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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未能诊断出确切病因,只是推测恐为惊吓所致,朕已下令将她宫内昨夜当值的侍从尽数遣散出宫。”拓跋宏冷冷道,似是在对我解释,却又含着几分不解,几许忍耐。
他还是愿意原谅我的,谢天谢地,那个我熟悉的有血有肉的有感情的人又回来了。我紧绷的心情因他的言语稍稍放松,可我一直担忧的那个疑问我却不得不问:“陛下将那些宫人遣去何处?”
“朕将她们交予杨椿处理,该是放到王府为贱婢。”最后两字他吐得格外的清晰,也格外的冰冷。我不知他这是对我的怒气,抑或是他身为帝王而具有的淡漠无情。
还好他将那些无辜被牵连到的人交由杨椿去处置,这样多少能让我减少一些内心深处的愧疚。杨椿为人坦荡,对低下仆役素来体恤,并不似故事中惯常描写的那些欺压弱小,见利忘义,奴颜屈膝的侍臣形像。
如今我也只能如此来安慰自己,只有等将来再慢慢想办法去补偿那些因我而受累的人了。
我弯□去捡掉落到地面上的书,拓跋宏却突然伸出双手将我牢牢圈住,一股蛮力使我跌坐至他怀中。他埋首于我的发间轻轻磨蹭良久,唇角逸出一丝幽幽长叹,嘶哑道:“我知当年洁儿的突然离世一直梗在你心中,你对她一直怀着愧疚。你这么做我不怪你,只是愉儿年纪尚幼,我看着他痛哭的模样真的很心疼,他毕竟是我的孩子。我这个做父亲的本以亏欠他们太多,实不愿他们重复我曾经受过的辛酸苦楚。”
“陛下——”他凄凉的语调让我禁不住潸然泪下,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心情的抑郁起因于忆起了旧事。我最最不忍心的便是勾起他的伤心过往,尤其他的幼年丧母,童年丧父。我本已决心用自己的爱来温暖他孤寂的心灵,慢慢抚平他内心因缺失而生的深重伤痕,可如今我却在无意中伤了他。
洁儿姐姐,难道这一次我真的做错了吗?我是不是不该在执著于那些旧恨。
“那年我得到消息匆匆从灵泉池赶回来,却只见到洁儿的灵柩停在莲宫内,而你已被皇祖母移居至宁光宫。我明知洁儿的仓促离世太过怪异,私底下也曾查证过。可弄清之后我却没有去跟皇祖母据理力争,对于这件事你心里面一定很怨我吧,可那时的我——”
我转回身,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要说了,我明白。当年我焦急万分的跪在绮宫门口时的确是很怨你,不过自离开平城之后我就想明白了,明白了也就不怨了,其实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的心里比任何人都要苦。当年是姐姐与我福薄,既没能得到太皇太后的喜爱,连最最基本的自保能力也没有,才有了那天的祸事,本是怪不得别人的。”
闷藏在心底许久的话脱口而出之后顿时轻松许多,我真的早已不再介意他当时的无能为力,当然更不愿听到他的自责。
“不,只因我当初顾虑得太多才一直未能为洁儿讨回一个公道,又让你平白无故受了那么多苦。我不是没想过快意恩仇,可身在这个位置我真的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缠在我腰间的双臂忽然加紧了力道,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耳边:“希妍,幸亏朕还有你!”
我不住的点头,心里因他的坦白而隐隐作痛:“陛下,我知道你的这个位置来之不易,做得也格外的劳心劳力。洁儿的事到此为止,我以后一定再不给你添麻烦了。”
“其实我有时真的很羡慕你,想要做什么便去做什么,这却是我永远也无法做到的。”
我默然,他的意有所指我怎会不明白:“陛下的心性善良,胸怀宽广,是我们寻常人所不能及的。”
“希妍,原来你也会这样说话。”他苦笑:“朕没你想的那般伟大,朕不也是默许了你的行为。”
“那你刚刚进门时怎么阴沉着一张脸,我差点以为你是过来抓我去严惩的。”见他的心情好转,我也跟着轻松起来。
“只因当时心中感慨过盛所致!”他缓缓道:“我虽很少料理后宫之事,但她们的品性我还是有所了解。袁贵人这也算是咎由自取,并不值得同情。我先前因怜她们为我育有的子嗣年纪尚幼,才一直隐忍未发。而这几年她们也等同于住在冷宫之中,我这才对她们分外宽容。”
似乎到头来依旧是我的错,正是因为我的意外存在才让他渐渐的冷落了后宫众女子,从而让他在心理上对她们有所亏欠。也是啊!与她们相比我毕竟是位后来者。
“我也是凡夫俗子,也食五谷杂粮,难免会徇私情。”拓跋宏紧紧握住我的双手无奈道。
他说得没错,他有时处理事情的确有失偏颇。就如对待郑充华之父郑羲,他明知郑羲在做刺史时曾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却没有对他严加惩罚,而是在他的死后的谥号上咬文嚼字。
我初闻此事时对他的这个做法特别不以为然,后来才渐渐体味出他的无奈,太皇太后在时他手里没有实权。太皇太后人虽走了,但她的旧有势力仍旧盘踞于朝堂内外,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急切需要的是一个安稳的朝堂,那些敏感的事情唯有先隐忍在心中。
在我的心情渐渐恢复平静之后,李锦秋那边却传来坏消息。她的小孩掉了!消息是由拓跋宏告诉我的,而他也只是从任城王拓跋澄那儿知道了个大概。
我心下着急万分,却也只能困在永乐宫内团团转。拓跋宏见我如此担忧,便光明正大的带着我这个小侍从出了一次宫。
好在锦秋的情绪并不是太低落,偶尔甚至还能从她闲不下来的嘴中冒出一段笑话来。她乐观的状态让我放心不少,只是对流产的真实原因却是只字未提。恐也有着什么难言之隐吧,想来王府后院里的日子也是同样复杂的。
、十,风波(四)
随着时日的推移,天气逐渐转凉。才不过八月的深夜,偏北的平城已经稍微感觉到寒冷。
我小心的端着一盘新蒸好的桂花糕送至正在偏殿认真看折子的拓跋宏面前,柔亮的灯光下,他瘦削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单薄,严肃的表情更是分外的专注。清俊的面孔上散发出淡淡的蛊惑人心的光泽,我痴痴的望着他竟看呆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累了吧?先歇下来吃些点心,过会儿再看吧!”
待他放下折子,我立即绕到他身后双手捏在他的肩颈处缓慢按摩。可每次还未等我动作几下,手就被他给牢牢捉住。
“别忙乎了,陪我一起吃吧!”他先抓起一块放到自己的口中,急忙又抓起另一块塞给我。
“好不好吃,我的手艺有进步吧?”我万分期待的问,做这个是在江南时跟秀荷学的,这几日我可是在小厨房里试验了无数次才达到了可以拿得出手供人品尝的程度。刚刚出笼时元凯尝后直说味道不错,我自然有些沾沾自喜。
拓跋宏认真的点点头:“很好吃,香糯可口,就是偏甜腻。”
他不喜甜食,能连吃几块真的是挺给我面子的。近日见他为国事操劳过甚,很是担忧他的旧疾会因辛劳而发作,没办法只得每日守着他按时吃饭。
他对吃的要求不高,也跟太皇太后一样力求精简,更是没有什么偏好的菜色。看似一点也不挑,可却从来都不肯好好的去吃,真的让我这个监督的人很头疼。
“看完这些就可以休息了吧,时辰不早了。”我无奈的指着案几上小小的一叠折子,真的很想就这样蛮横的拉着他回房休息。可这样大胆的想法我也只敢放在心内,却不敢贸然动手。
“嗯,就快好了!”他怜惜的看着我柔声道:“你先去休息吧,我也不忍看着你这样陪着我受累。”
等拓跋宏回到密室时已是子时,我一觉醒来窝在床榻里侧,手中正抓着一只墨绿的镯子。这是午后翻箱倒柜找东西时挖出来的,被我随手扔在了床榻上便忘记了,直到刚才翻身时支到手臂才又发现。
“一直未见你戴它,还以为是在洛阳时遗失了。”他看到我手中的手镯时的幽深的眼眸蓦然间变得晶亮,他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连同镯子,感慨道:“这也是母妃的遗物,她留下的东西不多。”
难怪一直觉得眼熟,原来与那簪子是一对的。我不由得庆幸南下时没忘记把它给带着,在邺城时又幸运的没被弄丢。
“我原还以为它是——”半夜的神智有些迷糊,在他面前又太过放松。内心真实的想法不合时宜的突然泄漏,我急忙紧紧闭上嘴,当下恨不得咬掉自己多事的舌头。
心虚的偷偷瞄他一眼,却见神色如常的他漫不经心的追问道:“原以为什么?”
“陛下得先保证听了之后不发龙威我才敢说。”我小心翼翼的讨要保证。
他爽快道:“但说无妨,我决不生气。”
“当时大哥给我这个镯子时,因它与始平王的一幅字放在了同一个盒子内,我便以为是始平王送的,所以也不甚在意。今日若不是寻东西时翻了出来,它还不知要待在那些包裹里多久呢。”其实如今也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对他说的,我们都已经不是年轻气盛的少年。
他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又轻笑道:“真看不出彦和也懂得假公济私!”
我稍稍紧张的心情随着他的轻松复又平静,心内顿时溢出满满的喜悦,情不自禁的蹭到他怀中紧紧搂住他的腰。他是真的完全释怀了,能这样真好。
“傻瓜。”他伸指轻弹我的额头,另一手帮我将镯子戴上。柔声道:“过去的事是我不对,我们都忘了吧!如今你都心甘情愿为我幽居于此,我怎会不明了你对我的情。再过几日便是母妃的忌日,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出宫去她的墓前祭拜一番了。”
世人都觉他待母亲一族李家太薄,其实我觉得他是在心底里维护李家的,他那四位表兄一个个眼高手低,并没有做官的才能,就是给了他们一官半职怕也只会让他们卷入事端之中无故丢了性命,还不如让他们赋闲在家过安心日子来得实在。只是各人的价值取向不同,看法自然也不会一样。
八月二十五拓跋宏在明堂举行“敬老礼”,宰相尉元,大鸿胪卿游明根两位老臣均建议他用孝顺父母,友爱兄弟等的那些儒家思想来治理国家。拓跋宏深以为然,其实这两年他自己已经是在以身作则,从坚持为太皇太后守孝,对待众位弟弟关怀备至便可以看出。
如今看来拓跋宏已是下定决心要用汉人那套成熟的思想来让国家发展得繁荣昌盛,同时也想借此来减少鲜卑人与汉人之间的矛盾冲突。
很快便又到了太皇太后的两周年祭,拓跋宏自然是亲率众臣浩浩荡荡车驾至永固陵拜祭。只因需在那边逗留几日,他又不放心将我一人独留宫中,所以我也得以混在大批的侍从队伍中,有幸见识了一番天子出宫时盛大的仪仗队伍。
拜祭仪式隆重而又严肃,但对我来说却是无比的难耐。直到傍晚时分拓跋宏才命众臣先行回城,独留下任城王陪同。而之前这差不多整整一日的时间,我一直默立在人群之中远远的看着他在太皇太后的墓西哀哀悲哭。
虽然离得远,并听不到他嘶哑的声音,但我的心总是随着他不断抖动的身子痛如刀绞。
我实在不忍看到他如此伤心伤身,可我却也知道他是真心实意痛哭悼念对他有抚育之恩的祖母的。他曾对我说过他对太皇太后的那些恨在亲眼看着太皇太后的棺木封起那一刻就消失殆尽了,既然在太皇太后活着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做,死了自然就更不会去追究了。
我却是不如他这般宽容,换做是我自己,虽不至于开坟鞭尸,但是绝不会再过来看她一眼的,更不要说什么哀哭悼念。
眼睁睁的看着他从早晨到黄昏滴水未进,已是虚弱得不成样子。我心急如焚却又什么也不能做,好不容易挨到夜深,那些不相干的人终于都退了出去,急忙拎着早已准备好的醴酪奔到他身边。
“饿坏了吧?快喝一点。”我掏出帕子心疼的轻轻擦拭他泪痕交错的面孔,只见他的面色惨白,唇色乌青发紫,不知是饥饿还是寒冷让他的身子禁不住的颤抖着。
我的鼻子控制不住渐渐泛酸,急忙别开眼,泪水顺着面颊悄悄滑落。见他依旧不动,我哽咽道:“你的胃禁不起这样挨饿的,现下没人还是快吃一点吧!”
“不哭,我这就吃!”拓跋宏抬起头艰难的说道,他嘶哑不堪的声音如木锯般凌迟着我的每一根神经。心底里真的很不愿他这样虐待自己的身子,可我却不能阻止他做守孝的表率,甚至于他的这个举动在李锦秋或是其他某些人看来还是无比迂腐可笑的。
“真佩服你们,都饿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执手相看泪眼,赶紧过来吃些东西填饱肚子吧!”扮成男装的锦秋不知何时来到我们身后,手里还抱着一大包点心。
我盯着拓跋宏将一小罐醴酪慢慢喝下去,才一边默默抽泣,一边吃着锦秋送过来的点心。
拓跋宏吃完虚弱的靠在草堆上静静的看着我欲言又止,却听锦秋忽然低声道:“陛下,您也哭一天了,肯定累坏了。要不就先歇歇吧,反正那些史官们也都回去了。我看希妍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