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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硝烟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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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载满了家禽的卡车冲了过来,他们似乎想突破这里的关口,司机踩足了油门。货车上的广告条幅被风吹的啪啪作响,上头写着,最新鲜的高卢鸡,只要5。99法郎,吃上一只,回味一年。

看见这夸张的广告词,唐颐忍不住捂嘴笑了出来。德国士兵看不懂法语,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对自己的同伴叫道,“快拦住这俩货车。”

货车横冲直撞,完全无视德军的指挥,似乎铁了心要硬闯。

“库里斯,快过来,这里出事了!”

听见同僚呼叫,士兵一时也顾不了这边,扔下唐颐的马车,追了过去。他大概是有点军衔的,因为大伙儿都听从他指挥,只见他从容不迫地从同伴手里接过步枪,利落上膛,瞄准车轮子就是果断一枪。

库里斯的枪法十分精湛,子弹飞出去后,紧接着扑哧一下漏气声,卡车车身登时一沉。他没有松懈,而是飞快地换了个位置,举起枪托又射出一枪。这回,子弹不偏不倚地射入驾驶舱,一秒内,汽车完全失去了控制。就听碰的一声巨响,车头不留余力地撞入了沿街建筑,甚至撞塌了墙壁,嗤嗤的冒出浓烟。

见大局已定,德军们分散接近,先后从驾驶舱拖出两个人。一个当场死亡,脑部中枪;另一个虽然没死,却也伤得惨不忍睹,估计离上帝不远了。

解决完问题后,那神枪手又走了回来,念念不忘地要检查她的证件。

一秒钟杀了两个人,眼睛也不眨一下,唐颐有点胆怯了,见他伸手,下意识地向后一缩。

“证件在家。”她低下头,目露惧意。

他的目光又转向马夫,后者赶紧哆哆嗦嗦地递出自己的身份证明。

他检查地很仔细,翻来复去地看上几遍,不放过任何一丝一点的可疑。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才将证明还给马夫,点点头,道,“你可以走,她留下。”

唐颐猜出他的大概意思,下意识地要反驳。刚张嘴,就听见他的同伴在后面问,“这辆装了鸡的卡车怎么办?”

库里斯挥挥手,“先开回总部再说。”

话音落下,立即有人执行,他长臂一挥,指着她道,“连人带鸡,一起运回总部。”

见他要逮捕自己,她不由着急了,情急之下,脱口将不忍入耳的残缺德语叫了出来,“等等,我是合法公民,我父亲是驻法大使,你不能这样随便抓人。”

他有些不耐,更没心思去听她半吊水的德语解释。顺势拽住她的手,不甚温柔地拉了一把,将她拉下马车。

库里斯看着她,铁面无私地道,“那就让你父亲带着证件去司令部赎你。”

她万分不愿,但还是被推进了卡车里。货车的后厢是铁丝网做成的大鸡笼,上面仅仅覆盖着一层油布而已。一群鸡见到生人,顿时鸡飞蛋打,抖了她一脸的毛,连呼吸都带着家禽味。脚底一滑,低头望去,踩了一鞋子的鸡屎……

一只母鸡拍着翅膀跑到她面前,咯咯直叫,然后一用力,生出了一只鸡蛋,还冒着热气的鸡蛋。唐颐看着,欲哭无泪。

和这些家禽一起,被拉回了纳粹的大本营。车子驶进车库,尚未停妥,又发生了紧急状况。车里的德国士兵快速跳下车,一阵风似的跑开了。从那之后,便再没人出现过。

就这样,唐颐数着分分秒秒,足足等了18个小时。第二天,天刚亮,鸡笼就沸腾了。十几只公鸡此起彼伏地打鸣,百花齐放金鸡报晓,那是何等的壮观!

唐颐捂着耳朵,没好气地挥着手,想将这些恼人的小东西赶走,不想却摸了一手湿哒哒黏糊糊的鸡黄金。正恼火着,冷不防,货箱的大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了。

阳光也跟着钻进了车厢,显得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将另一只手挡在眼前,眼睛还没睁开,就听见男人的笑声在那里响起。

她张开手指,从指缝里看见几个穿着军装的人影,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就是昨天拘捕她的人,那个叫库里斯的中尉。

“看看这位中国小姐都干了些什么?”有人问。

“在替我们教鸡德语呢。”另一个答。

然后,一阵哄笑。

就算听不懂他们的话,也能听出语气中的嘲弄,唐颐咬着嘴唇向罪魁祸首瞪去一眼。只见他背着手双脚分开,挺直地站在金灿灿的晨光之下,嘴角衔着一抹笑,眉宇间还带着一丝可恶的幸灾乐祸。

等大家笑够之后,库里斯抚掌拍了下,道,“好了,兄弟们,可以开工了。”

人们一哄而散,他将目光又转回到她身上,“下来。”

他说话的态度有些生硬,还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不容人反抗。唐颐咽不下这口气,却也没胆拂逆他,只好鼓着腮帮,顺他的意思照办。

货车很高,上去容易下来难,而这个男人就这么站在一边袖手旁观,连递个手、扶一把的举手之劳都吝啬给。比起浪漫温柔的法国男人,刻板严肃的德国人真是糟透了。

不过,她又能指望些什么呢?这些人可是极端的种族分子啊!

唐颐虽然会一点花拳绣腿,但饿了一个晚上,又一夜未眠,头昏眼花地没什么力气。结果,在爬下车厢的时候,一不小心出了丑。这不能怪她,鞋底粘满了鸡屎,防不胜防。踩在钢板上的脚一滑,身体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她心口一跳,失声叫了起来。千钧一发,背后有人伸手在她腰间托了一把。

在对方的帮助下,双腿终于顺利着了地,她喘着气,惊魂未定。

耳边响起库里斯的声音,带着一点戏谑,“可以松手了吗,中国小姐?”

刚才为了稳固自己的身形,她万不得已地抓住了一切触手可及的东西,此时回过神才意识到,两人挨得很近。这姿势很暧昧,十分不妥,唐颐急忙转身推了他一把,向后退开好几步,直到彼此之间拉出一道让她觉得心安的距离。

“我……”

话头才起,便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的目光正好扫到自己留下的杰作。手上的鸡屎一半擦到了他的胸口,另一半在他的袖子上,好好的一套军装,就这样被毁了。

而库里斯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一点,见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下意识地想低头。

见状,唐颐立即气急败坏地大喊一声,“别动!”

身为一个军事警察,还是第一次被犯人叫不许动,于是,他的视线再度落在她身上。

“我,我……”她转动着眼珠,绞尽脑汁地想,自己此时应该说些什么呢?突然灵光一闪,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只新鲜鸡蛋,一手一个塞过去,道,“这个给你。”

瞥了眼手里的鸡蛋,他扬起眉峰。

她继而用蹩脚的德语请求道,“请让我打个电话回家!”

“人不高,胆子倒不小,你这是打算光天化日之下,公开贿赂官员?”

唐颐赶紧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听不懂。

库里斯笑了起来,不过眼里却没什么温度,将右手的鸡蛋换到左手,道,“别拿听不懂德语当挡箭牌,小姐,你的德语可是比想象中的要好。另外,如果你忘了,就让我提醒你一下,法语中的证件也叫papier。”

被他这么一说,她脸上立即一阵红一阵白的,不能否认,昨天自己确实有装傻充愣的成分在里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连法兰西这个国家都被占领了,她一个大使的女儿还能怎样?父亲一直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于是,她深吸了口气,低声下气地和他解释,“我的父亲是中华民国驻法国大使唐宗舆,我的名字叫唐颐,是他的女儿。只要您让我打个电话,我的家人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

听她说完,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再度露出个笑容,“瞧,现在你德语不是说得顺口多了?”

 第三章 巴黎

宝贝女儿被抓,唐宗與寝食难安,得知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谁知,军事警察厅的牢房里竟不见唐颐的踪影,找不到接头的人,只得无功而返。第二天,天不亮,他又在外面等候消息。

辗转问到了库里斯,才想起来货车里还关着一个人。若不是她这位伟大的父亲,她恐怕少不了和鸡为伍一阵。

唐宗舆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看见女儿出来,紧绷的眉宇顿时一松。

唐颐知道自己顽劣,惹父亲生气了,心里虚着,低下头不敢对视。

唐宗與签下担保书,谢过几位军爷,拉着女儿的手,道,“走吧,我们回家。”

唐颐跟在后面,临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瞧了眼。没想到库里斯也在望她,两人四目一对视,她立即移开了目光。

虽然库里斯这人不怎么善良,但父亲教育她待人要宽容,所以希望在他面见上司前,快点发现身上的两堆污渍。

坐进轿车,唐宗與看着她,严肃地问,“他们有没有对你怎样?”

她忙摇头,“只是把我和鸡关了一晚上。”

“你应该庆幸,幸亏只是鸡。”

她唐颐不解,“为什么?”

唐宗與没回答,而是道,“如今纳粹当道,我们的处境日夜在变,你也瞧见了,即便我是一国之使,他们也没给我特权。以后,我们一言一行都要格外谨慎。从现在开始,除了去学校,你哪也不准去,给我乖乖地在家呆着,不许乱跑,听见了没?”

唐颐赶紧乖巧地点头,“是,父亲。”

他稍微缓和了下神色,道,“纳粹官员新上任,我还没机会和他们建立关系网,所以,很多事情只能靠我们自己小心,避免和他们有任何摩擦。”

见她点头,他的话便点到即止,“上次让裁缝订制的礼服已经做好了。”

闻言,她眼睛一亮。

唐宗與瞥了她一眼“要不是你弄成这样,现在就可以去取了。”

她瘪瘪嘴,抱着父亲的手臂撒娇,“以后出门我一定会带上证件。”

他拂开她头上的鸡毛,顺手敲了下她的脑门,道,“还敢有下次?”

她伸了伸舌头,转口,“对了,爸,你为什么突然想到替我做件新旗袍?”

“下个星期有个舞会,我想带你出席。”

“带你秘书不行吗?这种场合你从不让我出席的啊。”

他摇头,“那是以前。”

“可是,我不想去。”坐如钟,笑不能露齿,那该多难受?

“不能说不。”

“为什么?”

“举办方是德国人,出席的都是高官,你不能一直躲在我的翅膀下,你也要试着去建立自己的社交网,我护不了你一辈子,这是其一。其二,他们也邀请了日本大使,可能想乘此机会,缓和一下中日关系。日本使臣带着她的女儿,我总不能只带一个秘书出席吧!”

“所以你才同意我订做旗袍,平时,你都不让我穿这些。”

唐宗與点头,“确实,那是我怕你太民族化,无法溶入这个社会。不过,这次不同,你我出席,代表的是一个国家。”

唐颐道,“父亲,您也太看得起女儿我了。”

回到家后,给自己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件衣服,梳理干净,便想叫上父亲去取礼服。没想到跑到前堂,就听唐宗與在辞退马夫。

因为自己的顽皮而牵连别人失业,她有些愧疚,忙道,“父亲,这不是他的错,是我硬要跟着去。”

唐宗與辉手,让马夫下去,然后转身看着她,坚定不移地道,“他必须走。”

“就因为他偷偷载了我出去?”

“因为他是犹太人。”

唐颐一直呆在法国,在德国人入侵之前,对反犹运动也只是稍有耳闻,并不理解字面下的意思。所以听父亲这么说,也只是一知半解。

但唐宗舆不同,他贵为一国使臣,自然有眼线和渠道得到国内外最新的消息。如今,不光欧洲局势动荡,就连民国内也不容乐观。几个月前,汪精卫投靠日本,成立了中华民国国民政府。虽然德国目前尚未表态,但一旦他们承认这个政府,也就代表他的大使路也走到了尽头,将来岌岌可危。所以,他不得不未雨绸缪。

见父亲眉头紧锁,一脸深思,她忍不住问,“这里会打仗吗?”

“目前不会,但将来就不知道了。”物极必反,强极则衰,那个人的野心,不知道会把整个欧洲大陆领引去哪里。

唐宗舆收拾了一下心情,拍拍她的肩膀,道,“先不说这些,我们去看看新衣服做得怎么样了。”

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唐颐被父亲的话说得很是忐忑,便问,“父亲,如果德国人承认汪伪政府,我们该怎么办呢?”

他脚步一滞,似乎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唐颐不敢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之间,她有种感觉,好像一向果断从容的父亲也有了犹豫和迟疑。

停顿了片刻,他又重新跨出了步伐,没转身,却语气铿锵地说道,“回国,或者去中立国。但不管走哪条路,你都是我唐宗舆唯一的女儿,我会保护你周全。”

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她不由轻声叫了一句,“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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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一滚,两人便来到了裁缝店。

裁缝是一个五十来岁,叫做布莱诺的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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