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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嘈杂起来。
他们摆好第二局棋,下得几步,李计然忽然感到旁边有人吹气如兰,丝丝地拂在颈上,有些冰凉酥软的感觉。他回头一看,顾师言就站在旁边,略俯着身子,认真地看着棋局,见他转过头来,对他眨眨眼,浅浅一笑。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李计然想起了《诗经》里的八个字,随即转过头去,认真对弈。
这一局棋也下了近一个小时,对手这才推秤认输。李计然站起身来,顾师言却已不在身后,他在棋室里扫视一圈,发现她正坐在角落里的一张小椅子上,出神地看着书,那种认真的神态仿佛她的精神已进入书中,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个冰冷的躯壳而已。李计然走过去,站在她面前,正在犹豫是否该叫她,却见她叹了口气,把一本《石头记》合上放入手提袋中,站起身来问:“下完了?赢了吗?”
李计然点点头,顾师言笑着说:“果然没有辜负我的一番栽培之意,也没有浪费我的两块钱赞助费,我们先说好了的啊,那个冠军奖励的购书券可是我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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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计然从兜里掏出一张两块的纸币说:“这是你那天交报名费时用的钱——如果你还记得的话,现在用这种两元纸币的人不多了。”
他将一张淡绿色的纸币递到顾师言面前,顾师言迟疑着接过来,看了两眼,自己也不太确定,疑惑地问李计然:“你怎么会找到……”李计然听到领奖的广播,神秘地笑了笑,挤过人群,从主持人手中拿过一张六中附近一家新开的书店价值200块钱的购书券——新开的书店大概是想用这种方式提高知名度,所以赞助了这次象棋联赛,也不合影,头也不回地又挤过人群来到顾师言面前,将购书券到她面前。顾师言又惊又喜地说:“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你还真这么厉害,这个你还是留着吧,又不是我得的冠军,我留着干什么,别人还以为我敲诈勒索来的呢。”她看了看表说:“快六点了,我们去吃饭庆祝你得了冠军吧。”李计然心道:岂止是敲诈勒索啊,还逼良为娼呢。扬了扬手中购书券说:“你都说我学富五车,汗牛充栋了,我还去买书干什么?你要是不想要,我就拿去还给象棋协会的人了,反正我也没想过要得冠军的。”顾师言低声骂了一句:“白痴!”从他手里接过购书券放入手提袋中。
(3)(VIP)第三章 章名(33)
两人正要往外走,一个高个子留着长发的男生拦住了李计然,他看了一眼李计然旁边的顾师言说:“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叫吴松,是他们决赛时的裁判。”
顾师言看了看李计然,李计然点点头。吴松看着顾师言说:“我是一个象棋初学者,看了他下棋,觉得他非常厉害,所以希望他能够指导我一局。”
顾师言抬起表,迟疑地说:“可是已经快六点了啊,他下棋又下得那么慢……”
吴松说:“这个没关系,以我的水平,他可能五分钟就指导完毕了,要不然我们下一局十分钟的快棋赛吧。”
顾师言不说话了,抬眼看着李计然。李计然点点头说:“那我们就下一局吧。”
此时棋室里的人已经散去大半,三人来到刚才决赛的棋桌边,吴松拿出棋子,选了红色,摆得两个,问道:“马和象该怎么摆啊?”李计然伸手帮他摆好棋子。吴松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真对不住,刚学会,待会儿乱走错的话,你要允许我悔一两步棋啊。”李计然微笑着点点头。顾师言站在他右手靠后一点的地方,见他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不禁暗暗有些担忧。
有几个人见刚才的冠军又在跟人下棋,好奇地围上来,吴松对着围观的人群做了一个噤声手势,便“红先黑后”,三路兵走了一步,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开局法,李计然撑着脑袋想了半分钟,刚才的两局棋已下得他筋疲力尽,如果用米老头的下法,至少也得半个小时才能下完,他看了看吴松,吴松正在认真地看着只动了一个兵的棋盘,双手捏紧,很紧张的样子,终于下了决心,飞起了马,再走得两步,已走出屏风马的模样来。屏风马的开局,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不过这却是李老太爷常用的布局,李老太爷下棋,一起手如猛虎下山,几分钟便风卷残云,杀得对手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是走刚猛一路的,和他现在的棋风截然相反。
李计然和吴松下得几步,猛然一惊,吴松装作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实际上豪不弱于他刚才所下的亚军,但开局已经布好,再改也来不及了。象棋讲究谋略,说穿了不过是尔虞我诈而已,三十六计敌战计有言“诳也,非诳也,实其所诳也。”李计然在另一本兵书里也读过“辞卑而益备者,进也……无约而请和者,谋也。”他抬头看了看吴松的眼睛,只见精光闪烁,不得不佩服他刚才的伪装功夫。再下得几步,李计然感觉自己的棋子仿佛被逼入了绝境,动则必死,额头上涔涔地浸出汗来,顾师言虽然看不懂,但见李计然的样子,知道一定是遇到了麻烦,抽出一张湿巾来递给他,有些焦急地说:“已经快十分钟了……”李计然凛然一惊,想起了约定的十分钟快棋赛,一步留神,掉了一个车,局势更加晦暗。吴松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时而看看棋盘,时而看看李计然,不时也偷看一下顾师言。李计然皱着眉头,将大将大部分召回,保卫主帅,吴松一时也拿他没办法,双方进入胶着状态。
李计然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忽然伸了个懒腰说:“十分钟已经到了,我输了。”围观的人群有些愕然,吴松却暗暗地松了口气,虽然李计然的棋已初现颓势,但却败而不乱,自己若是想取胜,还是很不容易,幸好早知道他下棋下得慢,有十分钟的约定。现在得了便宜卖个乖,立刻起身说:“十分钟到了,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当然应该算和棋。”李计然长身而起,笑着说:“你的棋势比我好,我只能自保,再下一会儿,你肯定还是能赢的。”说完,走出棋室。
毕竟是初春天气,天空仍还很明亮,空气中流动着一股春天的气息,让人神清气爽。李计然将湿巾扔进垃圾桶里,一路向着西河边走去。顾师言从后面有些气喘地跟了上来,怨道:“你怎么等也不等,一个人就走了?”李计然说:“我是一个人来的,难道走的时候还要拐带一个人走不成?”顾师言不理他这句话,说:“其实我就知道你会输,他那么有心计……”李计然笑着问:“你怎么知道他很有心计啊?”顾师言白似透明的俏脸上透出几丝红晕来说:“女生的心要细一点嘛,你没有看到他明明是要跟你下棋,却一直在跟我说话吗?他是怕你不答应,知道我是你的赞助商,所以便跟我说,这就叫‘迂回包抄,曲线救国’。”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她看着李计然毫无反应地继续向前走,气鼓鼓地紧走了两步,又接着说:“那个吴松原来是上届象棋联赛的冠军,你刚一出去,周围的人就说这届象棋联赛的冠军下不赢上届冠军。哼,巧言令色者鲜矣仁。你居然还真被他给骗了,以为他是个初学者……”
两人说着,已到了西河边上,几十棵柳树,风姿绰约,柔柔媚媚,沿着河边小径,向前延伸过去,柳条垂下来,打在水上,仿佛是要去吻自己的影子,柳条上冒出一个个米粒大小的绿苞,看起来霎是可爱。顾师言停住脚步,拉下一根柳条,轻声吟道:“愁心伴杨柳,春尽乱如丝。”却听李计然在前面大声地说:“可怜杨柳伤心树!可怜桃李断肠花!”
顾师言惊愕地看着他说:“只是输了一局棋,你不至于就如此悲观失望了吧,何况他还是明知道你已经下了两局棋筋疲力尽后才来挑战你,还把自己伪装的……反正你也不能叫输。”
李计然眉一扬说:“我那两句怎么了?难道要我唱‘莫攀我,攀我大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者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吗?”他见顾师言放开柳条,用一只手捂住耳朵,笑了笑,温柔地说:“还是这句最好,‘马上河桥月上门,秋风杨柳最销魂’。”
(3)(VIP)第三章 章名(34)
顾师言放下手,瞪了他一眼,接着轻声吟道:“伤离我亦天涯客,一样青衫有泪痕。”
李计然折下一段柳条,在手里轻轻揉捏着,笑着问:“你知不道那边的两只麻雀在聊什么?”
“你又要胡说八道了,我才懒得听。”
“你不听就算了,反正跟你讲了你也听不懂,它们在探讨广义相对论呢。”他慢慢地向前走去,将柳枝的一头放在嘴里,用牙齿咬住,使劲一拖,将一根白玉般的小棍子拖出来,只留下一个柳皮筒子,又从兜里掏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柳皮筒子上削了削,又用手捏了捏,放到嘴里,忽然吹出了“呜哩呜哩“的声音。开初,声音极其单调,过了一会儿,声音忽然婉转悠扬起来,一时间莺歌燕语,说不出的动听,突然笛声一变,悠扬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哀伤。
顾师言饶有兴趣地看着李计然放下柳皮筒子问道:“这是什么乐器啊?这么简单居然就能吹出音乐来,真是奇怪。”
李计然将柳皮筒子放在掌心,抬起手说:“这叫柳笛,小时候经常吹,那时候还会钻出一些小洞来,就像真的笛子一样。小时候家乡的柳树很高,枝条都垂不到地上,得爬上树去才能折到柳枝,那些女孩子不会上树,就只能在下面羡慕地干看着。”
“你那时肯定特得意吧?”
“哪里,其实,我现在也挺得意的,因为你虽然能折到柳条却做不来柳笛,不过那些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李计然忽然不说话了,他想起了李强六年级时经常坐在柳树上吹的那些忧伤的曲子。
顾师言却突然说道:“把你这个柳笛送给我吧,我想回去仔细看看。”
李计然把柳笛递给她说:“你想要这个?真是奇怪。”
顾师言盯着手里的柳笛忽然狡黠地笑着说:“我虽然不会做,却可以骗一个傻瓜把他做的给我。。。。。。”这下轮到李计然说不出话来了。
顾师言将柳笛放入手提袋的一个小包中说:“我想起了一个上联,你来对一个下联吧。叫‘柳笛声声,惊破晴空金缕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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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计然看着远处树上跳来跳去的几只麻雀笑着说:“我想好了,下联是‘麻雀喳喳,探讨广义相对论。”
“你就不能认真点哪?”
“我很认真啊,哦,对了,仄入平出,刚才那个平仄不对,那换一个吧,就叫‘麻雀喳喳,海誓山盟订终身’。”
“你越说越不正经了。”顾师言的脸红了红说:“还是我告诉你吧,下联是‘溪弦阵阵,弹苏浅陌玉堂春’。比你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相对论好多了。”
“对了,”她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李计然,你的名字感觉真的很老啊,像个老头子一样,为什么不改个好听点的呢?”
“那不更好,免得我老了的时候还要去取个老头子的名字,”李计然微笑着说:“不过,说实话,你的名字听起来也不大年轻……”
顾师言不看他,盯着有些迷茫的水面说:“其实我的名字师有典故的,出自苏轼的词《采桑子》‘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无言不就是师言(失言)吗?”
“那恐怕是你自己穿凿附会的吧,为什么不是出自‘言多必失’呢?”
顾师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李计然立刻感到了一阵凉意,心道:《左传》里有言“师人多寒”,果然不无道理。
顾师言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已经快六点半了,食堂里大概也没有吃的了,我们去那边吃吧。”李计然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是一座连接六中两个校区的桥,桥不长,叫孔雀桥,一到晚上便霓虹闪烁。桥的中间伸展出一块空地,搭在水上,建了座河心餐厅,生意竟出奇地好。
顺着白水泥的桥面走不到二十米,前面豁然开朗,尽管已经快到上晚自习的时间,但河心餐厅里却仍然人声鼎沸。两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菜,服务员动作奇快,立刻摆上碗筷,为两人倒好红茶。顾师言扭头看着窗外,这里几乎已经是西河最宽的地方了,水很平静,几乎看不出它是从哪个方向流来的,河上偶尔飞过几只白鸥,权当作单调画面上的一种点缀。李计然忽然问道:“你会下象棋吗?”
顾师言转过头来迟疑地回答说:“我识的这些棋子……但是不会下。”
“那不就等于不会下吗?那你为什么还跑来看棋?”
顾师言不悦地说:“我本来是要来看你输的,不过还好,你没有让我失望,还是输给了吴松。”声音竟又冷冰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