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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计然刚抬脚走进园子,忽见竹林种横出一根竹竿来,搭晒着几件尼衣僧袍,正在疑惑,被一个人猛地推出门外,他定睛一看,正是那个青衣女尼,今天仍是一袭青衣,便笑着说:“原来你在这里啊,这是什么地方?我以前还从来没有来过。”
青衣女尼把他引到不远处的碑亭里说:“那是我们住的地方,上面不是写着‘闲人免进’吗?你怎么随便就进去了。”
“我又不是什么闲人,我是听你说法来了。再说我也没见过僧房是什么样的,顺便参观了一下而已。”
那女尼似乎对他毫无办法,只好笑着说:“你还不是闲人,整天不上课,就在寺里转,哦,今天是星期天。”她仿似刚想起来。
李计然看着功德碑上刻着XX捐人民币XX ,惊讶地说:“来这儿的人还真有钱啊,十万的都有人捐。还有这么多无名英雄。”他指着碑上一个刻着匿名却捐了一万的人说道。 “他们捐了钱就以为可以心想事成了,”青衣女尼冷冷地说:“他们连拜菩萨和拜财神有什么区别都还没有弄清楚。”
李计然忽然很想说,其实我也弄不清楚。想了想笑着问:“你今天怎么不在燃灯殿,你们也放星期天啊?”
青衣女尼不回答他,反而问道:“你今天怎么又上来了,是不是还是在那件事上想不通?”
李计然嬉皮笑脸地说:“我想通了,要想不爱,除非博爱,什么都爱,就是什么都不爱,所以从今天起我决定爱山爱水爱尼。。。。。。”他刚想说爱尼姑,话到嘴边滑过去说道:“爱泥鳅。。。。。。”
青衣女尼正色道:“佛门清净之地,不要在那油腔滑调,信口开河,小心菩萨怪罪。人生有限,怎能做到什么博爱,爱山爱水又去爱什么。。。。。。泥鳅去了。”
李计然一直觉得这个青衣女尼只不过大他一两岁,却次次都要用一副历经人世沧桑的庄重神情教育他,他便次次作出一副无法无天冥顽不灵的样子来,他也说不出这是为什么。于是他也正色说:“人生虽然不长,总还有几万天,我一天爱一样,过了几万天也爱了几万种东西了。从今天做起,从身边做起,爱护每一颗花花草草,每一只虫虫鸟鸟。”
“每天爱一样,那不是花心么?”女尼的脸微微一红说:“菩萨有四宏誓:其一心如大地,即愿我心如大地,长养众生,道茅善种,皆成正果;其二心如船桥,即愿我心如船桥,运渡众生,不滞中流,到达彼岸;其三心如大海,即愿我心如大海,涵育众生,同得真源,沾于法味;其四心如虚空,即愿我心如虚空,包含万物,与众生平等无二,同证法性。又说‘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这都是真正的大慈大悲,‘大悲与一切众生欢乐,大慈拔一切众生苦’。我们要想做到博爱,那又谈何容易。”说到最后一句,神色黯了下去。
李计然笑着说:“看来整座寺里,就你还在真正专研佛法呢,你那些师姐师妹们都去发财去了。”
“胡说,”青衣女尼表情严肃地说:“郁郁黄花,青青翠竹,无非妙道,师姐们自有她们的悟道之法。慧能法师说过‘诸佛妙理,非关文字’,不像我,每天就只知道死背经书。”她神色稍缓:“你今天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一开始我就见你愁眉不展的,小小年纪,眼角都有皱纹了。”
李计然听到“小小年纪”四个字,无奈何地笑了笑。
“那边有座钟楼,你去撞撞钟吧,心情会好一点的。”青衣女尼说着向前走去。
钟楼坐落在白衣山顶峰之上,凭空御风,登上钟楼,凉风习习,颇有飘飘仙去之感。 钟楼上也有一副对联:
暮鼓晨钟能惊醒世间名利客
经声佛号愿唤回苦海梦迷人
李计然看下去,却发现下面还有一行鲜红的字:撞钟一次,收费两元。吓了一跳,笑着说:“我可没钱。”青衣女尼皱着眉看了看那行字,小声说:“现在没人在这里看,你就敲两下吧。要是被她们看见了,我就说你已经付钱了。”
李计然依言拉起撞杆用力向金钟撞去,金钟有一人多高,周围刻满了云纹,是以五金铸成的。文革时候,红卫兵砸白衣寺,砸到此钟时,却怎么也砸不坏,有个造反派心一横,挽起袖子,提着板斧就冲上去,旁边一个人拉着他的衣角说:“砸不得,会遭报应的,你没见那些人都没用力吗?“造反派不信,冲上前就是几斧头,正砸得起劲,山下传来消息,造反派的爹在山下被撞死了。这下人群闹得更厉害了,都说那口钟有邪气,一定要砸掉,闹倒是闹得凶,谁也不肯动手,只好抬来扔到烂泥里,直到文革过去,才被挖出来重新挂上,成了镇寺之宝,钟身上至今仍留有几道裂痕,触目惊心,一经撞击,发出鼓荡的响声。
李计然撞了几下,出了一层汗,顿感心里轻松多了,便松了手。青衣女尼见李计然撞完钟,微笑着说:“我该下去了,你也回去了吧。小小年纪,不要禁不起一点挫折就有厌世之想。下山后好好上课,以后没事不要老往山上跑。”
李计然笑嘻嘻地说:“我上山来也是上课啊,这门课比学校里的课有意思的多了,对了,你么寺里收不收男徒弟啊,要不然我也报个名。”青衣女尼见他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突然一扭头,转身往山下大殿奔去,李计然刚想伸手拉住,手抬起来却没有伸出去,见她走远了,拖着脚步向山下走去,心里顿觉空荡荡的。
刚走到寺门口,一个老婆子忽然伸出手来拦住他,嘴里大声嚷着:“终于抓到你了,前几次就见有点像你了,算你跑得快。”李计然心想今天怎么尽背黑锅啊。哭笑不得地说:“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啊。”那个老婆子扭住他不放:“你认不到我,我认得到你!上次你骗我说有个女孩是浙商的女儿,到寺里来烧香还原,还要捐一大笔钱给寺里,你忘了是吧?我可没忘。”李计然想起来这个老婆子正是上次他和顾师言一起上山时守门的那个,心下叫苦不迭,突然灵光一现,笑着说道:“我又没骗你,她后来本就捐了一大笔钱给白衣寺。”
“什么时候捐的,我怎么没看到。”
“嗨,就是那笔一万的呗。”李计然想起了后山碑亭中那个匿名的一万。
“可我记得那天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捐的一万块。”
“那是她家的秘书。”
“是吗?”老婆子将信将疑地放了手。
李计然赶忙跑出几步,回头说:“是真的,她还说要给菩萨塑金身呢。”转头却想:在菩萨面前也他妈撒谎,可别遭五雷轰啊。
走下山来,李计然找到朱开四一起吃了晚饭,顺便也告诉了他准备换座位的事,朱开四一听,死活要跟他坐在一起。两人很快吃完饭,到教室来,教室里人不多,顾师言也还没来,两人便将桌椅搬到教室的最后一个角落中,朱开四想着和谭敏都快坐一年了,话也没说几句,不禁心下歉然,给她留了一张纸条。李计然心想自己和顾师言整天吵吵闹闹,她都不曾开口多言,也大觉她亲切。
两人将教室的最后一个角落稍稍整理,摆上一株文竹,顿觉别有天地,相视一笑,都有一种解甲归田,告老还乡,从此不问世事的感觉。
晚上严玉清刚来,李计然便去办公室向他讲了自己要换座位,说到原因时却只是一句为了学习。严玉清对他换座位似乎早已料到,毫不惊讶,微笑着说:“当初这样安排座位,是为了让你们能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不过我也听很多老师反映你们俩上课爱讲小话递纸条什么的,尤其是你,几乎所有的老师都说你上课像是在坐茶馆。就说我的语文课吧,我每次都感觉你是来观摩我上课的同事甚至是领导,一节课连笔都不肯动一下。我翻过你的语文书,”他叹了口气说:“下学期可以直接当新书回收到出版社去。想来其他的书也差不多吧,你就算爱惜书也用不着这样吧?”
李计然心里却道:我的政治书半个学期不到就不知道哪去了,你还不知道我上政治课全部都是在读天书吧。
严玉清换了一副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我们知道你很聪明,但只是聪明是不够的。高考永远都不是脑瓜子说了算的,这是我几十年教书的经验了。其实,我们老师私下里都觉得你的潜力是最大的,但不要每次都只能让我们觉得你的潜力巨大,从来不能让我们见见你发挥出潜力来的样子。你不要到了高考结束后,还要我们说你潜力巨大吧。我记得你还是刚进高二时碰运气似的得过一次第一吧?”他的记忆开始搜索,希望能找到第二个第一,半晌摇摇头说:“你的成绩一直就是这样摇摇晃晃的,其实你只要努力一下,我们相信你是有实力拿状元的。”
李计然心想你这句话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了,嘴里却模糊不清地应着。
严玉清拍拍他的肩膀说:“已经上晚自习了,去吧,换个环境,静下心来,认真学习,顾师言那里,我会跟她说的。”李计然巴不得他说这话,笑着点点头,跑着回了教室。
刚走回座位,便见顾师言从空了一个桌子的座位上站起身来,冷冷地向他走来。朱开四识趣地抱起英语书,装作要问人的样子,一溜烟跑到教室门口。李计然见她过来,抓起桌子上的数学本,认真地看起来,顾师言却伸手一把扯开他的数学本,不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他,李计然索性放开本子,微笑着问:“有什么事吗?”
“你为什么搬到这里来?”顾师言冷冷地问。
“这个桌椅是我的,我搬来搬去难道还要递申请交漫游费吗?”李计然眼角带笑地说。
顾师言冷笑一下说:“同桌一场,你搬走了也该和我打声招呼吧?”
李计然环顾四周,见全班的人都在认真地看书或做着作业,便压着嗓子说道:“顾师言同学,我搬走了——这下行了吧?”
顾师言怔怔地看着他,半晌说道:“你这下搬走了,别人还以为是我太任性,把你逼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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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没关系,”李计然依然笑着说:“世人都知道我最无赖,也最无聊,不会那样想的,要不然我明天写一份《告全班同学书》,申明一下我是自愿离开的?”
顾师言紧紧地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眼神凄迷地说:“李计然,你是不是一定要我给你道歉,你才肯搬回来?”
李计然想起了在某日在山上时,青衣女尼给他念的《楞严经》里有这样一段:“相爱同结,爱不能离,是等则以欲贪为本,贪爱同溢,汝付我命,我还汝债。。。。。。”苦涩地说:“道什么歉?我们现在已经是两不相欠了。”
“李计然,是我错怪了你,那天的事我问过林小路,和你没关系。”顾师言的泪终于顺着脸庞滑下来,她哭着问:“这下你满意了吧?”
李计然心里一阵疼痛,勉强说道:“看来你真的误会了,我并没有怪你。”
顾师言闻言收起了泪,脸上绽出笑容,断断续续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李计然摇摇头:“我不搬回去了,我这样坐着挺好的。。。。。。?”他顿了顿说:“对你我都好。”
“为什么?”顾师言说着,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下来。
李计然摇摇头,心里一阵酸痛,说不出话来,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眼神黯淡无光,顾师言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痛苦过,在她看来,他是属于那种你把十座泰山十座华山压在他的身上,他也可以毫不在乎的样子微笑的人。
顾师言怔怔地看着他,泪水无声地滚路一地,几缕头发被泪水打湿贴在额角。忽然,她咬咬牙,一扭头跑回座位。
“问题解决了?”朱开四转着英语书,走了回来。
李计然收回呆滞的目光,缓缓地说:“解决了。”
“解决了就不要再这样垂头丧气的,萧十一郎说的嘛,该走的总是要走的,从明天起,咱就过新生活了。”朱开四说这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别人的悲欢离合后的一番大彻大悟。
半节课后,严玉清来到教室,叫出顾师言。过了一会儿两人走进教室,严玉清帮着将谭敏的座位挪到顾师言旁边,仍凑足一方,以免造成阵型的残缺。
我的同桌
我记得以前老师曾布置过一篇同样题目的作文,叫写自己的同桌,我记得我当时写得很不好,所以也不好意思给我的同桌看。
所以我现在要补上一篇作文,因为我的同桌说过“我们现在是两不相欠了。”可我记得我看了他的作文,他说过要“物物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