    欧洲的所有旅馆都包早餐,而且非常丰富。吴力和汪虹饱餐一顿,看看表,“该走了,”汪虹说,顺手拿了一个苹果,两人走出了旅馆。
    飞机准时抵达阿姆斯特丹机场,汪虹和吴力也因此准时接到了前来荷比卢德法考察的宫院长。宫院长西装革履,没有任何随员。吴力和汪虹依次同他握手,并赞扬他轻车简从,简直就是一位独行侠。宫院长人高马大,一望便知是豪爽之士。他哈哈大笑,说:
    “一个人好,一个人好。”
    到了旅馆稍事休息,院长便要求出去游览。吴力说好,便去找已经定好的TAXI。顺便给汪虹房间打了个电话,“翻译小姐,院长阁下要出游了,你赶快下来。什么?哎呀你就甭管去哪儿了,我都跟司机说好了。”
    在TAXI上吴力便开始介绍荷兰的情况,“荷兰王国位于欧洲西部,濒临北海,面积4,15万平方公里。人口1557万,主要是荷兰族。居民信奉天主教和基督教。境内湖泊星罗棋布,运河纵横交错,到处绿草鲜花,整个国家就像座大花园,故称‘西欧花园’。这里经济发达,盛产花卉,尤以郁金香最为著名,所以又有‘花卉之国’的美誉。境内风车随处可见,也因此被称为‘风车之国’。”
    “你还行啊!”趁他换气儿的时候,汪虹用英语称赞他。
    “行什么行,一早就起来看从国内带来的世界地图册。”吴力也用英语回答。
    汪虹笑了。
    吴力继续背诵:“首都阿姆斯特丹是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有50多条运河,可以乘船自由航行到市区任何地方,可与威尼斯媲美。市内有很多古老建筑和几十个博物馆,如王宫、皇家博物馆、历史博物馆等。”
    正说到这儿,TAXI停下了。吴力指着面前的建筑物对院长说:“这就是我们今天要参观的第一个地方——梵·高纪念馆。”
    汪虹的脸儿慢慢拉长。
    晚饭院长执意要请客,吴力说恭敬不如从命,便让司机把他们领到市中心一家相当豪华的中餐馆。一进门,早有身着旗袍的中国小姐引领到桌前。院长看都不看菜谱一眼,说:“你们俩直管点,什么贵点什么,什么好吃点什么。”
    汪虹打开菜谱看了又看,壮着胆子点了个清炖石斑鱼便再也不肯点了。
    院长对吴力说:“你来!”
    吴力果然不负院长厚望,先点了只深海大龙虾,又点了一盆象拔蚌,又点了半只白切鸡,问跑堂:“几个菜了?”
    跑堂说:“四个。”又把菜名报了一遍。
    吴力还有些意犹未尽,想了想,说:“先就这样吧。”
    跑堂的刚要离开,又被院长吼住了,“跑什么?我还没点呢!”他翻开菜谱说:“我想点个清淡的,家常豆腐怎么样?”
    跑堂的说:“我们这儿的豆腐最好吃了。”
    汪虹眼睛一瞪,“胡说!荷兰的豆腐都是狗屎!”
    跑堂的还想还嘴,见汪虹一脸怒气,把话赶紧咽肚里去了。院长说:“那就不要豆腐,来个蒜茸西兰花吧。”又点了几个凉盘儿几瓶啤酒三碗儿米饭,才让跑堂的去了。
    酒菜都上齐了,院长先和汪虹碰杯,说感谢汪小姐全程陪伴,有汪小姐在侧,纵横欧洲算个啥?说罢一仰脖儿干了。汪虹不善酒,只轻轻碰了碰嘴唇,便赶紧朝那石斑鱼最肥美的腹部下了筷子。院长用餐巾擦擦嘴角,便要和吴力碰杯,说:“吴先生。”
    可吴先生正在聚精会神地对付那只龙虾,竟没有听见院长的呼唤。汪虹从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他还一边嚼着满嘴的龙虾,一边看着汪虹纳闷儿,含混不清地问:
    “你踢我干什么?”
    汪虹说:“我怕噎死你!”又往院长那儿努努嘴,吴力才看见院长正举着杯笑。他慌忙端起酒杯,跟院长丁当一碰,院长说:“咱们可都是爷儿们,一口干!”
    一仰脖儿,又进去了。
    吴力急了,说:“院长,我可不敢跟您比,三杯就晕菜!我慢儿慢儿喝。”抿了一小口就要往下放杯。
    院长说:“干什么干什么?这头一杯酒一定得干。”
    吴力看看院长,又看看龙虾,一咬牙咕咚咕咚灌进肚里,放下杯就奔龙虾去了。
    看着吴力那穷凶极恶的样子,院长笑了,问:“味道怎么样?”
    吴力连连点头,说:“好吃,好吃。”
    院长伸过筷子夹了一点放进嘴里慢慢品尝,说:“过了。”再不吃一口。又夹了一只象拔蚌,尝了尝说:“还行。”可也只吃了一只,再不动筷子。倒是对汪虹点的石斑称赞不已,还对吴力说:“你尝尝这个,不错。”
    吴力一听连院长都说好,赶紧夹了一大块塞嘴里,嚼了嚼说:“这有什么好?一点味儿都没有!”
    院长笑了,说:“这你就不懂了,做石斑,只讲一个鲜,其余一概不讲。所以说,没味儿是最高境界。”
    汪虹看得清楚,这院长除了吃几口石斑鱼以外,全吃西兰花了。那盆白切鸡他连筷子都没动一下。汪虹想:都说一个贵族要三代才能培养出来,不知像院长这样不肯吃东西的雅士要几代才能弄成。再看吴力,竟吃得一脑门子汗珠,被大宫灯映得亮晶晶的。她叹口气,这人完蛋了。人和人就是不能比,平时看他还不错,温文儒雅的。也一块儿吃过回麦当劳,不这么狼呀?跟院长一比,完了。
    吴力终于歇下了,院长看看他又看看满桌子剩菜,笑着说:“可惜了,可惜了。”
    吴力说剩不下,我歇会儿还吃呢,只是酒再不能喝一口——太占地方。
    院长摇头说:“我是说你吴先生可惜了,汪小姐也可惜了。大使的公子,教授的女儿,就凭你们俩的学历和英语,在北京找个合适的活儿干太容易了,顿顿都是这席面儿!”
    汪虹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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