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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笑道:“这有何难,你就住下罢,我们却要别处看看。”吓得湘云飞跑赶上众人,黛玉便羞她:“可见不是真爱!”湘云便扭着黛玉唧唧直笑:“再好看的景致,没有林姐姐陪伴,也没意思。”迎春便笑:“不得了,云妹妹吃了蜜了,恁得嘴甜。”
众人一路笑谈,打趣湘云,一行人进了怡红院,屋内装饰团花簇锦,墙壁布局有位新奇,众人不免又啧啧称奇一番,都道“好精致,好新奇。”
湘云迎面看见一幅大大仕女图,立时抚手笑了:“爱哥哥日日住在这里,也就餍足了。”
宝玉也不怪罪,只是乐呵呵为大家服务,吩咐人斟茶倒水,又与姐妹们换了手炉炭火,姐妹们吃茶之间,又悄悄把一个八寸方圆的铜炉塞给紫鹃,让她给黛玉放在脚下:“妹妹畏寒,这一路走来,定然脚下冰凉,你给妹妹垫上,当会舒适些。”
紫鹃依言笑眯眯给黛玉垫在脚下,黛玉立时身上暖和了,心里十分熨帖,笑微微对紫鹃一点头儿:“难为你想得周到。”湘云见了也参合一脚:“我也暖暖,紫鹃丫头可真贴心啊,我如何无福,竟没得你这么个贴心人呢。”
紫鹃却只是笑,也不说破。
一时众人都夸紫鹃细心,只说黛玉有福气。
宝玉迫于倩嬷嬷强大冰冷气场,不敢与贴近黛玉亲热,老老实实带着贾环贾兰远远坐在对面吃茶,耳朵却竖着,笑微微扑捉黛玉一颦一笑,暗自乐呵,心下甚慰。
晚餐后,大家在贾母房里小坐,湘云已经恢复乐天派本性,逮着宝玉好一番埋怨:“爱哥哥如今大了,就变了心肠,小时候说得多好听呢,云妹妹,你是爱哥哥亲妹妹,还说要跟我结拜,做嫡亲的兄弟,现在呢,唉,全部抛开不理了,你自不理我也算了,也不说催着老祖宗接我一回,任我自生自灭,云儿可伤心呢。”
却说湘云这一行,心满意足,把之前积攒的些许幽怨释放一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路线是走的贾政的路前。
说实话,草看了半天大观园图画,委实有些糊涂。
第 70 章
宝玉不妨被湘云抖出小时候胡言乱语,立时急红了脸,生怕湘云再说其他,忙着作揖:“并不是有心而为,只是而今上学堂,诸多事情赶着,一时忘了,今后定会时时提醒老祖宗呢,云妹妹可别恼。”
史湘云自小爱跟宝玉抬杠,其实心里并不十分计较,偏要把头一扬,作出生气的样子来:“哼,谁信呢!”又拉扯黛玉:“林姐姐,你信不信呢?”
黛玉瞟眼宝玉再瞧湘云,眼里有着恬淡的笑意儿:“你问我呢,你们的事儿,倒来拉扯我,我何曾知道呢,还是问你爱哥哥罢!”说着偏过身子与三春姐妹说笑,再不理他二人官司。
宝玉便急了,生恐黛玉误会什么,有心解释说小时候不懂事,不过胡言乱语,怕惹恼湘云。想解释宝钗与自己走得近,是因太太指派,与自己并不相干,又想宝钗到底女儿家,怕她面子挂不住。真是说又说不得,不说又怕黛玉恼了。又碍着众人在场,也不好私下与黛玉分辨。
又想着湘云与黛玉一起住着,湘云心直口快,黛玉心思细腻,倘把那些童言无忌当真信实了,自己生闷气,岂不要气坏了哭坏了呢。最坏事如今不比从前,嬷嬷一旁虎视眈眈,雄踞把关,自己很难到得黛玉闺房,不能开解,这一想,顿觉一时难捱一时,坐立难安起来。不一时,大冷的天,他额上倒生了汗。
却说湘云制气,黛玉不理,宝玉六神无主,贾母一一看在眼里,有心替他们排解,因笑道:“云儿最调皮,就爱欺负你二哥哥老实,他如今大人了,哪能一直跟你们厮混呢?”
湘云便扭着贾母皱鼻子撒娇:“老祖宗,你下次早些接了我来,我就不说他了!”
贾母笑道:“我看也不必等下次了,后天你薛姨妈家宝钗姐姐及笄,二太太要替她办酒席,到时候你婶娘也要来,你住到那时再去罢。”又说黛玉:“玉儿也是,都不许走了。”
黛玉微笑点头:“我听老祖宗!”
湘云闻听还有得玩,心下大喜,对宝玉抚手笑道:“哎哟,蠢才啊蠢才,我何曾真恼呢,原是逗爱哥哥玩儿呢!”又人来疯搂着黛玉咯咯直笑:“林姐姐,听见没,我们还能一起再住两夜呢,我好高兴,想要吟诗以贺,林姐姐呢?”
黛玉见宝玉冷汗涔涔,暗自好笑,玉手一点湘云翘鼻子,笑道:“我又不是那蠢才,一时恼一时喜呢,只少了你唧唧呱呱,焉能睡得呢。”
说的众人都笑了。
宝玉见黛玉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这才放了心,偷偷抹把冷汗。
贾母这里派人分头去林家史家送信不提。
湘云忙着使人回家取来自己两件针线活计,作为宝钗生辰之贺。黛玉则是送了宝钗一方自制的薛涛笺,作为贺仪。
王夫人特特请了绣娘,与宝钗缝制一套鹅黄的软缎锦袍作为表礼。
贾母、凤姐、李纨邢夫人也有衣物鞋袜奉上,也难一一细表。三春姐妹、宝玉、贾环、贾兰具有随礼,一纸一笔一字一画,凑个热闹罢了。
那宝钗得了寿礼,自去各处磕头不提。
王夫人一早来请贾母,征询宝钗之事。贾母却道自己老了,身上乏得很,凭王夫人做主,王夫人乐得不再做陪忖,欢喜去了。
二十一日,宝钗及笄之礼。
这一日,宁府尤氏婆媳自不必说,一早过府,帮着照应,王子胜夫人,王子腾夫人,一早带着女儿过府,史鼎夫人也带着女儿府来了。还有寻常往来密切的八公之家也来了石柳两家女眷,余者几家诰命夫人,都是常来常往人家。
话说大家原本不屑于与薛家往来,因是王夫人牵头,贾府压阵,大家伙一看贾府多年交情,二看贵妃面子,这才来凑个热闹。
王夫人正房院里搭了戏台唱戏,上房里大摆酒席,招待来贺贵夫人,来贺小姐们,则由寿星宝钗、探春、惜春、黛玉、湘云作陪,自在探春、惜春房里坐席。迎春自要备嫁,不再露面。
一时饭毕,王夫人薛姨妈陪着各位夫人诰命看戏,言笑晏晏,喜庆非凡。
各位诰命夫人一向与贾府往来密切,有敏锐者发现,一向最爱热闹的贾母并不在场,凤姐不到犹可,连邢夫人也不见人影。贾府世交冯紫英之母威武将军夫人柳氏便上了心,状似无意,随口一提:“哟,因何不见史老太君,我要与老祖宗请安,找了一圈竟然没见着呢!”
却说王夫人,正因贾母不来,自己一人独大而自得,被人陡然一问,不免面色一滞,此时方觉贾母不临场,大为不妙,只得推说贾母爱静怕吵,最近越发不爱接见外人了。
众诰命一听都觉牵强,谁人不知贾母是出了名爱热闹爱看戏文了,顿觉个中藏着蹊跷。各府女眷都与贾府有旧,有几位便与王夫人道恼,言说贾母乃是长者,到府原该前去请安问声好。
王夫人此时已然回过味来,深觉不妥,却也阻拦不得,她自要陪客脱不开身,只好派人引路,带着几位诰命前往贾母房里。
一时,贾母房里倒比戏台前还热闹些。
却说这些诰命夫人,个个都是一群成了精的人物,有心之人便乘着空隙试探贾母:“怎么不见府里宝哥儿呢?”
贾母便笑盈盈与各位解释,宝玉如今借了林姑爷荫生名额上国学去了。内里懵懂者便问林姑爷是谁,自有人悄悄解释林如海其人是谁。
神武将军冯夫人热情替大家介绍道:“正是呢,府里玉哥儿于我们家大哥儿交好,如今与我们二房楠英同班呢,据说这位玉哥儿修为了得,将来前前程不可限量。”
一等子柳芳夫人故作恍然,道:“哦,我似乎记得这位哥儿也十三四了,约莫到了说亲年岁了,不知结亲没有呢?”
这柳芳夫人却也不是无的放矢,她家就有待嫁女儿,搁从前,贾府且不在她眼里呢,如今宝玉成了国舅爷,自不相同,故而有此一问。在场另有几位夫人也有此意,都竖着耳朵想听贾母如何说法。
贾母闻言朗声一笑:“嗯,宝玉这孩子今年也十三岁了,搁寻常,也到了说亲岁数了,只是去年他生辰,我请高僧替他批了命格,说这孩子命里不宜早婚,怕与前程有碍,须等到十八周岁说亲方好,眼下还不急呢。他七月下江南,一为游学,二也为高僧交待,他与金命人犯冲,府里住着反不好,须得出外三五月消灾避乱,这才去得江南。”
杨提督府人夫人苏氏,一贯与王夫人凤姐往来密切,闻言点头道:“怪道呢,我说府上宝哥儿一向养在深闺不见人,如何就去了江南了,原来有此缘故,嗯,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意不得。”
众诰命无不是信命之人,都点头称是,深信不疑。
贾母心头甚喜,又是一笑,言道:“各位不是外人,我就倚老卖老,托付各位亲眷一件大事儿,倘有那合适人家,年岁相当的小姐,若比我们宝玉小个一二岁则更好,我替宝玉拜托各位婶娘伯母,替他留意一二,倒不拘贫富,只要摸样配得上,姑娘自身有涵养,也就是了。”
众人里想寻女婿攀亲者便泄了气。至此,众人心头雪亮,看来这薛家为女儿跟贾府宝哥儿倒不相干了。办及笄礼,果真只是为了召告一声‘薛家有女已长成’,以求姻缘,不然也不会这般大张旗鼓宣扬了。
那有儿子夫人,都在心里划算,那薛家大姑娘有才有貌,嫁资丰厚,只可惜身份不堪匹配,与儿子前程无益,不然倒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也有舍不得宝钗人才,眼红薛家钱财者,不免打上了小九九,配长子不足,次子庶子尚可,想着要回家去商议商议。
也有自家无儿的,已经在心里排列,看看亲眷里有无合适者,着她们上门求亲,总归肥水不流外人田方好。
史鼎夫人家无长儿,便说起湘云,要带她一起家去,说家中姐妹们想念了。众夫人抓住契机,转而夸奖贾母几位孙女儿外孙女儿教养的好,相貌不凡,提说能不能见见。
贾母略一思忖,觉得见见无妨,便命人叫了黛玉、湘云、探春、惜春,湘云堂妹楚云,一起前来拜会亲眷。却不妨寿星宝钗也前后脚来了,言说专为拜谢贾母赐衣而来。
宝钗夫人们都见过了,此一见,无不心里夸她一句‘四角俱全。’
贾母笑微微给众位夫人引荐,言说这是自己内侄孙女儿,外孙女儿,孙女儿。又特特告知众人,这位就是皇商紫薇舍人后人,寿星薛大姑娘。
众夫人看着花蕊似的一群姑娘,一阵阵惊叹,中有冯家夫人、卫家夫人,家里都有适龄儿郎,便留了心,眼睛在几位姑娘身上打转悠,只觉得爱不过来。
却说凤姐身在月子里,躺着不得起身,落得自在清闲。为了不让王夫人说嘴,倒使了平儿过来帮衬着,也好回去报于自己知晓,图个耳朵快活。
其时为众位诰命拜会贾母引路者,即是平儿与金钏儿。
平儿一番见闻,只在心底佩服凤姐;“奶奶兀自高明,料事如神。”
当晚散了回院去,把贾母房中之事一一学与凤姐,凤姐并不意外,倒细问平儿:“演了什么戏文?”
凤姐担心,上一次因为自己一句玩话,惹出湘云口无遮掩,得罪黛玉很闹了一场,差点惹得宝玉发了痴呆,也不知今个怎样了,这才特特问了这一句。
平儿笑道:“哦,我先是照顾太太姑娘们茶水,后来二太太让我服侍亲眷家太太们去老太太房里,一时姑娘们都去了,陪着说笑一阵,后又史大姑娘,林姑娘要家去,我又陪他们来给奶奶辞行,再回去,可都散了,我是一时也没顾上瞧,也不知道唱的什么。怎么,奶奶想看戏了,这个容易,等哥儿满月,叫二爷请一般小戏子专给奶奶一人唱。”
凤姐一笑;不可置否:“娘娘有无赏赐?”
平儿想一想,方摇头:“这倒不曾听闻呢!”
凤姐当下笑道:“哼,娘娘也不抬庄,太太这戏怕,怕是唱不下去了。”
平儿笑道:“正是呢,老太太已经说明了,宝玉的媳妇儿要年纪相当,最好是小一二岁,又说宝玉要到十八岁方才说亲,这就明明白白把薛大姑娘排出了,太太还能怎样呢。”
凤姐闻言,知道贾母铁了心要反对薛家到底了。娘娘也没赏赐,恐怕也不赞同‘贾薛’联姻,心里倒十分期待端午节,凤姐迫不及待想看看,娘娘会让谁与宝玉例同。
平儿却忽然自己又笑起来:“奶奶,您说老太太什么意思,竟然大张旗鼓请各位诰命夫人替宝玉做媒,我们心里都知道,老太太已经看准了人,何必多此一举呢,人家若当真了,岂不麻烦呢?”
凤姐笑道:“老祖宗这是障眼法,提前预防,为得堵住薛家母女的嘴巴,谨防她们乱嚼舌呢。”忽又一笑:“哎哟,我倒也佩服林姑父,给林妹妹弄来两尊煞神,任谁有脏水,也泼不到林妹妹身上,嗯,这招实在高明。”
平儿一边忙碌替凤姐掖被,妩媚一笑:“婢子心里,奶奶才最高明,真是孔明再生,能掐会算,府里所有爷们捆一起,也不抵奶奶……”
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