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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子已到午膳的时候,黎木苑说着要告辞,恋夏也未挽留,只是寒暄着说常来玩。黎木苑应允了,让醉蓝端着那碟白蜂糕一起离开了。
她们离开后,恋夏无聊的蹲在墙角将花花和灰灰从梦中折腾了起来,瞧着它们生气的样子,恋夏心不在焉的逗弄着。
白莹走至恋夏身旁说道:“王妃,用膳了。”
恋夏一扔狗尾巴草,起身拍了拍稍稍沾上泥土的素裙,便走进了屋内。
“唔,”恋夏添了一口白饭,想起道:“别忘了给花花还有灰灰准备肉,别弄生的。”
白莹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王妃。”白莹刚走没多久又折了回来,面色不善的说道:“听那些个丫鬟说木苑小主似是闹肚子,这会子,王爷把御医都给找来了。”
恋夏一愣,干干的笑问:“总不至于是在我这儿吃坏了肚子吧?”
白莹一听这话连忙跪下,磕头道:“王妃,您可不能乱说,刚才奴婢听着几个丫鬟嘴碎的说道,木苑小主是……中毒了……”
中毒……?!
恋夏冷嗤,这毒该不会是她自个儿下的吧?!
果真是她隐藏的太好了吗?
“得了,白莹起来吧,过会子等王爷来了,还有得跪呢。“恋夏一叹气,越想回避的就越往上迎,瞧着这一桌飨宴,恋夏也没胃口吃了,她一摆手,起身坐回贵妃椅中,微眯着眼道:“收拾了吧。”她抬头看着天,轻声喃道:“要变天了啊……”
“王妃……”白莹站在恋夏身旁似是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瞧见恋夏一脸意兴阑珊的意味,便嚅了嚅嘴,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去收拾一桌的餐肴。
恋夏睁开眼,抑制不住的轻笑。
妄她还自以为能够玩转这古代,原来自己才是这勾心斗角的玩具。
她吃吃的笑着,笑自己的痴傻,笑自己的无知。
“顾恋夏,非要本王郑重的责罚你一次,你才能安稳下来吗?!”人未到,声先到。
恋夏偏着头看向院门口,看见夏侯鸾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恋夏浅笑:“爷,你终于来了。”
“顾恋夏,见了本王还不下跪?!”夏侯鸾走至她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脸淡然的表情,面容则更加冷硬。
恋夏起身,退后了两步,盈盈屈膝,跪下:“妾身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万福?!”夏侯鸾冷哼,“本王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你是在讽刺本王!”
恋夏不语,只是漠然的低头跪着。
夏侯鸾瞧着她的样子愈发的生气,“顾恋夏,说吧,你今儿个做的好事。”
恋夏努力维持着笑意,说道:“今儿个妾身未出过门,所以未曾做过好事。”
夏侯鸾冷哼,坐在恋夏的贵妃椅上,微微弯身,伸手抬起了恋夏的下颚,笑容邪佞:“顾恋夏,非要本王用刑你才招吗?”
恋夏将头一偏,挣开夏侯鸾的桎梏,“从未做过的事情,即使死,我也不会承认的。”
“是吗?”夏侯鸾示意侍卫将恋夏带至院中,“哦,对了,你这屋子里还有一丫鬟,上哪去了?该不会是回了顾府通风报信去了吧?!”
恋夏想着白莹现下应是还在膳房收拾,大概也能去上半个时辰,所以她微微放下了些心。
瞧见恋夏不语,夏侯鸾凑近她,再次问道:“本王最后问你一遍,你说不说。”
恋夏仰头,无畏的迎上他阴鸷的眸子,冷笑:“夏侯鸾,我从未做过的事,你让我如何承认?”
夏侯鸾直起身子,转过身背着恋夏吩咐道:“用刑!”
12杖刑(nve)
“砰—”
“砰—”
一下下,厚实的木棍打在她消瘦的脊背之上。
她咬着唇轻笑。
笑这世界的荒诞。
笑着自己的无知。
她腰背笔直,素白的衣裳渗出了殷红的血渍。
疼痛蔓延,背后的皮肉大抵都绽开了吧。
木棍一下下的打在她的身上,她挣扎的缓缓站起了身。
傲视着面前嘲弄她的人。
是呵。
自古至今,还未曾见到哪位王爷为了一妾室而刑法正妃的。
会成为这夏侯王朝的笑柄吧。
无所谓了,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只因阴差阳错,只因命运弄人。
她仰着头,冷笑着看向夏侯鸾漠然的背影,木棍一下一下依旧未停。
只因他未喊停。
“夏侯鸾。”她压抑下喉中腥甜的那口粘液,淡然说道:“请你一定要将我仗毙,否则,我会让你承受比这杖刑还要痛苦数百倍的刑法。”
夏侯鸾忽的转身,一脚踹向恋夏的肚子,恋夏因这突如其来的冲力倒地不起,夏侯鸾眼中带着杀意,冷声说道:“顾恋夏,不要威胁本王,本王这辈子最恨的便是别人的威胁!”
那口腥甜终究是没有压住,恋夏刚想开口,却一口吐出了浓稠的血液,她用手抿去血渍,轻声说道:“夏侯鸾,何必呢?杀了我吧,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威胁你了。”
“顾恋夏,”夏侯鸾眯起了眼,制止了侍卫的杖刑,他蹲下身,伸手替她拭去了嘴边残留的血渍,目光带着猩红的温柔,一点点,一点点的滑向她细致的脖颈,然后用力一捏。
恋夏带着无所畏惧的黑眸看着他眼中最后的温柔。
残狞如他,也会有着铮铮的铁汉柔情,只是,那柔情的背后是冰凉的黑暗,她坦然的面对着黑暗。
只一下,她便跌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将王妃押入水牢,未经允许,不准任何人去探望!”夏侯鸾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院子。
一身素衣,早已浸染了血渍。
一头青丝,早已凌乱满地。
风华绝代,顾盼生辉。
如今只剩下了残喘的呼吸。
生命呵……原来只不过脆弱的还不如那一根杖刑的木棍。
夏侯鸾走至书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影子,去查查这事儿的真相。”
“是。”影卫回道。
顾恋夏,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夏侯鸾闭上了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终究还是醒来了,一室的昏暗。
叮叮咚咚的响起的不是好听的泉声,而是禁锢住她身体的铁链。
下半身全部浸在肮脏难闻的水中,她庆幸的一笑,好在这脏水并没有浸到上半身受伤的皮肤。
乐天知命,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
也不知此时白莹如何。
她不免担忧起她人。
背后的伤口大抵糜烂了,生疼,疼的她自己也不确定到底是哪里受了伤。
她咬着牙不发出一声闷哼。
倔强的女人总是吃亏,这句话她其实一早就知道的。
只是……
让她如何不倔强呢?
承认事情是她做的,这就是不倔强吗?
坦白事情是黎木苑的人做的,这就是不倔强吗?
是的,那的确妥协。
可是,她为何要承认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
可是,若她如实告知他事实,他会相信吗?
昏昏沉沉的,她不知自己在这牢中呆了几日。
因着牢中时时都是昏暗的。
至此,从未有一人来看过她,甚至连送饭的牢头都没有。
了然一身。
每日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是处在昏迷状态的。
昏迷的梦中,一袭的黑幕,不曾落下。
有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是死了吧。
所以永远都是黑暗。
是活着吧。
所以还能感受到疼痛,和微浅的呼吸。
勇敢的,傲然的。
她不曾留下一滴眼泪。
因她不觉任何委屈。
因这是命运的抉择,委屈只是留给那些不相信命运的人。
她如此的放任着自己的灵魂。
那么,就离开吧,离开吧。
三日后。
“回王爷,影子已查出下毒之人。”自那日进入书房后,他三日未出书房,听着门外的管家来告,木苑的毒已解,他该去看她的啊。
可是他不能……
若是他离去,影卫查出真相,便不能第一时间告知他了。
听到影卫的话,他强打起精神,急声问道:“说,是谁!”
“是木苑主子的丫鬟,醉蓝。”
夏侯鸾蹙起眉,问道:“她为何下毒?”
“影子还未查出,但可以确定和王妃无任何关系。”影卫信誓旦旦的承诺道。
“为何如此说?”夏侯鸾问道。
“醉蓝趁白莹离开之时在王妃送给木苑小主的食物中下毒,这就代表着醉蓝只是想要嫁祸王妃,况且给木苑小主所下的毒并非是什么难解之毒,由此可以看出,醉蓝的最终目的只是想借王爷之手害死王妃。”
“现在你去查一下醉蓝的幕后主使。”夏侯鸾低头沉思了半响,起身吩咐道。
“爷,您这是去……”见着夏侯鸾终于走出书房,总管连忙走了过来问道。
“水牢。”他冷冷淡淡的扔下了这一句话。
“是,爷。”总管跟上了他的步伐。
小小的人呵……
只不过三日光景,怎会变得如此……
她还在睡,紧闭着双眸。
是死……了吗?
平日里素白的衣裙,如今被血渍,泥渍,水渍混合的如同一单破布。
平日里红润的脸颊,平日里浅淡的笑颜。
可现在,惨白的似是已经离去,那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苍白的细线。
夏侯鸾黯然的垂下了眼睑,狱卒早早的为他打开了牢门。
他抱起她。
他从未知道她竟如此单薄。
见惯了她的嚣张跋扈,见惯了她的特立独行。
那么脆弱,那么易碎的她。
他那时怎的忍心误会了她,他怎的忍心杖刑她。
不,他忍心的。
他心中喜欢的只有黎木苑。
因着黎木苑他可以忍下心做任何的事。
可是,他似是后悔了。
湿漉漉的她,带着水的重量,竟然还如此的轻盈。
“她是没吃饭吗?”夏侯鸾似是想到什么,猩红着眼冲狱卒吼道。
狱卒惊恐的跪了下来,“回……王爷……是您说……不许任何人探望的!”他结结巴巴的,生怕这王爷一怒之下将他斩首。
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是的,是他说的。
能怪谁?!
他苦笑,命管家赶紧去找大夫。
只是……
还来的及吗?
他将她抱回了她带的院子,白莹见着她,鼻头红红,眼眶也红肿了。
“去,给王妃沐浴,换身干净的衣裳。”他粗噶的声音命令道。
他站在门外等着,瞧见有两只幼兽呜呜的爬了过来。
这大概是她养的吧,他想要伸手抚摸它们,彼此获取安慰,可它们却避开了他的手。
看着落空的手,夏侯鸾苦笑。
这小兽,是有灵性的。
那日它们一定看到自己是如何对待它们主人的。
夏侯鸾低敛下眉,看着那两只小兽爬在门口,呜呜的唤着。
“爷,大夫来了。”总管带着大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白莹,好了吗?大夫来了。”第一次,他在自己的府邸中敲门。
“好了,爷。”白莹擦去了眼角的泪意,匆忙走了出来,打开了门。
夏侯鸾走了进去,一身素衣,她苍白的脸庞几近和那衣裳同色。
大夫走进,替她把着脉,连连摇着头。
“怕是……”大夫轻声叹气。
夏侯鸾怒极的一把揪起大夫的领子,赤红的眼仁恶狠狠的盯着大夫看:“不准给本王有怕是!本王要她毫发无损!”
“恕草民无能为力。”大夫哭丧着一张脸。
“去!把宫里的御医都给本王叫来!快去啊!”他回过头冲着总管喊道。
“是是。”总管拖着那大夫连滚带爬的退出了屋子。
他握着她冰凉的小手,放在唇边替她捂热,“恋夏,起来好不好,本王命令你,立刻给本王起来!”他声音冲着毫无生气的她吼道。
可床上小小的人啊,她真的睡了。
听不到了。
安静,好安静。
这次的沉睡,会让她重回现代吧。
好累了。
她想。
御医们匆匆赶来,夏侯鸾依旧站立在一旁看着这些被誉为“妙手回春”的御医为她把脉,商讨病情。
“回王爷,王妃已无大碍,只是……”太医们忙了整整一日一夜,最后终于将恋夏救活,他们擦了擦额头的汗禀报道:“只是……王妃的五脏六腑因受到的撞击太大,有所毁损……”
“有所毁损是什么意思?”夏侯鸾冷硬的逼问道。
“是……”听着夏侯鸾冷硬的声音,那群太医不禁再次抹了一把冷汗,回道:“怕是调养不好,容易造成脏腑出血……”
夏侯鸾深吸了一口气,沉沉的吐出,无奈的一摆手,道:“退下吧。”
“是。”如是听到了大赦令一般,那群太医连忙退出了屋子。
脏腑出血吗?
他低头苦笑。
命府中的厨子日日为她熬上珍贵的补品。
只是,她一直未曾醒来。
不是已经无碍了吗?
夏侯鸾瞧着日子已过了七日,而她却还在沉睡。
为什么?
她竟如此眷恋着黑暗,不愿醒来吗?
“好累……好累……”昏迷中的恋夏突然梦呓道。
“恋夏,恋夏,你说什么?”夏侯鸾听到了恋夏的声音,欣喜的凑近她的唇边问道。
“好累……好累……”恋夏毫不自知的呢喃着。
夏侯鸾听到她的梦呓后,沉默的退后了两步,轻叹了口气,便走出了屋子。
他瞧见白莹一直守候在屋外,漠然的吩咐道:“王妃很快就会醒来了,你进去守着吧。”
他守候了她七日,却因她的梦呓,而选择了在最后一刻离开。
她醒来后,会恨他吧。
而他,也不爱她。
那么,就这样吧。
夏侯鸾涩然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已经多日没有去看木苑了。
那才是他爱的人哪。
13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