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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年少-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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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恒有点愕然,应了声是。
临安王道,“我若依了,你从此可以放下么?”
齐恒没说话,眼中是一种悲怆的懵懂,茫然但又锐烈。
临安王缓声,动情道,“阿恒,我知道你对陆姑娘动了真心思,为她生也可以,死也可以,眼里再不容下别的人,心里再装不下别的人,纵使一辈子,也忘不掉她。”
齐恒突然便泪湿眼眶,临安王道,“每个人心里都曾有这样一个人,我也有。”
齐恒悚然惊,骇然望着临安王。临安王清俊的脸在日光里淡淡一笑,白皙的指尖从水仙花葱茏的绿叶间滑过,他对上齐恒的眼,柔声道,“你当我,便没有年少轻狂过?”
齐恒有些不可思议,骇然退了一步。临安王道,“将陆姑娘送到个安静的地方,平平静静过日子,也好。只是你,能只把她放在心底,不再见她么?让她在你的生命中消失,你娶别的女人,成家生子。”
齐恒下意识抗拒,惨然一笑,“没有雪奴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临安王低头望着案上的水仙,素雅的粉青瓷盘,清浅的水,洁白的根须。他的脸上浮现一抹笑,轻声道,“心灰意冷,生不如死,谁又曾没有过?”
齐恒瞠目结舌。
临安王道,“这次的事,我之所以没用力逼你,也是心内唏嘘。但我知道,我不逼你,有人逼你,今日的事,迟早要发生,我插手,也不过就是来得晚一点。你一日不将这段情放下,这一天,便一定会来,不可避免。所以阿恒,三哥现在只问你,在拥有她,还是让她活着,两者之间,你选哪个?”
齐恒面如土灰,喃喃道,“雪奴儿是我的,我可以死,不可以失去她。”
临安王便笑了。斜射的日光照着他的笑容,清朗得如有松风吹过。他的声音淡而安闲,不经意般,却直契入人心间。他说,“将她安置到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你可以为她死,便不能为她活么?”
齐恒的脑海中有一线东西闪过,转瞬消失,他不能捕捉。临安王轻叹道,“天欲令其亡,必欲令其狂。如今的世族大家,统占朝纲,醉生梦死,只求声色享受,竞相奢靡放诞,我大周,危亡之日不远了。”
他唇角微一小笑,深邃悲悯的望着齐恒,言语哀恳,“阿恒,三哥需要你,大周,也需要你!”
齐恒的鼻子一酸,扭过头去。这时临墨进来禀报,“王爷!世族大家的人闹上大殿了,皇上震怒,传平原王爷过去!”
临安王嘱咐齐恒道,“只说士族子寻事,你气不过打斗了起来,若要追究陆姑娘,你别硬争,我有办法混过去,保证她平安无事便是。”
说完临安王对临墨道,“备马,我与七弟一起去!”

除了崔陆两家,所有的士族大家皆卷入其中,各有死伤,故而一上大殿,黑云压城城欲摧,气氛之压抑,令人窒息。
齐恒一进殿,就跪在大殿中间了。士族的家长们面露阴鸷,嗤之以鼻。安兴帝怒,猛地将折子砸下来,大骂道,“你个小畜生!知道你惹什么祸了么?”
“儿臣不知!”齐恒的腰背挺得直直的,说出的话硬而响亮。不想这短短一句话,却一石激起千层浪,惹得众士族的家长情绪沸腾了!
“儿臣与五哥,骑马走在路上,突然一群士族子冲出来围住儿臣,然后又一群士族子去抢儿臣婢妾,儿臣气盛,便发生了争执,谁想到,马惊了,诸位世兄不及避闪,惨遭横祸!”
虽是人言杂乱气愤填膺,但是齐恒义正辞严,中气十足说得字正腔圆,让每个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然后大殿里一时静。安兴帝厉声呵斥道,“年轻小子们闹着玩,你竟为一婢妾与世兄们起冲突,还下重手,把人打伤!”
齐恒用力一叩首,“儿臣知错!”
安兴帝冷笑道,“你如今知错了,当时干什么来着!”
齐恒道,“请父皇责罚!”

谢家的族长谢止胥突然缓声冷笑道,“平原王爷英雄年少,宠幸个把女人也属常事,只是为一婢子不顾尊卑上下,亲疏远近,不论情分,不讲颜面,竟当街与诸士族子逞狠斗凶,如此作为,在而今大婚之际,却是将我谢家置于何地?”
临安王心内一紧,出了这样的事,诸士族再闹,也不过就是除掉陆雪弃,让阿恒被父皇狠狠责罚一顿而已,可谢止胥突然挑起这个话题,倒是剜着阿恒的心窝子,阿恒怕是沉不住气的。
“世伯,”临安王刚接话,不想听得齐恒惊心动魄的冷笑道,“您谢家高门望族,士族小姐看不上我这一介武夫,小王自不敢高攀了!”
谢止胥怒道,“那你是用一个下贱胚子来羞辱我谢家!”
那下贱胚子四个字,非常恶毒凶狠地刺激了齐恒的神经,当下更是冷声哼笑道,“我的未婚妻子,公然仰慕别人风姿皎皎字字珠玑,如此荡妇,婢妾尚不如,倒说谁是下贱胚子!”
 
、第二十五章 出手

临安王呵斥道,“七弟,不准放肆!”
谢止胥这一气非轻,他咬着牙,声音倒是带上少许轻诮的笑意,“那以平原王爷所说,我谢家高门望族,倒是养的都是些下贱胚子,那王家呢?陆家呢?崔家呢?庾杜颜韦家呢?普天之下,你倒给我说说谁家高贵!”
临安王道,“世伯息怒,七弟口不择言……”
“临安王爷!”谢止胥拦住话道,“这件事与你无关!我便问的是平原王爷,”谢止胥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当着皇上和诸位士族大家的面,平原王爷说说,说家高贵!”
临安王回首对齐恒道,“还不认错!”
齐恒却是猛地站起来,气势逼人地冷笑,“我从来听说高贵的只是人,名门望族算得了什么,出身高贵,便长不成衣冠禽兽,下贱胚子?那当街扑倒民女,无故杀人的是谁?醉酒裸奔,聚众宣淫的是谁?知道的是士族子,不知道的,还当是谁家种马猪狗,放出来招摇过市疯扑乱咬!我骂你谢家女下贱胚子怎么了?我便是骂不得?爷出使东夏,雪奴儿惺惺相惜,三次救我于危难,爷衣锦京城,你谢家女心存鄙夷,当众嘲笑为武夫,孰轻孰重谁贵谁贱一目了然,你骂我雪奴儿为下贱胚子,那你谢家女算个屁啊,她就是个下下贱胚子,还有你们这所有的士族,养的那些尸位素餐,花天酒地,涂脂抹粉半男不女的士族子,也全都是下贱胚子!会喝酒玩女人便是高贵?顶着个谢字王字庾字颜字便高贵?爷看你们全都是猪狗不如的下下贱胚子!既然敢养出那些下流玩意,还不知廉耻地祸害招摇,便也别怕别人骂你们都是下贱胚子!”
齐恒这左一个下贱胚子,右一个下贱胚子,骂得不但淋漓痛快,还斩钉截铁咬牙切齿,众人一时都被唬住了,任是谁也没想到他真敢指天骂地,把所有士族都一起骂了!
铁打的士族,流水的皇帝。这些士族大家兴盛三百余年,盘根错节,占有大部分的土地和佃农,士族子弟祖祖代代占据朝政,皇族虽贵,可靠的是士族的支持上台,维护的也是士族利益,虽然近百十年,士族积弊,有见识的人都已看到,可齐恒这般话,莫说他一个王爷,便是皇帝,也不敢当众讲。
可齐恒不但当众讲了,还一发不可收拾,他向前朝那些士族迈进一步,冷声道,“你们当我不知道,你们在背后也骂我为下贱胚子!是我父皇和一个下贱女人生的,根子就贱,认贵妃为母,得我三哥教导可还是贱!既认为我贱,你谢家高贵,那别和我结亲啊,爷稀罕吗?既认为我贱,我的婢妾更贱,那你们那些高贵的畜生别来抢啊!口口声声一个婢子,我不该护!可既然知道是婢子,你们士族子不缺的就是婢子,又抢什么抢!她就算是个婢子,也是我齐恒的婢子!不是你们整个士族的婢子!你们凭什么染指,凭什么觊觎,凭什么硬抢!既然笑我粗鄙,嫌我下贱,那我这下贱之人的婢子,你们还不顾命的疯抢,那到底是谁比谁贱!好高的眼界,好贵的气度,高贵啊,你们倒是撒泡尿照照,到底哪里高贵!爷打人了怎么着?抢我所爱,还指望着爷眼巴巴双手奉上!以为爷是你们这般没气血的!爷就打人了,有人送上门找打,怨得了谁!”
庾家家主庾熹厉声喝道,“合着你逞凶斗狠,纵马杀人还有理了!”
安兴帝也突然起身厉声道,“你这逆子!闭嘴!给朕跪下!”
齐恒颇犹豫了一下,终是跪下。临安王看了眼诸士族,行了个礼道,“诸位世伯,父皇息怒。”
安兴帝怒道,“你还要给这畜生讲情!”
临安王却道,“阿恒所言,虽极忤逆,却也只是年少气盛,逞气之言,当不得真,只若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之举,诸位世伯宽宏雅量,想必不会心存计较。犹记当年许狂骂谢,于谢府门前大声咒骂三天三夜,引来万人围观议论,谢公也只是下棋抚琴,还亲手烹茶令小童送出与许狂润喉解渴,许狂罢骂之后,还亲自躬身迎请许狂为座上宾。千古风流事,诸位世伯而今盛名天下,岂能输于谢公么?”
临安王这般一说,诸士族虽心含怒火,却也不好发作,只脸色铁青,未曾应答。临安王微微一笑,看了眼齐恒,说道,“也不是小王护短,只是今日之事,就事论事,阿恒虽有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庾熹忍不住道,“临安王爷,斗殴纵马,死伤十余命士族子,这还算不得大事!”
临安王道,“庾世伯,伤亡虽重,自有因果,也不该全算到阿恒头上!”
谢止胥突然森然道,“那以临安王爷所见,今日之事,倒要算到我等头上!”
临安王清俊儒雅,温文含笑,躬身道,“自也与诸世伯无关。”
谢止胥哼了一声。临安王道,“此事起因有二,一是士族子聚众挑衅在先,二是马惊失控在后。这两件事,都由不得阿恒,阿恒之错,不过就是不该与人动手互殴,如此而已,诸位世伯,以为不是么?”
庾熹冷笑道,“临安王好一句轻描淡写啊!”
临安王淡淡笑,“那庾世伯以为呢?”
庾熹道,“诸位士族子,不过是见了个从东夏来的婢子,觉得好奇新鲜,年轻人哄笑逗闹,也是有的,莫说抢婢子,就是抢新娘的玩笑也开过,平原王却何至于下此重手,我那九侄,被重殴吐血奄奄一息,我的十一侄,竟被马当即踏死!如此深仇大恨,我庾家是可忍,孰不可忍?”
临安王道,“那小王想问庾世伯一件事。”
庾熹道,“何事!”
临安王道,“我的七弟平原王,平日里与诸世兄相熟相融么?”
庾熹一愣,没说话。
临安王道,“诸世兄平日如何评价我七弟?如何取笑,如何踩踏,如何视为异数排斥于外?”
庾熹道,“你这是何意?”
临安王道,“我的意思是,诸位世兄从未当阿恒是一路人,他们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不曾给阿恒,阿恒得一婢子,他们却跑去玩什么美婢同享,公然去抢,这不是寻事挑衅,欺辱我阿恒是什么?”
“你!……”庾熹怒斥,“为一奴婢,殴打士族子!倒还是有理了!”
临安王莞尔道,“庾世伯,我可是听闻,数十名士族子将阿恒团团围住,先动的手,他们寻事不成,败之不武,是阿恒的错么?若非阿恒勇武,那现在被抢走婢子打得奄奄一息的,可就是阿恒了。难道庾世伯认为我家阿恒便卑贱到,数十人围他一个,只准他挨打,还不准他动手的?”
临安王虽不愠不火,但语锋太厉,无人敢接。他轻轻斜睨了一眼众士族,缓声道,“他那婢子,于他有恩,他看重些也是常事。大丈夫受人之恩,理当如此,如今士族子所眷顾的,美色则已,而阿恒所眷顾的,是恩义。莫说阿恒是个王爷,纵算是一个下等贱民,又岂能因别人看中其恩人美色便将恩人拱手让出?阿恒护着一婢子,有错么?”
临安王顿了一下,说道,“诸位或许会说,奴护主子,天经地义,那主子护奴,便不该么?人家拼死救你,回头脱险了,便把人家交给一群士族子任凭糟蹋,我大周的士族都已经黑心到如此忘恩负义了么?若果真如此,阿恒骂的也没错,不顾恩义,只知道聚淫滥交,确实衣冠禽兽无耻卑鄙,真有一天遭遇危难,不怕众叛亲离么?若并非如此,那诸位欺我阿恒,甚矣!”
临安王最后一句话,虽是质问,但语气陈述,语声平缓。他说完用着一种近乎谦卑的姿态,半垂着头,微含着笑,如一个虚心讨教的晚辈,望着诸士族,欲聆听教诲。
大殿一时静。死静。
没人敢跟他驳,敢跟他争辩。临安王从十四岁起,便是所有士族中辩论清谈的翘楚,无人能出其右,言语一向逻辑紧密,无懈可击,何况他刚才说的,句句直指人心,又字字诛心。
临安王笑笑,低下头轻声道,“诸位以为阿恒的生母卑贱,我用他不过是寻来一把刀来为我卖命,所以即便阿恒被人欺负死了,我也不会为他出头,而去得罪整个士族,是么?”
是么?这淡淡的一声问,却如同陡然间揭破了疮口,惊心动魄,血淋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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