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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晚上吃饭,齐恒心情格外好,一扫阴郁,满脸含笑。陆雪弃跟在他身后,低眉顺眼乖得像只猫儿。
众人于是心照不宣,王爷果真威武,事情解决得毫不拖泥带水,这么快便收服了陆姑娘!
齐恒见到众人仰慕赞叹的目光,不由回头瞟了眼陆雪弃,心中甚是欢喜得意。便打发了永哥儿,独自与陆雪弃坐了对桌,待看到陆雪弃只顾自己低头用饭,齐恒又郁闷了。
这丫头,不知道怎么服侍主子吗?不用给他布菜的吗,就自己低头吃算怎么回事!
他瞪了陆雪弃一眼,陆雪弃没看见。复又瞪了一眼,陆雪弃还是没看见。然后他“啪”地一声,将筷子摔在碗上!
厅里顿时鸦雀无声。陆雪弃抬头,奇怪地道,“王爷的手还疼么?”
这一句差点把齐恒气得吐血,什么手疼!她怎么就惦记到了他还手疼了!
但是吼她给自己过来布菜倒也挺丢人的,别人不知道的,还当自己小心眼,使唤欺负她。
齐恒生了口闷气,郁郁地拿起筷子怒声道,“吃饭!”
这回陆雪弃可听话了,埋头继续吃饭。齐恒却是犯了别扭,陆雪弃夹什么,他便也去夹什么,还时不时挡到她的筷子!
他就不信了,这世上就有这么笨和没眼色的女人!
可是陆雪弃开始不夹菜,只捧着碗埋头吃饭了。齐恒恼了,心疼了,停了筷子低吼道,“吃菜!”
陆雪弃望了望他,没动。众人装作无事,却也都偷偷侧目,齐恒狠狠地瞪了回去,对众人道,“不想吃饭就都给我出去!”
众人于是纷纷夹菜,做认真吃饭状。然后齐恒长臂一伸,便给陆雪弃夹了一大箸菜,然后长臂一伸,又夹了一大箸,然后复又一大箸。
陆雪弃看着碗里瞬间堆成了小山,微微一笑,冲齐恒略倾了倾身,便低头斯文地吃了起来。
齐恒非常郁卒。身教都不行啊,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不知道夹回来啊!他堂堂一个王爷给她布菜,她还真就敢心安理得地吃啊!以为他是她的小厮吗!
这,这丫头真气死他了!齐恒环顾四周,好不容易寻到了永哥儿,当下一声令下,“永哥儿!过来给爷倒酒来!”
永哥儿心颤了颤,说不用了,怎么又叫他了?虽心下打鼓,永哥儿也不敢怠慢,麻利地来了,点头哈腰地殷勤服侍。
齐恒瞟了一眼陆雪弃。死丫头你给我看着学着点!
不想陆雪弃却是吃了碗里的饭,用帕子擦了嘴,起身向齐恒行礼道,“王爷,我用完了,先告退了!”
齐恒差点被气一个跟头!这世上有主子还没用完餐,她先用完离席告辞的吗!再不训斥,她当真是不懂规矩,将来要惹得他人笑了!于是齐恒当下板了脸,呵斥道,“在一旁站着,等着!”
永哥儿很是同情地望了陆雪弃一眼。齐恒见陆雪弃傻站那儿没动,不由恼火,呵斥着道,“还不过来!替永哥儿服侍着!”
永哥儿战战兢兢,连忙道,“王爷,让陆姑娘休息吧,我来。”
齐恒道,“用你多嘴!退下去!”
永哥儿退了下去。陆雪弃接了酒壶,低头为齐恒斟酒。齐恒顺下半口气,却仿佛有意刁难。
酒斟到八分满陆雪弃便停了,齐恒训道,“酒满敬人,茶满欺人,你以为是斟茶吗!”
于是陆雪弃斟满,于是齐恒一端酒杯,酒洒了。
陆雪弃为齐恒布菜。齐恒有意使唤,令她挑了鱼刺给他吃。
于是陆雪弃非常认真仔细地挑鱼刺。齐恒见她那温顺细心的样子,很满意,于是吃鱼就大意了,被一条刺扎中牙床子。
齐恒疼得跳起来,却忘了脚上有伤,当下又脚疼救脚,慌忙之下撞了桌子,桌上菜滑落下来,齐恒一跳踩在油上,顿时失去平衡滑倒在地上。
众人一窝蜂抢上去,扶起,拍尘土的拍尘土,看脚伤的看脚伤,弄鱼刺的弄鱼刺,待手忙脚乱安顿好,齐恒七窍生烟地瞪向陆雪弃,却见那丫头畏怯地躲在一旁,正不知所措的样子。
“你!……”齐恒指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护卫长连忙劝,“王爷,这也不能怪陆姑娘,陆姑娘头一回服侍,难免不周到。”
一护卫道,“就是,王爷,再说鱼刺藏在肉里,挑的再细,吃时也得小心。”
齐恒吼道,“倒还是应该怪爷了!”
众人闭嘴,齐恒指着陆雪弃切齿道,“你给我滚!”
陆雪弃低着头,一溜烟走了。
齐恒这下子气得不轻,这丫头竟让他丢这么大脸!让他相貌堂堂的七尺王爷,因为根小小的鱼刺,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屁股蹲儿!
于是齐恒将永哥儿赶去与别人挤着睡,他果断地和陆雪弃分房了!
可也不知道是气,还是白天睡多了,齐恒却是翻来覆去三更半夜孤枕难眠了!他越想越不对劲,那丫头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是记恨他傍晚时打了她屁股两巴掌,于是吃饭时故意一副不解风情的样子激他生气,喝令她服侍,于是她做出一副认真细心为他挑鱼刺的样子,其实是故意留了刺,让他跳起来,还无巧不巧撞了桌子,还无巧不巧踩到油,定是那女人故意让他摔的!
就算不是她故意使坏,可凭她的身手,定是可以救他的,可她袖手旁观了!事后那可怜兮兮的样子都是装的,还让众人都同情她为她讲情呢!
这女人!这女人怎的如此可恶睚眦必报!齐恒想通了所有关节,越发恨得牙痒痒的,再也躺不住,当下起身便去找陆雪弃算账!
当时夜渐深,众人都歇了,月光清冷,万籁俱寂。
齐恒拄着拐杖,窝了一肚子火,一瘸一拐地在雪地里走,猛地抬头一看,瞬间屏住了呼吸。
却见两个人影,正伏在陆雪弃房间的后窗上往里面吹迷香,此时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一起扭头朝齐恒看来!
、第十二章 筹情
齐恒这时才发现屋顶上还潜伏着几个人,一瞬息雪地里的他成了攻击的靶子!
刀光剑影,齐恒挥起的是拐杖。
所幸脚虽然有伤,但那只是闲着没事的时候用来娇气叫唤的,生命垂危的时候齐恒一下子动若脱兔!
齐恒号称西周第一勇将,从来不是吃素的。他凭拐杖放倒了两个,夺了一把剑,可后来的杀手还有十来八个,武功似乎更是高强难缠,齐恒觉得以一敌十有点困难,便吹起了示警的哨子!
不出意外,他的护卫会在听到声音后火速增援。
可是出意外了,他的护卫们没来,却是从护卫住宿的方向又冲出了五六个杀手来!
齐恒心下一惊,有人在陆雪弃窗外吹迷香,那也一定还有人在护卫们窗外吹迷香的!护卫们都被迷倒了,他一吹哨子反引来了更多的敌人!
这十多名高手围攻,纵是西周第一勇王爷,怕也是回天无力的!但哀兵愈勇,齐恒杀红了眼,胸口激荡着一股慷慨不平之气,他为国出生入死,结果没有战死沙场,却在自己的国土上,被自己的人,暗杀围歼吗!
他不怕死,可他觉得窝囊!
于是一剑出,齐恒暴喝一声,如毒蛇般跃出咬住,刺穿了对手的脖子!
可是追袭的剑如疾风密雨,齐恒挑剑横扫,回护反击,却被利刃在右手上臂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又一道剑风至,直取他的后颈,齐恒临危生智,仰身而下,虽避过那一剑,却将自己的胸腹暴露于敌人的攻击下!
然后他看见陆雪弃的窗子从里被撞开,一道白衣的人影,怒豹子一样转睛扑至眼前来!
太快太猛太凶悍了!乃至齐恒并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晃,身子一轻,他已被陆雪弃抓了起来,抛出战围之外去!
那一刻他忘了脚疼,忘了手臂还在流血,只直愣愣站着,直愣愣看着。
陆雪弃如扑向猎物的猎食者,大刀阔斧,志在必得,凶狠,残暴,血腥,但动作优雅,攻守自如。
她跨步,凌空,一刀劈下,歼敌!
她裹着件浴袍,散着发,光着脚。
两盏茶。
十多名刺客,尽数亡于她的刀下。她左手抓着一名刺客的头发,右手甚是利落地摘下刺客的下巴,抢出嘴里的毒药,对齐恒道,“留活口么?”
她的脸对着月光,白衣半敛,长发飘飘,怎么看,怎么清逸柔美,乃至有一种离绝尘外却从骨子里沉淀散发出来的雍容高贵。
那个瞬间齐恒看痴了,对陆雪弃的话没反应过来。
陆雪弃抽出刺客腰带,将刺客绑了摔在雪地上,然后她敛了敛衣襟,向前走了几步。
齐恒正望着她,她也望着齐恒。
她似乎想说什么话,却最终没说,转身向房内走去。
“雪奴儿!”
齐恒唤住她,陆雪弃顿住。
她窈窕纤细的身影在雪地中,长发散至臀下,光着脚,□的脚踝和半截小腿,洁白如冰雪。
她侧首,回眸,俊美的眉目,弯唇一笑。
她说,“王爷征战沙场,抗御外敌,流血拼命,却被讥为武夫,远不及风流名士服药饮酒,吟风弄月,王爷委屈么?”
齐恒没有说话。陆雪弃道,“我以为得遇知己,惺惺相惜,却不料终逃不过为侍妾奴婢,我,”陆雪弃垂眸道,“也委屈。”
一时两人,静默无言。
齐恒向她走过去,有点拐,走很慢,步履深重。他走到陆雪弃身边,却觉得心若满若空,有些疼,有些酸,有些艰涩难言。
陆雪弃抬起头,目光深亮清莹,一时间容颜如雪玉般美丽空明,她对齐恒淡淡笑了。
那笑,极其深刻地撩动了齐恒的心,让他突然间有种错觉,仿若薄云散了梅花谢了般,极明亮中的极淡远,极繁盛中的极缭乱。
“雪奴儿!”齐恒唤。这声唤不同以往,出自肺腑,心有热诚。
陆雪弃没言声,齐恒也没有动。半晌,陆雪弃垂下眸,淡淡笑道,“我也知道,如我这般,即便是男人,也不为主流社会所承认,何况我一女人,身为异数,天生玩物。”
陆雪弃说到这里,内心难过了,话语湿漉漉的,“醒来与猛兽搏击,力竭被灌入不孕药任人肆意玩弄,一生如此,我岂心甘呢?王爷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女人,那试问王爷,想如何对我?”
便似突然有什么东西在齐恒嗓子处卡着,他无言以对,说不出话来。陆雪弃遂浅笑,垂首转身而走,齐恒却是突然间闯上一步,从后面抱住!
“雪奴儿,”齐恒从后面贴着她的脸,柔声道“从前我是有些对你不住,从今以后,定不负你!”
陆雪弃顿住。齐恒伸臂环住她的腰,拢住她的手,触指冰凉。
将她的小手在大掌中暖着,陆雪弃回身瞥见他右臂上的伤口还正流着血,伸手按了按道,“还疼么?”
她的柔情令齐恒极是欢喜,只摇头道,“不疼,麻麻的,还有些痒呢!”
陆雪弃蹙眉道,“那剑上有毒吧?”
齐恒中了毒,晕过去发热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早迷蒙醒来,却见陆雪弃正伏案睡着。
他一动,陆雪弃便醒了,伸手试他额上温度,问他感觉如何。齐恒得她温柔对待,只觉得如飘在云端里般,便咧嘴笑了。
陆雪弃唤永哥儿端药来,结果引来了众护卫,齐齐关切他的伤势。齐恒见那些人着实有些恼火,厉声骂道,“你们当值的呢,便被别人的迷香全都药倒了?我要你们这群人还有何用,当摆设白吃饭的吗!”
众人跪地请罪,齐恒道,“别在我面前跪,看着便碍眼,要跪给我外面跪去,我不说起谁都不准起!”
于是众人被他赶到外面罚跪去了,屋里安静下来了。永哥儿吓得不敢逗留,但是留下了一碗红枣白米粥。
屋里生着火炉,暖烘烘的,清早的阳光斜射进屋来极是明亮。陆雪弃用热毛巾给齐恒擦脸,齐恒有点苍白虚弱,任她服侍了,望着桌上的粥道,“我饿。”
陆雪弃端粥过来,他假意伸手接,刚一动便“嘶”一声疼得呲牙咧嘴,说道,“雪奴儿喂我!”
陆雪弃用勺子舀了粥吹凉了喂他,齐恒歪靠在床上伸嘴接,高兴得心花怒放。
后来陆雪弃洗漱好用完餐,对齐恒道,“外面冷,你罚一罚消消气就算了,让大家起来吧。”
齐恒道,“这才跪多久便起来,有人罚他们是他们幸运的,否则爷若是死了,他们一个也不能活!”
陆雪弃遂不说话。齐恒很是体贴起来,对她道,“雪奴儿昨夜定没睡好,来,到床上再睡一觉吧。”
陆雪弃依言,齐恒窃喜。他待陆雪弃一上床,便将人搂了过来,腿搭在人家腰上,抱了个结结实实,然后一口亲在人家唇上。
“雪奴儿,”他唤,深笑着,顶着人家的鼻子尖,复又亲吻。
陆雪弃微微闪躲,对齐恒道,“那个活口,护卫长他们昨夜审问了,解药便是从刺客的身上找出来的。”
齐恒“哼”了一声,“还用审什么审!谁做的我心里清楚!”
陆雪弃弯唇道,“刺客并不知道最后的幕后主使人,他只听令他们的主子。”
齐恒“哼”了一声,“他不知道我知道!”
齐恒言语间颇有些郁卒。陆雪弃在一旁没说话。
陆雪弃很快睡着了。齐恒静静望着她的睡颜,一时间很多的念头在脑子里千折百回翻来覆去。
他这番回京,便要和谢云完婚,而他一眼看中雪奴儿,就是想带她回去争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