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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妹围着凤姐搓揉撒娇:“我们当然领情,二嫂子可要好好办,我们这里先谢谢了。”
迎春的表现出乎众人意料,贾母看迎春的眼神亮了亮,邢夫人更是惊喜,看向迎春的目光第一次有了看女儿的情意。
在场各人的反应,说起了一大篇儿,其实不过一瞬间。
却说凤姐,面上笑着跟三春姐妹打哈哈,其实却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眼睛余光锁定王夫人神色,却不忙着答应,只跟贾母歪缠:“嗳哟,老祖宗,您怎么能这样说人家,我何曾吃过醋,怎么肉就酸了呢?”
众人闻言笑得更加开怀。
贾母在大家哄笑声里追问凤姐:“休要胡缠,我问你的正经话呢。”
王夫人强压心底的恼恨,适时扯个笑脸:“凤丫头一见老太太就只知道疯癫了,哪里还管什么正经事儿,老太太吩咐的事情,她一个小辈只有尊从的份,哪有不依之理呢,若真是这般,连我也不饶她。”
凤姐闻言立马停止了调笑,转而对着王夫人言道:“看太太说得,我有天大的胆,也不敢违老祖宗太太旨意,一定办得热热闹闹,风风观光。”
贾母也正色道:“有你二太太这句话镇着,我就不怕你个猴儿跟我捣鬼了。”
凤姐主仆一番运作,利用贾母出面,成功的遏制了王夫人,王夫人当着老太太面,不得不装腔作势叮嘱凤姐几句:“凤丫头,你可别随口答应,却不上心,务必要把你妹妹的生辰办好了,务必要老太太满意才好。”
凤姐等得就是这句话,要的就是这个结局,乐得对王夫人俯首帖耳唱和一番:“太太的话我记下了,定然不负太太所托。”
凤姐知道王夫人心里不痛快,是以,请安过后亲自送王夫人回房,端茶递水一番,言语之间吞吞吐吐:“太太,那个……。。”
王夫人一扬手,阻止了凤姐,随即皮笑肉不笑,哼一声:“老太太年岁大了,还能麻烦我们几年,就依老太太的意思去办吧。”
凤姐听了此话,心里暗暗吃惊:“这话说得够诛心,感情她心里盼着老太太早死,她好称王称霸啊。我怎么之前没瞧出来?我再是厌恶婆婆撕我的脸,也没想过让她去死!难怪她当日为了自保,把我这个忠心耿耿的亲侄女儿弃若敝帚,真真我凤辣子是个睁眼瞎子呢。”
凤姐心里对王夫人越来越鄙视,可是,凤姐清楚的知道,不久之后,元春就会封妃,而自己该报的仇没报,该拿回的东西没拿回来,要在这府里立足,自己还离不开这位姑母大善人。凤姐心里有了计较,既然不能公然翻脸,我们且先互相利用吧。
凤姐心里想通透了,面上却是万分恭顺,诺诺而退:“既是这样,姑母您先休息,我这就吩咐他们下去置办去。”
对于老太太因何插手黛玉生日之事,王夫人原有几分狐疑,怀疑是凤姐捣鬼,挑唆贾母压制自己。此刻,凤姐唤她一声姑母,让王夫人心中对她的怀疑顿时去了,是呀,自那丫头进府,老太太那样不偏向她,想到此,王夫人自我宽慰了,遂笑着点头:“去吧,这姑母私下叫叫就好,人前可要注意了,与礼不合。”
听她说这个‘理’字,凤姐只觉得好笑,你自己背理之事做得还少吗,偏小事上这般道貌岸然,口里却连连答应着退下了。
黛玉庆芳辰,凤姐费思量
黛玉的生日,凤姐是事无巨细,事事亲手操办,虽说老太太说了不请客,凤姐却私下通知了尤氏与秦可卿婆媳二人。
邢夫人哪里,凤姐另有一番嘱咐:“老祖宗虽说了无需准备礼品,可是太太知道,林妹妹是老祖宗的心尖尖,太太不拘准备点什么,老祖宗必定是高兴的。”
邢夫人顿足惋惜道:“要说我这个当舅母的替她绣一身衣裙最好了,只可惜我已经老眼昏花,做不得了。”
凤姐知道这邢夫人,早先不是整日惯着大老爷,就是好吃懒做,与什么王善保家里,秦显家里,什么费婆子一帮子人说是了非,暗地中伤糟蹋自己。现在纵不败坏自己了,也不会干什么正经事儿,宁愿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由是,凤姐面上笑得更加亲热:“这事儿,媳妇早就替太太想到了,太太无需着急准备什么,到了那一日,太太先到我屋里,太太的礼物我会一早替您准备好。”
邢夫人一听这样无本生息,得名得利的好事,哪有不喜之理,顿时喜得她满脸金丝菊花巍巍绽放:“难为媳妇儿你想得周到,我这一辈子虽说没亲养个儿女,有你与琏儿两个在跟前,也算是我前世修造的福气。”
凤姐笑道:“看太太说的,这还不是做媳妇儿该当的吗!”
婆媳两个欢天喜地一拉呱了好一阵子,也不过说些女人间的闲话儿,消磨时间,方两下散开了。
平儿见凤姐最近对邢夫人格外亲密,便犯了疑惑:“奶奶不是一贯瞧不上那位,说她眼皮子浅,小家子气,怎么如今这般呢。”
凤姐笑道:“你懂什么,眼皮浅才好拿捏,几根剩骨头也就打发了,怕的是大家子坏了心肠,那才更难办呢。”
平儿听了一愣,心中疑惑却是更深了。
凤姐不想说的太明白,毕竟她与王夫人是血亲,纵然心里不待见,也不想弄的的人尽皆知,即便将来反目,凤姐也要让人看清楚,不是自己不孝,而是王夫人翻脸无情。
凤姐遂笑道:“小家子气贯会嫉妒生事,说好话固然无人听她,说坏话却是百试灵验。你没见赵姨娘,几次三番到太太面前说长道短,太太那次不问我一问,就连上次一吊钱也没放过。”
平儿知道凤姐的意思,这是想堵住邢夫人嘴,免得她人前背后使绊子,复又撇撇嘴,颇是不屑:“我就奇了怪了,太太那样的人,怎就听信了那种人的话。”
凤姐冷冷一笑:“她倒不信姓赵的,她只是提醒我而已。”
平儿一贯聪明伶俐,这话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只是心里还有些疑惑:太太奶奶不是利益一致吗?又是亲姑侄?如何今天这般生分呢。
可是疏不离亲的礼儿平儿懂得,也就不再言语了。
却说二月十二这天,凤姐天不亮就起床,张罗着让厨房做了九十九碗银丝寿面,整整齐齐码在案上,几大锅子高汤熬好了侯着。
京城里最火爆的戏班子也一早请进府来来了。
凤姐犹不放心,一早又各处盘查一遍,生恐哪里出错。
厨房头子杨嫂子,看着成山的寿面堆着,担心不已:“二奶奶,老太太只叫做三十六碗寿面,这还是暗合六六大顺,取个吉利,实际根本用不了这许多,如今奶奶却又吩咐多做这些,岂不白白糟蹋了。”
你道杨嫂子说此话是为贾府省钱呢,那可大错了,只因这厨房里银钱都有定例发下,主子们吃不完用不尽的,就归他们这些劳作之人享用,她们每年的油水不少,她这话不过是担心他们自己这月的外快泡汤而已。
凤姐心知肚明,一声嗤笑:“糟蹋了又不叫你赔,你唠叨个什么劲儿。可是,我话说在头里,若是嫂子因此得了赏赐可怎么说?”
杨嫂子知道凤姐说笑,便笑着凑趣儿:“果然得了赏赐,我定然分二奶奶一半,如何呢。”
凤姐啐她一口:“去你娘的嬉皮景儿,你们背地里少骂我几句,我也就烧了高香了。”
杨嫂子忙赔笑脸:“二奶奶说的什么话,谁敢背后咒骂二奶奶,念您的好还来不及呢。”
凤姐一路走一路笑:“你们背后怎样作为,我很清楚,我也不爱理会那些,只今日的事情,你们给我好好盯着,一刻也不许离开,否则,你们是知道我的脾性的,谁若坏了我的事情,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无情就是了。”
杨嫂子连连赔笑,好言好语把凤姐奉承一番,送出门去。
因凤姐暗地通知了邢夫人秦可卿,等于就是通知了大房与东府,大房东府动起来,整个贾氏家簇也就动起来了。
却说凤姐检查完各处,就到黛玉房里去探视黛玉,黛玉这里已经起床,紫鹃雪雁正在服侍她梳洗穿戴,凤姐上前搭手,帮着穿戴整齐了,来至到贾母后院里,凤姐一早吩咐设好了天地香烛,黛玉亲手上上香行礼,嘴里念念有词,焚化纸钱,又把自己追悼亡母的诗词焚化了,祭奠酒茶一番。
后又让紫鹃在月台摆下拜垫,黛玉遥望南方家乡,盈盈下拜三叩首,遥遥拜过家乡慈父。
凤姐陪着黛玉先到贾母房里行礼,又到大房来给贾赦夫妻行礼,复又到王夫人房里,未料贾政夫妻俱不在家。黛玉便去见过李纨说了几句,本来还要去凤姐院里见过贾琏夫妻,凤姐笑着拦着:“你二哥哥一早出去了,特特的叮嘱我,一定要好好把她林妹妹照应好了,还说了,若有一丝儿不好,就要跟我算账呢。”
黛玉知凤姐说笑,微笑醋她:“那我可真要说几句与二哥哥才是了。”
凤姐笑嘻嘻的搀扶着黛玉,嘴里调笑:“奥哟,好妹妹,你可别,你二哥哥可会当真的,妹妹就疼疼嫂子吧。”
逗得黛玉娇喘连连,凤姐一路说笑一路拥着她回到贾母房里坐下。
果然,等凤姐平儿主仆刚把黛玉送回贾母房里刚刚坐定,贾母方在询问黛玉,舅舅舅母们都说些什么,黛玉方要答对,拜寿的人陆陆续续就到了。
宝玉最早到来,给黛玉作揖打躬,行礼拜寿,还说寿礼什么让黛玉亲自去他房里挑选,看上什么是什么。
黛玉满口称谢,盈盈俯身,还礼不迭。
继而三春相携而至,送上各自的寿礼,迎春是一古本棋谱,探春是一幅字儿,惜春是一张黛玉的素描肖像,三人嘻嘻哈哈拉着黛玉作揖拜寿,嚷着要吃寿面。
不一刻,李纨带着贾兰也到了,也奉上了寿礼。贾兰写的百寿图,李纨亲手绣了一对丝帕子玫瑰灰色那种浅浅红的蚕丝方巾,上绣了一枝含苞待放绿萼梅花,李纨诗词不中,女红相当精细。
黛玉接在手里,十分欢喜,拉着李纨嫂子长嫂子短的称谢不迭。众人又把贾兰好一通夸赞,都说贾兰将来造化了得,李纨福气不浅。
凤姐见来了姐妹们,忙一声吩咐,小丫头飞跑而去通知厨房,杨嫂子少时便送上一十二碗寿面。
黛玉亲手将第一碗敬献给贾母:“外祖母尝尝外孙女儿的寿面,让外孙女儿沾沾老寿星的福气。”
再一时,连贾环也躲躲闪闪在门口张望,凤姐此刻对他们母子的厌恶大大减低了,忙招手:“环兄弟,过来,你躲躲闪闪干什么,来做什么呢。”
贾环不过六七岁,此刻就是个粉嫩的小正太,还没长成后来那般坏法。这贾环身份十分尴尬,主子儿子,做奴婢的母亲,嫡母王夫人人前不正眼瞧他,背过人去又时不时呵斥他们母子。父亲贾政又严厉,教育孩子除了骂他‘孽障’就是骂他‘愚蠢’。他生母赵姨娘又不识字,又不识得大体,仗着贾政喜欢,被人欺负打压便不像周姨娘那般屈服认命,喜欢口舌逞强,又因身份低微屡屡被人磋磨,言辞间便愈发的尖酸刻薄,把府里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人都得罪尽了,连累得贾环也不受人待见,他虽然小孩子,也会察言观色,知道自己不及宝玉招人喜欢,神情上不免有些畏畏缩缩起来。
这会儿见凤姐唤他,慢慢挨进来,怯怯的看着凤姐诺诺道:“凤姐姐,我妈让我来给林姐姐拜,拜,拜寿,寿来了。”
凤姐把他牵引到黛玉面前,笑呵呵叫他说嘴:“哦,来来来,给林姐姐作揖,说林姐姐寿比南山,美如天仙。”
贾环一贯怕凤姐,也不知这是好话坏话,但是却嫩生稚气的学了一遍。
三春见惯了凤姐对贾环母子的厌恶,见此钧觉诧异。凤姐只不管众人眼神,又把自己寿面递给贾环:“来,吃寿面,凤姐姐这碗还没动,环兄弟先吃吧。”
凤姐的转变,别人只觉得新鲜,探春却看进眼里,眼圈有些潮,忙低头吃面掩饰过去了。
贾母屋里的小丫头见风使舵,忙上前服侍贾环吃面。
黛玉一贯饭量小,面食不易消化,略吃几口算作意思。巧笑倩兮的看着众人微笑,却见贾环,时时偷看自己,见他长得小小巧巧,唇红齿白,有几分探春的影子,遂招手让贾环过来,一捏贾环粉嘟嘟的小脸儿:“环儿,你为何一直偷偷看我呀?我脸上又脏东西不成?”
贾环不知道避讳,傻傻一笑:“不是,是林姐姐好看。”
说的一大屋子人都笑了。
探春生怕老太太黛玉会恼了,紧张的抬头观望,却见老太太乐呵呵招手:“环儿过来,谁教给你贫嘴饶舌,你眼睛到生的好,识得人好坏,忙些吃完了,跟着姐姐们一起看戏,探丫头,好好看着环儿,仔细别叫跌了。”
探春答应一声,回头看眼黛玉,也是一脸微笑,丝毫不恼,遂放了心,心里只觉暖和。
贾环寿面吃完了,忽然哎哟一声,众人忙问何事,贾环却不理众人,一溜烟往外跑,嘴里叽叽直叫:“鹊儿,鹊儿,快些来。”
鹊儿是赵姨娘的小丫头,她主子不受待见,她也是胆小如鼠,最怕见凤姐王夫人贾母,随着贾环来拜寿,却不敢进房,只是使了贾环进屋,自己猫在房外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