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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没有料到齐景熏会这样问自己,短暂的停顿后终是凝为嘴角上扬的微小弧度,“太子这般询问,要重离怎样回答呢?”
调笑似的将问题抛还给他,“重离若说自己举世无双,太子定会认为重离张狂;若是重离承认自己乃泛泛之辈,太子有定然觉得重离过于自谦。恐怕无论重离怎样回答,太子都不会满意的。”不急不缓地陈述着,不卑不亢。
“哈哈,先生所言甚是。”齐景熏哈哈一笑,开怀之极,的确,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对于重离,好像怎样评价都不合适,又像怎样都适合……
“如今谈这些为时尚早,对于朝中现在的局势,重离更想知道太子自己有何打算?”
眸子闪现一丝幽深,“先生应该知道,朝中局势一分为二,一半为我,而另一半”划出一丝冷笑,“乃是齐澈。本以为我那皇弟不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没想到,近日才发现,原来一切皆是他的障眼法。如今面对这样的皇弟,我到不得不谨慎对之了。”
想起那晚的夜宴,齐澈那完全不同于往日的张狂……
嘴角邪邪牵起,略微扭曲了本是温润儒雅的面容。
重离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不置一词,就像个透明的幽灵,让人很容易就忘却了他的存在。
空气里还浮动着草木花粉的淡淡气味,充斥着幽静的房间,弥弥散散,恍惚若梦。
似乎有安人心魂的作用……
齐景熏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近几年来,父皇越来越器重齐澈了,而且那丽妃也与自己的母后较量的厉害,明争暗夺,他们两派之间的无硝烟的战争,从没有停歇过。
朝中局势不稳,现在自己的地位又面临众多危机,齐澈这个眼中钉,不拔不快!
星眸掠过冷冽寒光,阴厉异常。
忽的脑海里快速闪现过一个身影,那晚一身炫酷黑衣,力挫丽妃的倨傲女子。
敛回神志,抬眸询问道:“先生可知晓那席府的二小姐席心缈?”
如蝶翅般的浓密睫毛微微扑闪,然后缓缓打开,一抹意味不明的流光自眸中溢出,“略有耳闻。”依旧一副高深莫测的神秘,带着特有的离尘缥缈之音,“传闻她以稚龄掌管整个将军府,为人随性不羁,拥有倾城之姿却是乖张怪癖的性子,倒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奇女子。”
不知是不是齐景熏的错觉,就是觉得重离在说到席心缈的时候,那语气,总有那一点点不被常人发觉的奇怪。又返回去重新审视重离,看着那静若冰封的表情,又探不出任何的异样。
大概是自己多想了吧……
听到重离的评价,接上他的话,“不可否认,席心缈的确是位奇女子,而且更是位美貌、智慧与傲气具备的人物。”
“哦?”难得的带上了一丝调笑,“太子如此了解?”
听得重离难得有兴趣的问自己,不觉丝毫不妥,“先生有所不知。景熏几个月前倒是请过她来府中一聚,想从她口中探出些齐澈的与她的关系。”
“太子可曾有所得?”
想起当日的一幕,心中郁结终化为一声冷哼,“不得不说,那席心缈当真是傲气斐然,言明与齐澈没有任何关系,竟也警告我不要将我与齐澈的斗争将她牵连进去,否则要我后果自负!”
说着齐景熏的声调有些上扬,“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子这样警告!而且她的身手不弱,轻松的就将我的护卫手腕折断,出手狠绝,不可谓不残酷。她虽说与齐澈并无瓜葛,可是,看齐澈对她的态度,根本就非同一般。若真是这样,那席心缈……”
嗓音暗沉下去,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可是里面蕴涵的深刻意味却是隐隐的叫人发寒。
掩下闪烁不明的幽光,淡淡的瞥了一眼满脸幽深的男子,重离轻酌一口,优雅的放下茶盏,“太子此举过于冒险,若不成功,反而陷自己于不利。”仿佛是浸过茶水的缘故,话语显得微微的湿润,神奇般的让人安定冷静下来,“若像太子所说,齐澈必是一直关注着席心缈,你贸贸然行动,定会加剧你们之间的紧张关系,而眼下,并非是与齐澈公开对决的时机。”
“照先生所说,岂不是动不得他分毫?眼看着机会在眼前,就这样白白溜走?”齐景熏不甘心,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回以高深一笑,“那也未必,”微微调整坐姿,继而道:“攻其不备。既然齐澈如此关注席心缈,那向她下手,必会引起齐澈警觉。倒不如转移注意力,叫别人往齐澈身上下手。一个人若是太在乎别人,那么对自身而言,就是将弱点暴露在敌人之下。”
第三十三章 心事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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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打结的眉头在听得男子娓娓道来之后,眉宇间渐渐舒展,星眸里,是遮盖不住的熠熠生辉。
齐景熏了然欣喜道:“先生是说,在齐澈疏于防范的时候直接给他以打击?果然不失为上策之选。照这样说,景熏倒是有一人选。”亦不指名道姓,眸底黑潮涌动,那个人,肯定适合!
把齐景熏的欣喜看在眼里,淡淡的水烟眸朦胧似雾,“除此之外,重离劝告太子,切不可打草惊蛇,至于席心缈,能在一场宫廷盛宴上力挽狂澜、化危机于无形,此中谋智,不可小觑,万万不可轻率冒犯。”
重离的话无疑又在齐景熏心里惊起一片涟漪,不错,那席心缈,的确是个不好招惹的对象。幸亏她没有插手自己的事,若是她不犯自己,自己倒犯不着刻意的将其视为眼中钉。他要扫除的,不过是阻道之人,任何人成了自己成就大业时的绊脚石,那,诛之无疑!
狭长星眸骤然集聚凌光,散发无尽寒意。
……
“咚咚咚”寂静空巷中的辽远敲打显得尤其清晰旷阔。
夜,暗的似能吞噬一切,在无尽暗黑的包围下,没有起点,也辨不出终点,无尽的死寂……
……
还是那个房间,桌上的青瓷茶杯已没有了袅娜的雾气,茶,凉了。而那艳红的蜡烛,早已熄灭,唯留一滩蜡泪凝成的圈圈嫣红,似乎在无言的诉说刚刚燃烧生命的存在……
窗口处,一白衣男子负手而立,天上的廉钩洒下轻轻浅浅的月华,铺洒在男子并不出众的脸上,如神般迷离,而他的身后,余留一地阴影,与轮廓外的霜华,无言对比。
他的眼前,是大片的乳白色花海,一阵风过,一波一波,静静徜徉,男子额前的碎发任风肆意,而他的灰色眼底,始终淡漠一片……
京城的另一座府邸
“叮”一声刺耳的弦断之音,在一间树树梨花的幽清院落传出。
院落里的那间房间却是温灯如豆,俨然的亮点,仿佛在倔强的驱散着黑暗。
“吱”房门打开,紧接着,细琐的碎步。
“小姐,你又不小心了!”丫鬟带着心疼的责备,接过她口中小姐的纤细手指,轻柔包扎。
而坐于琴前的女子,一身轻薄纱衣,显得单薄娇弱。瓜子脸玉容淡定,清雅出尘,如瀑青丝柔顺垂下,几绺贴至胸前。
似是没有感到自己的手被琴弦割伤的疼痛,任由自己的婢女进行包扎。
看见自家小姐对自己如此不上心,喜儿有点急躁,轻皱着眉头,“小姐,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要是老爷看到了,又该责备奴婢了。”
女子像是没有听到喜儿的话,看着窗外被风吹落的朵朵残花,在空中飘零,落在地上,被沾染污尘,最终融入泥土。那样凄凉,那样无助,那样,无可奈何……
程诗诗失神喃喃:“爱惜?谁会爱惜?”映入眼帘的是那衰败的落英,触及了心底的那份隐密的悲伤。
喜儿不解地看着程诗诗自言自语,满脸愁容。
“花无人惜,心无人懂,花自落,心自哀。风带走了花,毫无留恋,它可知,那与枝根生相连的花,根本舍不得断了与枝的依恋?枝上有花数朵,可那些花,却是依偎着这一枝树桠。不知它可是发觉了花的艰涩?可知花的离去,并不是风的追求,而是它的不挽留呢?”
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终究是多想了吗?
无法遏制的丝丝哀怨在女子清澈纯净的话语里暗自妖娆,可惜,无人能懂……
喜儿只觉得小姐最近越来越多愁善感了,看见落叶落花,就会独自伤感半天,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自己听不懂的话。
脸上的笑靥更是越来越少,尤其从那晚皇宫夜宴回来后,一言不发,把自己闷在房里半天,饭也吃得甚少,整天郁郁寡欢。问她原因,小姐只是默默摇头,不肯透露半点。饶是自己再焦急,小姐不说,她也是干着急啊!
忽的,眸光一转,停在了那朵快要枯萎的牡丹花上。
那朵红色牡丹花是那日小姐奉旨进宫之后出来时便带出来的,记得那时自己问小姐话从何来时,小姐那满脸娇羞的样子,却是不肯吐露半字。不过,喜儿知道,这花定是七皇子送与小姐的。原因无他,因小姐的眼神里,她看到了一个女子才有的痴情。
回到府里后,小姐更是细心照料那朵牡丹花,每天都撒一些朝露,然后就盯着它失神个半天,有时也会对着花轻声低喃。她分明看见,小姐眸中的光彩亦或是黯淡全都是来自于那朵花啊!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来自于那送花之人啊!
难道这次,还是与那送花之人七皇子有关?
……
想把程诗诗的注意力从哀怨的心事里转移出来,喜儿故意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小姐,那花开的可真好。”说着就朝那牡丹花走去。
可就在这时,本是如木偶般迟钝的程诗诗突然浑身一怔,像是发疯般也朝着插放牡丹花的瓷瓶奔去,由于步子太急,踩到脚下的裙摆,一个踉跄,向已在前头的喜儿扑去。
喜儿闪躲不及,被程诗诗这样一推,重心不稳,也是狠狠的扑下。
“嘭”一声脆亮的声响……
喜儿首先回过神来,看见一地的狼藉,惊觉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顾不得被碎片扎破流血的手臂,只是向身后仍扑在地上不动的女子拼命求饶,“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奴婢是不小心碰倒花瓶的……”
反观摔倒后久久不起来的女子,无视喜儿的求饶,直直的盯着那肢解的花瓣,散落一地,尘土将它弄脏了,死了,彻底的死了……
看不出眸中的神色,只是不说话,也不起来,仍保持着扑在地上的姿势。地上的尘土沾染了洁白的纱衣,她不觉;三千墨发早已凌乱不堪,她不管。只是,那本就纤细的玉指,却是更加的拽紧,紧的泛白,而不自知。
喜儿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姐,不说话,却叫她恐惧的不能自持。说出的话早已断断续续,“小小姐,奴婢这就收拾,这就收拾!”说着慌慌张张的爬起来,手哆嗦着就要捡起那碎散的花瓣。
就在喜儿刚刚要触及花瓣的一刹那,喜儿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影飘过,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啪”,满室寂静。
许久之后,被掌掴在地的喜儿艰难支起身体,手掩被打的红肿的右颊,嘴角溢出的血迹似乎在昭示着出手者的冷酷,她不可置信看着在自己或是外人眼里贤良淑德的小姐,今天,居然为了一朵花而动手打自己?!
震惊,恐慌,难以置信。
“谁叫你自作主张的。”程诗诗的目光停留在喜儿身上,冰冷的气息让人窒息,“还是,连你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像是责问,不带感情的责问。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连滚带爬的重新跪在如罗刹般的女子跟前,不住的磕头,慢慢的地上染上鲜红……
可是,程诗诗熟视无睹。
看见那一点血红溅到自己的白色裙褶上,晕染开,竟是耀眼的刺目,眼里闪过不耐,“够了,马上出去。记住,今天的事,绝对不能说出去!”对着地上磕头磕的几近昏厥的喜儿冷声说道。
“是是是。”喜儿听见程诗诗放过自己,满口应承,不敢有丝毫停留,也不敢对上程诗诗的阴厉眼眸,急忙退出。
……
房间里只剩下程诗诗一人,她静驻半晌,随后才走进那片狼藉,缓缓蹲下。
伸出手,却是没有落下,停在空中,眸中终于有了与刚刚不同的痛楚,强烈醒目。
手,终是落下,在触及那一朵冰凉的花瓣时,不可抑制的一阵轻颤,似乎连带着那冰凉的温度一并传到了心间,刺激着那仍旧跳动的火热……
将花瓣贴于手心,轻轻抚摸,爱柔之极,用指馥抹去沾于上面的灰尘,待到整片花瓣干净后,然后,一片片撕碎……
散落的刘海遮住了女子容颜,投下一片阴翳,唯一可见的,是那嘴角勾起的弧度,诡异,惊心。
“为什么连最后的一丝自怜,都不肯给我留下呢?”女子轻声启齿,手中的瓷片已是一抹粉末,随风湮灭……
(提问:看到这里,看客们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