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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以为铺子就是他们自家的,公帐上年年亏空,他们自己却买房置地养小妾。临了,贾府败了,他们不说感恩拉一把,还见死不救,落井下石,串通外人谋算府里。
凤姐今番重见天日,焉有不报仇清除毒瘤的道理!之所以一年没动静,不过是凤姐腾不手来,凤姐首先让旺儿夫妻暗地里把大宗放贷款逐笔收回来,小数额的只需本金也可,再把一干票据销毁的干干净净,总之把放贷之事阴消匿迹方好。
下半年开始,凤姐派遣旺儿两口子私下搜集他们私吞的证据。今日证据在手,贾琏如今又对凤姐言听计从,遂又怂恿贾琏,罢除了一家绸缎铺一家金楼的掌柜,一并赶走了一群狼心狗肺的黑爪牙。
金楼掌柜叫冯鑫,是王夫人奶娘的儿子,绸缎庄的掌柜叫吴德,是王夫人脱籍陪房的儿子,他们这边被贾琏罢免,仗着在王夫人面前有些头脸,哭哭啼啼告到王夫人跟前,一番调三窝四,言说贾琏无辜罢免了他们的差事。
这两家铺子虽然年年亏损,一直没甚进项上公帐,可是王夫人每年却有几百上千的银子进腰包,闻听贾琏凤姐排除异己,安插亲信,断了自己财路,立时横眉倒竖,勃然大怒,使人唤来贾琏凤姐两口子;王夫人是皮笑肉不笑,喝着茶,搭着眼皮子秀她的大家风范,主母派儿:“这两个奴才犯了什么事吗?我们这样的人家,只有买人放人,总要与人一口饭吃的意思,哪有撵人出门的道理,嗯?凤丫头,你说说罢,我可听说这是你的主意呢!”
王夫人虽会筋斗云,无奈凤姐自有通天梯,早就防着他们这一手了。但见凤姐一笑,把准备好的证据一一展现给王夫人,把他们近年如何损公肥私,如何中饱私囊之事,一一列举,不光他们每次私吞多少银子,凤姐也说得明明白白,就连这些人置了多少房子,买了多少地,养了几个小妾,养了多少家丁,凤姐也是一清二楚。
凤姐言称自己完全是一番公德之心,贾府现在日渐衰败,入不敷出,况且府里还有几位姑奶奶没出门子,几位哥儿没成人,需要大把的银子花费,府里再容不得这些背主蛀虫祸害,自己这也是壮士断腕不得已。
凤姐这里有理有据,慷慨陈辞,口灿莲花,挖心掏肝,发自肺腑,直说的王夫人也是哑口无言,张口结舌,无话答对。
铁证如山,不容抵赖,几个恶怒终于气焰萎靡,低头认罪,一个个磕头如捣蒜,声声祈求王夫人开恩。
无奈凤姐证据确凿,王夫人纵有心庇护,可是事关几千上万的银子,人众萧萧之下,王夫人要徇私也就没立场再服众了。
况且,王夫人这会儿看了账本,听了凤姐之言,不仅不愿意搭救他们,心里恼恨他们背叛,巴不得他们立时死了。原来凤姐查出来的亏空,比王夫人进腰包的银子多了好几倍不止,也就是说,她王夫人不过吃些奴才们的残渣剩饭而已。
要知道凤姐只是清理了最近三年的账簿,更遑论之前几年,他们该是私吞了多少呢。
狗奴才竟然蒙骗自己,王夫人现在比凤姐更憎恨他们,发话说:“这种刁奴,将恩作仇,着实可恼,凤丫头,你不必看我的面子,限期令他们偿还银两,若不够的抄了他们家财,再若不够,送官究办,也不必来回我。”
王夫人这个大善人言出如山,此后果真再不过问这几个奴才死活了。
凤姐原本想要放他们一马,只是罢免他们的职位,让他们归还铺子本金,意在情留一线,日后好见面。谁知他们狗咬吕洞宾,不知好歹,兀自找死,凤姐也就不客气了,不仅撸了他们掌柜,再请了府里清客懂得经济者,逐年清算,把历年利润估算出来,让他们如数归还,凤姐原话是:“怎么吃进去,就怎么吐出来,否则,就别怪姑奶奶心狠手辣了,把你们统统发买了抵债去。”
凤姐虽然说得厉害,其实还是预留了空间,这些被贪墨银钱再生的资产,凤姐并没贪图他们的,只叫他们退还铺子里应得利润。已经挥霍的钱财,凤姐也没去抄家,只是派人把他们家眷看守起来,限他们三天凑齐银钱归还贾府,否则送官究办。
冯鑫,吴德两人一场忙碌一场空,不是凤姐松松手,他们非睡大街不可。
他们现在倒不那么恨凤姐了,只是暗地把王夫人诅咒了千遍万遍有富裕。虽然凤姐只要他们退还本金利润,他们也够呛了,孝敬王夫人的银子蛇进洞了拔不出来,好在他们乡下有地,城里有宅子,卖了田产宅子堵上亏空还略有结余,一家子转回乡下也不至于饿死,只是白日富贵之梦破了,从此要挨苦日子去了。
唉,他们如果奉公当差焉有今日?又或者,他们见好就收,赔了凤姐本钱何至于此?可是他们偏偏自寻死路,告到王夫人跟前去,落得个惨淡收场。
这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得无厌的下场头哟!
冯鑫的老婆还哭哭啼啼跟他吵闹,被冯鑫扇了几个大嘴巴子:“臭婆娘,要不是你嘴碎,怂恿着娘去府里闹,二奶奶也不会这般下死手,我也不过丢了差事,现在还有田有地,锦衣玉食呢,你敢再哭闹一声试试,老子立时休了你,扶正杏花儿。”
冯鑫嘴里骂骂咧咧,挽了小妾杏花儿进屋去了,他老婆直气得仰倒不提。
回头再说凤姐,这一番整顿家务,把冯吴私吞的银两入到铺子公帐,光这两家铺子本金翻了几番。
其实这两家铺子之所交给脱籍的旧仆打理,也是凤姐当日听了可卿之言,一番未雨绸缪之举。她唆使王夫人开了这两家脱离贾府的铺子,为的是预防万一,这样就是府里一日败了,也不会殃及旧奴家财,到时候总有一线生机可寻。当然,凤姐当日不是这般说法,她说的是姑侄们攒几个私房银子化用。
谁知事与愿违,真到了那一日,他们竟然翻脸不认账,还反过来帮着外人挤兑府里。
这一番收回铺子,凤姐想着,倘若贾府任然难逃一倒,这两家贾府隐秘的铺子,正好可以养活贾府之人不至饿肚子。只是这打理之人要好好审慎一番。
却说凤姐一番响动,很有成效,今年府里进项比往年多收了五千银子,这可不是小数字,抵一个郡王俸禄了。鸡鸭牛羊梅花鹿等进献数目又还比往年多了一倍。又有林姑父家贴补银子也到了,加上林姑父采买的大批土仪,年节也正好用得上。
凤姐这一年又说服贾琏掐紧了些府里的开支,宫里头来人也被凤姐悄悄打了好几次回票,光这一项,就节损两千银子,那夏公公因为之前银子没还上,倒也不敢跟凤姐翻脸儿。
这也是凤姐想着元春封妃实在是得不偿失,她想悄悄捣捣鬼,到时候元春出宫另嫁豪门,对贾府或许更有利些。凤姐种种举措,每一项虽然节损不多,加起来就可观了,贾府这年也就没了去年那般拮据了。
凤姐一番筹谋,多方出击,不仅抽出了自己去年贴进去私房银子,赎回了自己璎珞金项圈,几件玉器古董,结余银子支应元宵听戏与日常开支多多有余。
这一次凤姐夫妻联手,大获全胜,两口子终于认识到夫妻一心其利断金的威力。贾琏至此对凤姐佩服的五福投地,拜倒在凤姐石榴裙下,那一番缠缠绵绵,唧唧歪歪,难以言表,夫妻感情更进一层,说是蜜里调油,毫不为过。
凤姐初次整顿荣府,就连收租子的周瑞也因为与桩头们私下分账,差点丢了差事。若依凤姐的脾气,是要革了他春秋两季收租子的差事,换上自己信赖之人。
凤姐且不会傻到相信周瑞说辞,什么对庄子上事物一无所知,凤姐觉得那都是周瑞红口白牙瞎扯淡,想他不过是得了好处,睁一眼闭一眼罢了,这种不长眼的奴才不要也罢,凤姐一怒之下,就要一并拔出周瑞。
还是贾琏顾忌王夫人面子,怕她们姑侄失和,做主只把周瑞狠狠呵斥一顿,又把他的劣迹告知了王夫人,只说他错不过是王夫人陪房,也不是主犯,就开恩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如果再犯,定不轻饶。
王夫人前几天被奴才背叛打脸,气得她胁下郁气疼了好几天,她也不好意思请太医,只好让彩云偷偷熬了苦藤水喝着散气,这天刚好些,又出了周瑞的事情,直觉得没脸没皮了。王夫人觉得贾琏实在很给她留面子,着实夸了几句贾琏会办事。
贾琏一走,王夫人暗地里把周瑞两口子骂的狗血淋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怂贪,一个从管钱粮的成了专管勤杂接送的嬷嬷子,一个又差点丢了收租息的差事,我是怎么看重你们,你们就就这样回报我?我的人怎么这样脓包不成器呢,一个个被革职的革职,撵的撵了,留着也丢了核心差事,被丢到外围去管着无关痛痒的事情,我在府里都快成了聋子的耳朵了。”
周瑞两口子哪敢龇牙半句,周瑞家里苦的鼻子都歪了,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都是奴才们不争气,可别气坏了太太,太太实在不解气,就打我们一顿出出气也好,千万别气病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心里舒坦些了,可是依然不能平气,张口骂道:“还不快些滚下去,好好想想今后如何办好差事,若有下次,再被逮到什么一差二错,我也不保你们了,自己也别来求我,自己收拾行李滚回老家去。”
当夜,王夫人气疼病再次发作,第二天已经起不来床,凤姐忙着请太医延治不提。
慈父遥寄平安果,宝玉醉酒摔茶杯
却说这一年年关,姑苏林姑父除了送银票送土仪到贾府,另外派人运了好几大篓子南方的时令水果来。更特特送了两大瓮苹果来,办差的奴才言说,其他东西是给府里的年仪,这两瓮苹果,指定是给他们小姐的私有物品,是他们林老爷特特从山东买回。
黛玉听说爹爹千里之外送了苹果来京,心里欢喜自不必说,喜悠悠亲手把那盖儿一揭,好家伙,满屋子香气弥漫,闻着喷香不说,还让人心情特别舒爽平顺。
凤姐立时凑趣:“瞧瞧林姑父,这把林妹妹惯成什么样了,嗳哟,这一份福气,我是赶不上啰。”
旁边的三春以及来凑趣宝钗,口里不言,心下都是好一阵羡慕。宝钗一贯在黛玉面前秀她的母女情深,这会儿见林姑父如此钟爱黛玉,自己从小丧父,有哥哥却不着调,心里不免酸酸的,不过宝钗一贯深藏不露,心里波涛汹涌,面上纹丝不动,看着她的脸色比之三春还平静些,三春姐妹满脸的羡慕,满口赞誉,而宝钗确实就那么淡淡的笑着,不喜亦不忧!
凤姐冷眼旁观,各人脸色神态尽收眼里,此刻不免感叹,薛宝钗一个商贾之女,自己潜心修炼成这一番宠辱不惊之态,真是难能可贵,让凤姐不得不心生佩服,若不是凤姐前生做了农夫了招蛇咬过,说不得就要惺惺相惜,帮衬她一把了。
现在呢?凤姐一笑,可是不能够啰,遂掉开眼去与贾母凑趣儿。
回头再说这苹果,原也是黛玉给父亲写信之时随口一提,说自己对熏香过敏,老祖宗凤姐经常用水果替她熏香屋子,特特提到苹果的香气,既可以熏香屋子衣衫,还可以让自己睡梦甜美。
林如海对黛玉这个独生的女儿可是心疼得紧,知道黛玉一项浅眠,见了苹果能助黛玉安睡这话,他就牢牢记住了思虑着要上山东去弄些回来。
说来也巧,刚好这林如海手下有个书吏是山东烟台人氏,又恰巧他父母双亲都是这一年六十大寿,他心念双亲年迈,私下请求林老爷,想要回老家一趟。林如海是个慈善之人,也羡慕他双亲健在,满口答应不说,还送了他贺寿表礼,又赠送那书吏来往盘费,只要求他顺便带些苹果回来,以便送给京中寄居外婆家的女儿。
也是这位书吏感恩戴德,林如海只说一篓子,他带回来两大翁,足足三四百斤富裕。这苹果用翁装,一为防止破损,二为密封香味保持水分。
黛玉这里接到苹果,也不藏私,拿出一瓮各处分送,东府尤氏可卿,荣府上至贾母下到贾环贾兰逢人一小篮子,就是薛姨妈宝钗也不例外,黛玉话说得让人高兴,她不说与人吃食,却说:“不值什么银钱,好歹薰薰屋子。”
另一翁黛玉放她自己个房里,爱熏屋子熏屋子,嘴馋了就吃吃。不过黛玉也有特例,她眼睛看着老祖宗房里,那一日见贾母苹果减少了,立马让紫鹃悄悄补上。
这事儿鸳鸯鹦鹉珍珠都知道,只贾母不晓得,她隔三差五吃,还赏赐鸳鸯们几个,却总不见减少,一日她午睡起口渴,了一个,又赏了鸳鸯吃一个,可是隔天早起,乖乖,搁苹果的缠枝莲的细瓷盘子又满满了,贾母觉得奇怪,想了一想有些模糊,似乎自己吃了又似乎自己确乎没吃,还以为她自己老糊涂了,记错了,因问那鸳鸯:“我昨个午睡起来吃没吃那苹果呢,如何瞧着那苹果总也没少过!”
鸳鸯抿嘴浅笑不语。
时值凤姐黛玉都来请安,凤姐闻言,毫不客气扑哧一声笑:“我估摸老祖宗这是招了百花仙子喜爱呢,苹果只增不减,可见我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