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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士们并不惧,潮水般涌上去,乾贞帝又岂肯与这些人想纠缠,一个手势挥出去,只前冲,突围。
只是冲出去未多久,却见前面点点火光,原来冲出齐恒所率这一群,陆定然还在后边率军等着。
乾贞帝笑着道,“陆将军别来无恙。”
陆定然回礼道,“夏皇陛下别来无恙。”
乾贞帝道,“原本无恙,今夜得遇将军,怕是要有恙了。”
“夏皇陛下过奖,陆某无才,尚请指点。”
“便知道临安王心思缜密,连齐恒可能不战而让的事都想到了,安排陆将军在此,朕自是该请陆将军请教的。”
陆定然儒雅洒脱,抱拳道,“如此,请。”
乾贞帝道,“请。”
陆定然手一挥,大周的骁勇战士,顿时蜂拥而上。
齐恒冲过去,空荡荡的山林,黑压压的树影,却哪里有他的雪奴儿。
地上有搏杀的痕迹,有血迹。乃至被压倒的野草上尚存着温热的腥甜,枯枝断裂,扎进泥土里。
可是没有她的雪奴儿。
伤了,还是死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齐恒茫然失措地踉跄着,四顾着,然后放开声喊,“雪奴儿!雪奴儿!”
山林寂寂,空声回荡,却杳无人迹。
护卫长已挂了花,伤了左臂,他缠住止血,对齐恒道,“王爷!”
齐恒却红了眼睛嘶声道,“乾贞帝那狗贼,我去杀了他,杀了他!”
他这一怒而后发,竟是带着人浩浩荡荡反扑过去,和陆定然正好来了个里外夹击!
乾贞帝希求的是速战速决。可是陆定然带的人很多,准备得很充分,等的也很久了,一时扑过去冲杀,乾贞帝的人手虽精良,却做不到速战速决。
乾贞帝要做的其实只有一件事,擒贼先擒王,他要抓住挟持住陆定然,才有最好的出路。
只是陆定然似乎早有安排,以乾贞帝手下众人的武功,竟一时进不了身。
乾贞帝面不改色,看着拦着他身前战斗的手下,微微而笑。他的武功要恢复过来,还得些时候,故而现在他似乎,只有等。
齐恒不要命地奋勇冲杀过去,将自己身后的兵士抛出了好远。乾贞帝听到他的叫声,猛地一回头侧身,便躲过了齐恒的一剑!
齐恒红着眼睛道,“你杀了雪奴儿是不是!”
乾贞帝笑道,“怎么,你没找到么?”
齐恒又是一剑,乾贞帝复又躲开,轻嘲道,“给人报仇,光自己发发狠也可是没用,得杀了我才行啊!”
齐恒复一剑!
乾贞帝用剑格住,目光冷了下来,轻哼一声,剑出鞘,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愁无处突围,平原王爷便自己送上门来!”
他话音落,剑光一闪,齐恒只觉得一股杀气凛冽而来,如猛虎之啸山谷,前爪搭上人的后肩,血盆大口咬断咽喉而来!
齐恒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他只觉得那个瞬间极是危险,脑中却陡然现出一线光亮。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手,回身,他只觉得那一招出得极其自然灵敏,仿似他的全身点了火着了光,他突然间诡似偷心,快如电光,一招竟避开乾贞帝的剑锋,神不知鬼不觉的,整个人,也滑了出去。
乾贞帝变色。
、第七十七章
齐恒的招数;乾贞帝可以说是非常的熟悉;因为那是大祭司乌姜家的招数;齐恒竟学了去!
他与月光相厮守,相亲爱,自然也相切磋;相琢磨。这种浸染滴水石穿;看似毫无更改;实则日夜渐变。
这也是乾贞帝初始杀掉继而要掳走陆雪弃的原因。这个女人他放在东夏尚是心腹大患;何况放在大周;嫁给齐恒?
乾贞帝见齐恒避过了一招;复又一剑追过去。
凭齐恒的武功,能躲过乾贞帝的那一剑;纵是有与陆雪弃在一起的耳濡目染,也是他占到了乾贞帝蛇毒过后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便宜。乾贞帝见齐恒能与自己走招纠缠,而自己后继不足,不由暗恨那个女人果然算计精准,那条蛇实在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齐恒身后的勇士此时已赶到,不用人招呼,并肩子便冲上去帮齐恒,而与陆定然颤抖的众东夏护卫高手,见乾贞帝便围,又齐齐翻过来救助。
于是战局就成了里外三层的包围。乾贞帝与齐恒,齐恒所率的大周勇士,东夏护卫,陆定然手下的兵士,一时之间短兵相接战成一团,激烈血腥!
谁也不曾留意,乾贞帝的贴身护卫心腹干将黑鹰,却没有加入战局。他就掩藏于山林之中从未露面,交锋一起,他便趁乱快速向外奔越。
他的使命,是调京城中的所有留守的黑甲军回救皇帝,将深山野林的诡秘行事陈列于光天化日之下,看谁还有胆子,敢诛杀来大周缔结和约的东夏皇帝!
黑鹰心急如焚,他的轻功原本上乘,故而密林虽深,山野虽远,他赶赴京城的时间,也不过是短短两盏茶的时间。
他并没有进城,而是在远远的城郊,吹响了尖利的集合的哨子。
骁勇如黑甲军,早已严阵以待,一闻哨响,纵马齐发,城门处的大周士兵拦截,一黑甲战士亮出使节腰牌,杀气腾腾,盛气凌人,“我大夏皇帝城外遇险,若有意外,你付得起责任!”
守门士兵哪里见过这阵势,一时懵了。黑甲军已毫不客气地出动,在守城兵士怔愣中,闯了过去,极其短暂的一交锋,打开城门,潮涌而去。
守城的兵士半惊半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纷纷跑着去报信。
黑甲军肃杀如秋,金戈铁马,举火明仗浩浩荡荡奔赴郊野山林,于月色下荡起滚滚的尘烟。
黑鹰赶来的正是时候。
乾贞帝的功力处在半恢复的状态,勉力应付围攻,已是难支。他的护卫高手勉力从外围冲进来把他护在中间,已是折损过半,其惨烈艰难,不言而喻。
齐恒被东夏的护卫高手冲开,论拼杀的凶悍,周人并不是对手,所凭的不过是人多的气血和士气。东夏高手团团护住乾贞帝,除非斩尽杀绝,再无剪除乾贞帝的机会。
而那些顶尖的护卫高手做殊死搏斗,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拿得下的。
陆定然突然下令,住手。
外围黑黝黝的弓箭,对准了乾贞帝一众。
这次出动,乾贞帝原本是在布防上占尽先机,齐恒和陆定然是后来闯入者,为了不打草惊蛇,全是步行军,纵带了弓箭,一时也没能施展布置。
而这迎战混战的时间,正是陆定然布置弓箭手占据地利围住乾贞帝的时间。
乾贞帝望着黑黝黝的箭弩,却是笑了。他指着陆定然,意态潇洒,眉宇雄霸,反问道,“弓围箭指,你便当真敢射?”
陆定然道,“夏皇陛下所指,末将为何不敢!”
乾贞帝道,“临安王爷是聪明人,朕此番来,虽是先时诡秘,后来却做足了礼仪规矩,若朕客死大周,死于将军手,将军觉得自己可还有活路?”
陆定然便也笑了,“夏皇陛下果然英明神武,末将确实不能杀你,但是这箭弩可不是为了陛下准备,而是为陛□边人准备的。”
乾贞帝的神色僵了僵。陆定然道,“陛下的羽翼,自然一个不能留,陛下的性命,自然可留下半条!”
说完陆定然下令射箭。箭弩纷纷如雨,众东夏护卫高手将乾贞帝护在中心,以血肉之躯,格挡拦截!
乾贞帝的眼睛都红了,当下不顾忌蛇毒,强自运功,一声暴喝,整个人从护围中心,鹰一般横空而上!
东夏众护卫振奋激昂道,“陛下!”“陛下!”
陆定然微微一冷笑,却不再发箭弩,而是挥手令兵士围攻而上!
乾贞帝一怒勃发,然后马上知道上当了!
斩除羽翼,对周人来说自然重要,但是摧毁他这个东夏皇帝,更加重要。
而他若忍耐,他的护卫尚可维持一段时间,即便箭弩的上场缩短了这个时间,但或许会等来黑鹰。
可是刚刚他强自运功,如今敌手又一次汹涌扑来,他只能迎战。
又是一个混战,运功之后的身体就如同开了水闸的潮水一般,停下已不可能,因为毒已然发散。
这样的结果只有一个,他因为强自运功,而成为重伤,消掉自己的半条命去。
而真的事情结束之后,论及外交功过,他是伤于自己,而不是伤于大周!
一战混战,可以说是误会,他们剿杀的是御狼天人,而尊贵的夏皇陛下,他们不知在此处。夏皇陛下成了那个鬼样子,是因为运功失误的过!和他们没关系!
乾贞帝那一时的气恼,几乎让他疯掉!他从来文治武功,没有吃过这样的哑巴亏,他从来算计的是别人,陷害的是别人,杀的是别人!
年年打雁,如今被雁啄了眼。这种错,这种算计,真是费尽心机!
黑鹰便是这个时候赶来的。陆定然故作吃惊,然后讶然得知中间被围的是乾贞帝,骇然喝令众人住手,定睛细看,一头跪在地上请罪。
乾贞帝气得便笑了。仰面哈哈大笑。
笑未敛,一口血漾了出来,身子一摇晃,被身边人扶住。
乾贞帝却是笑意未止,只仰天叹息道,“痛快!棋逢对手。值遇临安王这样的敌手,当真痛快!”
他这般叹,动作神情语态,却是惺惺相惜畅快豪放的,唇边的笑意,眼底的光亮,即便他露出败态,仍是器宇轩昂华贵无匹的王者气。
这份王者霸气,即便是陆定然,也不得不佩服。即便是齐恒,也不得不感喟。
乾贞帝卫扶桑,对手过招,男人争霸,赢得起,输得下。
那一刻齐恒的心陡然动颤,他突然意识到,争抢雪奴儿,失去雪奴儿,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无论是对之父皇,还是对之乾贞帝。
如若,自己是三哥,父皇会强夺三哥的妻子去讨好仇敌吗?乾贞帝会为了一个女人,与三哥一较高下吗?
雪奴儿只是一个棋子,男人们争的,除了他自己,永远并不是她。
三哥强大,能赢得了父皇,也能赢得了乾贞帝。然后父皇甘为傀儡,然后乾贞帝输了败了,还真心夸赞。
而自己呢,又算什么?护不住自身者,无法护家国者,护不住家国者,无法护心爱。从自己把雪奴儿带回京城,遭遇士族阻挠,自己放弃王爵的那一刻起,他便输了。
被淘汰出权力的圈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还以为至情至性,顶天立地!
权势无可流连,可他不该憎恨轻视。他应该更强大,更沉稳,更富心机和实力。
三哥曾教过他权谋,可他不以为意。三哥教过他要沉潜以修心性,可他不屑一顾。三哥教过他容止礼仪玄学书法,可他弃之敝履。他成为一个勇敢的武夫,成为士族的笑柄,成为父皇眼中不堪重用的儿子,永远徘徊在权力的边缘。
怪的了谁?他若是能有清谈文采,那些士族因何排拒他,容不下他的一个女人?若他举足轻重,父皇因何忽略他,不认他的妻子?若他还是大周威名赫赫的王爷,乾贞帝再混,可敢劫持大周王妃!
都是因为他没用。雪奴儿才层层辛苦,重重劫难。
这个认知一起,齐恒顿时双腿一软,瘫在地上,他突然嗓子一甜,浓血咳出,泪无声泉涌而下
、第七十八章
乾贞帝被黑甲军重重叠叠拥护着;却在城郊遇上了迎面而来的临安王。
虽是伏天;夜深微寒;临安王披着件披风,脸有些白,见了乾贞帝;急着上前;一脸忧切。
“听守城将士禀报;说夏皇陛下遇险;当真急得小王六神无主;陛下可安然无恙吗?”
乾贞帝虽是重伤;却也撑着,此时微微一笑;“蒙王爷庇护,不过小伤。不想深夜惊扰王爷,还望恕罪。”
临安王道,“夏皇陛下当真折煞小王了。陛下何等尊贵,哪怕毫发小伤,也是小王失职,小王当真惶恐至极!”
陆定然便过来请罪,“王爷,是属下未辩敌友,去山林剿杀御狼天人,不想冲撞了夏皇陛下大驾。”
乾贞帝笑语,“陆将军,不知者不罪,”说着看向临安王说道,“对王爷兵士也多有冲撞,王爷恕罪。”
双方客气着,彼此嘘寒问暖,道歉请罪,临安王更是殷勤地一直将乾贞帝护送到凤仪宫,派了数名太医,送了好多药材。两人并肩挽臂,皆彬彬有礼,谈笑如仪。
齐恒吐了血,一时松懈下来,竟虚弱得不能自己走,他被人抬着,带着一种甚是奇怪的神情,恍若做梦一般看着。
回到临安王府时,已是凌晨,虽夜深尚浓,但东边已淡淡吐出了鱼肚白。
临安王和陆定然了解了下情况,便去见齐恒。
齐恒木呆呆地躺在床上。被楚清看了脉,灌了药。
临安王进去,看了他那样子,也没说什么。齐恒却是抬头看了他半晌,唤了声“三哥”,竟是一骨碌起身跪在地上。
临安王弯腰去扶,说道,“阿恒,你这是干什么。”
齐恒却是哭了。他抱着临安王的脚,伏在地上便哭了。
“三哥,我知道错了!小时候你要我读书,拿着戒尺狠罚,我偏就是顽劣不改,不上进,书读得不好。在军中你教我谋略,厉声训斥责罚,我偏就是任性尚武,不服气,只成了一介武夫。三哥,我如今知道错了,错了!”
临安王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把齐恒往上扶,抚慰道,“这是怎么了,说起这个话了。”
齐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