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好想听到你说,祝你幸福,只想听到你说,祝你幸福。”
一张张模糊的脸,在变得清晰之前,忽然成为记忆片段的主角,跟放电影一样昨日重现。
校园里,穿着白衬衫的李川迎着人流,走向她,他的脸,明媚了整个青春。
而后,那脸又变了,是白凯南细长的桃花眼,孩子气的脸,高大的个子,他左右寻找,终于找到她,奔向她,穿着一件运动衫,背着双肩背包。
她笑着等着他,心里却想,这场景我在哪儿见过。
后来,又是时一鸣,年画娃娃的两团红晕,拿着相机偷偷地拍她。
所有的面孔又都模糊了,而后又是刘恋那张脸,永远无懈可击的样子,苏青默默地看着她。
祝我幸福吧,刘恋。
间奏散去,一切恢复如初,游离的灵魂又回到肉身。
此时,抬头看,周围人鼓掌,李文博在那边笑盈盈地看着她。
哦,是她的订婚party。
一切如旧,又一切如新,这是她实打实的生活。
往事不能忘,浮萍各西东。
李文博说:“你正经唱起歌来,跟说唱一样,都是一个调。”
苏青正想说个俏皮话,以此掩饰这首歌的不祥,Ethan一把拉住苏青,面无血色。
包厢里乱哄哄的,Ethan的话说不清,李文博以为Ethan要走,打开包厢门,送他出去。
门关上,喧闹消失,Ethan的话更显得清晰而残酷。
“我刚在微博上看到,最新消息,马尔代夫海啸了。”
苏青一时没反应过来。
北京,越来越像个国,三教九流,车龙混杂,喜剧不断。
日本、汶川、北川、马尔代夫,仿佛都是千里之外的虚幻之地。
海啸?会啸到北京来吗?苏青还想开玩笑,然而绝望的火苗渐渐蹿上来了。
“刘恋一小时前,还在马尔代夫的海边看落日。”
“咣当”一声,苏青心底原本的担心终于被落实。
Ethan握了握苏青的手:“我得先走了”
Ethan和李文博抱了抱,噔噔噔地下楼了,李文博推了推苏青。
“苏青?”
苏青脸上硬挤出一个笑容,却像是流浪狗讨好人的表情一般:“你说,刘恋肯定没事吧”
李文博不置可否。
苏青摇着他的手:“她这么彪悍的人生,怎么可能一下子结束,谁出事也不能她出事吧。”
然而李文博的表情很严肃,他想用手扶着苏青的肩膀,跟她说
苏青却自言自语:“不行,我得跟Ethan一块儿去问问。”
没等李文博反应过来,苏青却像是离弦的箭,冲到了楼下。
她冲过人群,冲过大门,冲过工体北门前面的小贩,她穿着白色的礼服裙子,夜晚有风,吹得她裙角飞扬。
人群带着奇怪的目光,看着这个打扮太过隆重的女人,发疯一般向前跑。
跑到十字路口,李文博才追上她:“苏青,你冷静点儿!”
“她在海滩上啊,她去哪儿了,她一定提前离开了,没事,她一定没事。”
苏青这是安慰谁呢?
拉不住她,十字路口的车不断鸣着喇叭,在她身边闪过。
Ethan去哪儿了,他怎么跑这么快呢?机场?大使馆?三里屯附近有好多大使馆呢,马尔代夫的大使馆在哪儿?
脑中的念头不断闪过,苏青刚跑过去,一辆车几乎贴身擦过苏青,轮子扯住了她的裙角。
“刺”的一声,裙角被撕破,强大的力量把苏青拽到了半空中。
苏青转了个半圈,后背的肌肉扭在一起,痛得她缩成一团。
但她没精力惦记落到地上该有多痛了,她脑中只想着。
1/我不能死。
2/刘恋,你也不能死。你还没亲口跟我说上一句,祝我幸福呢。
在头撞到地上昏厥之前,苏青狠命地咬住这两个念头。
3
你最爱的电影台词是什么?
很多人会愣一下,然后使劲想最近看的电影,那些永远缺爱的少女心会说《河东狮吼》里张柏芝那段“从现在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敷衍派或许会学起中山美惠在《情书》里的经典桥段,“你好吗,我很好”
如果有人说最爱的台词是,“I am Bond,James Bond”。
基本上,你就可以跟他绝交了。
对比一下,刘恋在这个问题上比较有诚意,她会说最喜欢的电影台词是,“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独地活着”。
来自于《东方不败之风云再起》。
东方不败跟虐待狂一样把深爱她的雪千寻手脚打断,然后东方不败问她,你不怕死吗,王祖贤演的雪千寻于是说出了这句话。
说完后,东方不败豪气万丈地说,“不愧是我的女人”,blabla的。
初中时,刘恋在同学家看了这个电影,因为回家太晚,爸爸还站在院子里一顿骂她,晚饭都没让吃。
刘恋说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院子里,就想起雪千寻那句话了。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跟班上玩命学习的、瞎胡混的及那些没主意的孩子不一样了,因为我知道孤独是怎么回事了。
电影里的故事,和现实的状况,打通了任督二脉。
所有早熟并聪慧的女孩,成长故事都大同小异。
不过,刘恋没机会将她的成长故事讲给别人听了。
没事,苏青记得,替刘恋记得。
苏青问方怡然:“你最爱的电影台词是什么?”
方怡然纳闷:“啊?”
苏青笑笑:“我可能撞痴呆了,你要适应我现在的思维方式。”
方怡然放心了:“甭逗了,你见过哪个傻子主动说自己痴呆。”
好在天气没有那么热了,苏青戴上帽子,别人也看不出她的头发楂儿。
医院的玻璃大门映出了她现在的样子,毛线帽,一身厚运动衫,医院人来人往还有穿夏装的。
对比一下,苏青觉得自己像是病入膏肓,而且还是得癌症化疗、头发都掉光的那种。
苏青对着玻璃大门咬嘴唇笑,方怡然安慰她:“行啦,头发过几天就长出来了。”
那场车祸,苏青的脑袋上磕了一个洞,为了缝合伤口,把头发都剃掉了。
苏青当场被撞成脑震荡,昏了过去。
不过医生说,莫不如说这病人自己害怕疼,直接睡过去了。
醒来后,苏青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头发的生命力真顽强啊,才一晚上,就能感觉到头发玩命地从头皮下钻出来。
住了一星期院,等伤口好利索了,苏青获得了一个小鹿般生机勃勃的短发,比李文博还要短的头发,以及后脑勺一块永远都长不出头发的伤疤。
李文博和冰冰出来,李文博还是有点儿不放心:“这么就完事了?不用交其他的单据?”
冰冰一副老前辈的样子:“对啊,上回报销时,人家告诉我的窍门,这样咱们还能赚点儿保险公司的钱。”
上车之后,苏青觉得路不对:“这是往哪儿开啊?”
方怡然说:“往毛主席纪念堂,咱们看他老人家去多新鲜啊,当然是回家啦。”
“路不对啊。”
李文博边开车边说:“回我家啊应该说咱们家。”
咱们家,其实是个新房子,在朝阳公园那边,离方怡然家倒是挺近的。
一楼,房子80平方米,南北通透的房子,公共区域很大。
李文博知道苏青的喜好,特意把过多的间隔给打通了,纯木地板,淡黄色墙漆,窗户都打开放着味道呢,白色的窗帘飘啊飘的,简约得一塌糊涂。
苏青走到窗子前面,外面还有个小院,铺着防水松木,中间有块黑土部分,可以种东西。
苏青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冰冰给她泼冷水:“你别瞎喜欢,这是一楼,虽然这小区环境还挺静的,但这一水儿的落地窗,这小院的墙可不高,屋里啥样,外面看得清清楚楚。还有这楼下的地下室,可潮呢,万一下雨,水再淹进来,那可就成池塘了。”
方怡然拍了他一下:“你属乌鸦嘴的吗,当时看这房子的时候,你不也是喜欢得不行了吗?”
“那都是啥时候的事儿了,现在我是居家好男人,看问题更深刻了。”
方怡然翻白眼:“别听他瞎说,反正我是特别喜欢这房子。”
李文博也挺兴奋,对着房子指指画画的,买什么家具,床摆哪儿,地下室怎么弄投影,都有个主意。
“当然,还得看你的意思。”
苏青微笑:“你也知道,我有选择综合征,特别怕麻烦。”
在李文博的家里,冰冰刚抽了两根烟,方怡然和冰冰怕苏青累,聊了一会儿就走了。
李文博搂着苏青:“累不?”
“只是皮外伤,别跟我残废了一样。”
“那你下楼洗车去好了,我想想还有什么脏活儿累活儿让你干。”
“真舍得!”
“我想到了,有个活儿,最费力气了!”
大概是因为憋了一个星期的缘故,李文博在床上这次兴致很高。
一泄如注后,他边抽烟,边用手指捋着苏青头上绑伤口的网袋。
“这么看,还挺性感。”
“不觉得我现在特别丑吗?”
“挺好的,我发现你后脑勺挺圆的。咱俩现在一出去,大家肯定知道这是两口子,两个人头发都差不多长。”
苏青的手指在李文博的胳膊上画着十字,假装一副很随意的样子:“她还在失踪名单里吗?”
“新闻都报了,Ethan说,可能要找到她父母,跟马尔代夫那边做个DNA对比什么的。”
“哦。”
李文博伸过手臂:“怎么了?”
苏青笑:“最近,你特别爱问我怎么了?”
“我怕你一个人憋着。”
“没事,胖子走了之后,你不是也好好的吗?我都马上三十岁了,难道要自拍一张掉眼泪的照片,发到微博上?该干吗干吗吧。”
“真乖,真好。”李文博搂住苏青。
苏青突然问:“你最喜欢的电影台词是什么?”
“嗯?什么?”
苏青适时制止了自己的病态问答:“没什么。”
“是不是想看电影了?要不过几天咱们去看?”
“好。”
待李文博的鼾声起来,苏青抬起身子,下床,去卫生间,对着镜子,使劲地看着自己的样子。
这一周,她根本没机会看看自己的样子。
医生的剃头发技术可真不怎么地,新长出来的头发楂儿高高低低的。
后脑的疤痕隐藏在头发楂儿之下,估计头发再长点儿,就看不出来了。
脸色不太好,病态般白得厉害,因为缺少运动,脖子下面的纹路很多,一笑,眼角都有干纹了。
笑,苏青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
这笑容挺唬人的,所有人都以为苏青还跟以前一样,甚至连李文博都信了。
原本,苏青觉得,生活步入正轨,有李文博在,即使与刘恋失和,她也坚信心里的那个黑洞已经逐步缩小。
而刘恋的离开,却让这个缩小的黑洞顿时发生坍塌。
苏青觉得,心的一块缺失了。
其他人,都不懂刘恋对她的重要意义。
你可以不懂我,你也可以不爱我,但是你要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地站在那里。
即使你跑到冰岛去,与我老死不相往来。
只要我知道你还在这个世界,我赠予你的情感就不会消失,我的人生就是完整的。
然而现在你死了,带着你知道的苏青纷纷扰扰的情绪与过去,永远消失了,那个载体消失了。
好可惜,我那么多的故事、心事和情绪,都被马尔代夫的海水淹没,跟刘恋的尸体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恋,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啊,你好自私啊,我该怎么办呢?
苏青变成了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她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脸,背对着镜子。
多可怕,刘恋就像是她身体中隐藏的一部分,早就习以为常。
一旦消去,这个人还像往常一样活着。但内里,一切早已改变。
行尸走肉?苏青被自己这个奇怪的念头激得笑了起来,笑得很狰狞。
好在,有时间。
老张很奢侈地给苏青两个月病假,住院时,还亲自去医院絮絮叨叨了半天公司的事情。
公司的同事们也纷纷去医院看她,她也是好人缘的人。
其实,苏青难过得脑中的那根弦都快断了。
然而这么多人关心她,她咬着牙,笑对众人,身体被压制得微微颤抖,不想让别人担心。
但是,她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4
李文博的生日快到了,苏青实在懒得选礼物,直接去三里屯苹果店买了台 iPad mini。
交钱的时候,苏青多嘴问一下:“时一鸣在吗?”
“他在二楼呢,你要预约他上课?”
“哦,不是。”
苏青突然鬼使神差地想去见见时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