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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之感。
滴答滴答的点点水珠自野蔓爬铺的洞柱中一一落下,一只灰黑老鼠探头探脑地跳了过来,拿着长长的鼻尖嗅闻地上的气味,蹦来跳去。
?尔,几颗赤红的浆果自黑沉的洞中丢来,灰鼠仿若惊慌似地遁入草丛,约过半刻钟后,小小的身子又是爬到了平台上,狐疑地左右顾盼,待确定无危后,这才缓缓靠近散发香甜气味的果粒。
揪动黑须,抽抽鼻头,发出啾啾声响,灰鼠用着前脚捧起浆果,露出长长的两大前牙,开始满足地啃咬起来。
甜美多汁,美好的事物总是令人容易沉醉其中,失了戒心,不论万物,就连飞禽鸟兽亦是如此。
食得美味,咬的欢喜,灰鼠低头啃着不停发出啾啾??,晃眼不察,阴寒的洞中忽然窜出一只雪绒的大掌,前端利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立即穿透灰鼠,当场开肠破肚,红白交错,混着直喷而出的鲜血流泄满地。
血味弥漫,啪嗒啪嗒,轻灵的身躯优雅地自洞穴走出,错落的光芒映得它一身银光闪烁。
它眯了眯秀长的狐眼,看向地面的残尸,伸爪一拨,将肠血搅散,待血肉模糊成了一摊烂泥,这才似乎满意地低头张嘴,吐舌舔食。
喀啦喀啦,骨头碎裂声不绝于耳,不论肉、血、脏、骨,丝毫不浪费,它皆是食得干净透彻。
半晌食毕,仅是只小灰鼠还饱不实它的胃,充不了饥,见得地上浆果,它漫步走近,张嘴一咬,果壳崩裂,鲜红的汁液顺着吻长的尖腮落入银白的毛丛,斑红点点,特为显明。
纵身一跃,四肢着地,它举起前脚,学着猫儿搔搔耳际,凑近嘴边舔了舔,它呼呼地呵出一团白雾,晃了晃全身,散开毛发,甩去了长久以来黏附于上的湿气露珠,顿然摇身一变,银白的狐身幻化成一娉婷身影。
丝带垂落,她一袭鹅黄衣裙,和那般相似,可其不同的是上身不再是大袖襦衣,改以罩于衬衣外与背心相似的比甲,唯于前襟散开,她拉了拉飘曳纹绣的月华裙,晃身旋转,裙上轻描淡绘,行动辄如水纹,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彩蝶。
昂首一望,俨得奇花铺径,别有洞天。玩心一起,她轻悄地步下石豁,漫步轻点,水声潺潺,寻向万壑飞流。
林间,鸟儿飞过,莺语呢喃,停在树梢上和着簌簌流水与大自然合奏一曲天籁之音,本该只应天上有,人间却在此寻得。
光线透着细密的绿叶缝间洒落于整片幽谷,辉映着粼离波光,交织出合谐缠绵,无不使人心醉。
莲步半折小弓弓,她不疾不徐地走到流动不懈的溪涧畔,倾身凑近,清澈的流水宛如一面平滑镜,她歪着头,低弯细瞧,好奇地望着水中那抹熟悉的倒影。
眼儿眨一眨,这会儿闭,等会儿张,努努翘朱唇,扬扬柳叶眉,她伸出一双纤纤玉手拂上脸颊,下刻,左右一拉,水中的娇颜顿时也被扯得扭曲变形。
噗哧一声,她乐的哈哈大笑,拨去眼角?出的水滴,再次倾头看去,方才的水中女子又在对她笑着,盈盈的酒涡旁还有着两酡微红。
她拿指戳了戳发红的脸儿,热热的,竟还有些发疼呢!
呵,这可不是她么?睡了五百多年,倒教她给忘了自个儿人身的模样。
凝神仔细观看,她几乎将身子贴向水畔,不论左瞧右看,都是位丽丽娉婷女娇娥,肤柔嫩、脸儿稚,晃眼不过一十五,一双娥眉淡拂春山,丰翘朱唇缀樱桃,真是眼儿媚、娇儿俏,又宜嗔又宜笑,顶上青丝盘,双边金丝绕,额前六四分发丝垂下,美人尖处一束银发直落后,青碧水玉环坠耳。
唉呀,怎么观、怎么瞧,如此难描难画的美人均是世间罕有,难得绝色,花开花落,不管流年度,五百多年的岁月年华可没带走她的一丝春容,仍是娇美动人,妩媚依旧。
观及此,她乐得手舞足蹈起来,体态轻盈恁般媚,迎风舞摆杨柳腰,不过……哎呀呀,薄纱罗裙后竟有两只雪白银亮的狐尾,不细瞧,她还当真是给忘了。
抿嘴一笑,她朝着翘臀轻拍,雪白长尾立刻消失无踪。
匆匆流水,眼稍微瞥,恍一乍现的微亮青光映入银眸,眨眨羽睫,眉间一只水坠青玉将她的目光给直直吸引去,不由伸出白玉般的柔荑轻抚,冰冰凉凉的触感沁入温热的指尖,随着玉形围绕,硬生生地镶嵌入里,湛清的深处似乎藏着一抹赤红。
浅淡一笑,她晓得,那是珞姊姊,被她拆骨入腹的好姊姊……
望着水镜中的青玉,她描着画着,试图忆出珞姊姊娇艳的丽容。
光阴如流水,一去不复返,沉睡许久,记忆合该难免变的破碎不全,但不知为何,珞姊姊的一颦一笑、深痛哀绝,她皆是记得清清楚楚,仿若五百年的时光不过眨眼间,于她仅是眼儿开阖罢了。
日升日落,物换星移,一别的久远,环顾四周,她看不见改变,冷杉幽林,雷洞烟云,这儿的一花一木,花虫鸟鸣,就如她记忆中的那般,若不是多生了条尾巴,她也不知就这么睡了几百年。
倾头瞧了瞧,额上青玉闪烁着,醒来时她还以为能见到珞姊姊,直抚上了原该属珞姊姊的青玉镶嵌于眉间,原来沉睡前的过往,不是梦。
珞姊姊的肉,好香好软的呀!雪白细瘦的骨支,咬起来喀吱喀吱作响,流出的髓液充塞着她的嘴腔,灵流滑顺地直入喉间,那不停冒出的鲜血更是染了她满唇,尝起来,不见其他牲物的腥膻,反如**般,是甜的。
想着,她不由自主地吐露丁香似的舌尖,轻轻舔舐朱唇四周,意想起当初的美味,嘴里的涎液不住流出,热血的浓稠似乎还留在唇齿间,久久不散,那特别的味儿如同鼓噪着她的全身,振奋着她欲狂放的心。
咕噜咕噜,仿是敲打波边鼓,如此回想,从未饱过的肚皮又是饿了。
站直了身,拍拍肚腹,她踮起脚尖跨过一颗又一颗的石头,轻巧地越过小溪,落到如茵的草地上,她从容地漫步闲晃,将两鬓略白透银的发丝圈在手指上把玩。
她的发已开始慢慢变了颜色,代表她的修为更是上了层罢!
大凡野狐多半是花斑遍体,甚少极黑极白,倘若修得千年,毛皮即会从面上变起,由杂化白,由白化银,直至变换全身银亮,而那狐尾数亦是象徵着寿长,千年即一尾,等成了雪银九尾的狐,便是人们口中的狐仙,亦是不同凡畜的狐精,若是到了万载,越过雷亟之灾,那即可位列仙班脱凡尘。
千年一尾,睡了五百多年,加上珞姊姊予她不及逝去的修行,掐指一算,她倒也多了一千多年的修为了。
那么,她到底是成了人类没有?
“唉,该是没有才是。”嘟起小嘴,她无奈地扯拉襻带,纵她长得人模人样,可珞姊姊同她说过,七情六欲,乃人本有之,要成人,必懂得七情六欲才行。
虽说如此,可七情六欲又是啥?是吃的、是玩的、还是个人?
秀眉微蹙,她抬手敲敲脑袋瓜,仍是理不出头绪,笑容是敛了下来。
蓦地,一断断的繁华片段自脑海中闪过,她的脸上再次浮现了笑意。
有了、有了,她有法子了,既然这样那么她就遁入人的世界瞧瞧,反正之前她也同着珞姊姊玩过一趟,顺便填填肚皮,饱餐一顿。
漾着笑容,执袖一挥,窈窕身影立刻化做一团烟雾,随风散去。
东市西门,锣鼓喧天,街头小巷处处是商家小贩的叫卖声,有人停下观花、漫游小桥,有人挥汗如雨、卖力招揽,来来去去的好不热闹。
城里呼呼喳喳,已过晌午,略了休憩时刻,阳光普照,未时三刻是最热之时,不得歇息的人们又是忙着提袖干活去。
此刻,有一女孩手提竹篓,跚步漫漫,看上去是面目清秀,妙龄微稚,她凑近蔬果摊贩前掏出些银两,接过几只青葱箩卜,小脸登时漾开了笑容,得了欢喜,又步到贩卖玉石金钗的小摊前,拿起佩玉细瞧把玩着。
顷尔不察,待她回过神来,旋地转身,便见着几位彪形大汉早已将她团团围住,满脸虬髯,淫意尽露,一双贼眼不住上下打量,正对着她嘿嘿笑嘲。
“唉哟,你这小姑娘倒生得细皮嫩肉的,只可惜呀,瞧瞧,都瘦得没几两肉了,不如来陪陪咱大爷们,包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一只粗厚的大手拉住她的柔荑不停上下搓柔,更使力将她搂入怀中,尽情调笑。
她挣扎欲脱身而出,无奈腰间环臂将她搂得死紧,让她不论花费再多力气亦是枉然,有此体认的她只求他们高抬贵手。
“放开我,求求你们。”满脸惊慌,眼眶淌着泪水,她哀声请求。
“放开你?你说笑是罢?!就算我肯,咱身后的这群兄弟们还不应呢。来,别挣了,和着咱们去摆一碗呗!”大汉回头对着兄弟们抛了一记媚眼,顽张的脸上频频讪笑,面露暧昧,硬是强拉。
“不、不,放了我——”
大伙围成一团,争相看戏,就是没人肯上前帮小姑娘一把,任凭她怎么哭喊坚持不愿,人们压根存着不想惹祸上身的心态远眺观望。
人群纷闹,窃窃私语,璃儿一到这儿,见到的便是此副情景。
眨眨大眼,揪着垂下的发鬓,她好奇的跟着扭近进人潮中想看个仔细,左跳右挤,个头儿娇小的她无论如何跳跃就是见不着眼。
什么嘛,不让她瞧,她就偏要给看个透。气呼呼地鼓起两颊,撇撇嘴,吐出一口白烟,抬手一挥,大伙儿立刻静止不动,纷腾顿时寂然无声。
趁此,璃儿一扭身,便旋进了人潮之中,溜到了被人赏观的主角们面前。仅见三五成群的醉汉正面相淫欲地拉着惊吓失色的小姑娘,紧拧起秀眉,虽她不知是发生了啥事,更遑论是非对错,可瞧那狰狞样貌,全身的酸馊味儿,一见就知不是个好东西,她嫌恶地捏起鼻尖,掐指一挑,瞬间,大汉身上的衣物突然成了罗裙薄纱,满脸胭脂,双颊嫣红。
“噗哈哈……”璃儿受不住地抱腹狂笑,瞧那男身女装,脸上的红脂有如猴子屁股,不伦不类的模样笑得她几要瘫地。
闹了好一会儿,似是笑够了,她溜出人群,再吐了口白烟,随风散去,众人全是怔愣不动,彼此互看,神情尽是疑惑。
忽地,场中爆出一声狂吼,大伙儿立即将目光移去,偶一沉寂,下秒,爆笑出声。
捣住笑意,璃儿吃吃偷笑着,头也不回地离去。
五百多年了,人间倒变了不少,她走走停停,市集上所有的玩意儿皆是令她感到新鲜有趣,东摸摸、西瞧瞧的,每一样她都爱不释手,眼儿咕溜溜地转,笑语盈盈,迷人妩媚的丰彩是惊煞了来来往往的旁人们。
大眼四处张望,璃儿就像个甫出门的孩童,对啥事都觉新奇,突地一阵香味袭来,她凑鼻嗅了嗅,循香而去,待她回过神时早是站在一摊卖饼的小贩前直对着蒸笼流口水。
“姑娘,要不吃看看我这大饼?香甜爽口,正合姑娘们的口味,你就来捧个场罢!”眼尖的小贩看见了她,便使力吆喝捧上刚出笼的大饼,香喷喷的甜味直扑上她的脸蛋。
璃儿重重地点点头,一双大眼直瞧着他手中热呼呼的烧饼,眼见就要伸手拿取,倏地一道声音却让她是停下了动作。
“不、不,他那饼有啥好吃的?要说我这卤条儿才是好味儿,姑娘就来一碗罢,包你赞不绝口,吃了还想再吃。”一旁的小贩见状,更不甘示弱频频对璃儿招手,拿起一只勺子汲取汤汁一泄而下,溢出喷发的香味果真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移过身来,璃儿再拿鼻嗅了嗅,掩不住雀悦地拿指问道:“好香唷,这是什么?”
“当然香?,这卤条儿是咱们这儿独一无二的面饽饽,加上我老吴祖传卤汁,岂有不好吃之理,姑娘你真识货,城里就我这一家最为好味儿!没吃过,就枉来成都走一道了。”他露出一排大黑牙,嘻嘻笑着。
瞧他说得喷沫,道得美味,璃儿对于锅中黑压压的东西更是好奇极了,热腾腾的雾气飘进了鼻间,她不禁吸了吸嘴中不断冒出的口水,眼儿眨巴眨巴的,直盯着不放。
“好,那我要一碗这卤啥么条儿的。”挨不住诱惑,她纤指一伸,朗声对着小贩说道,实则她倒是比较想吃含血的鲜肉,不过现儿好像找不着,那就将就点吧!
她高兴地接过热气冲鼻的卤条儿,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口接过一口送进嘴里,脸上好不欢喜满足,虽是烧烫了唇舌,可这味儿她还真是首次尝到,没想到这竟比血淋淋的鲜肉还美味极了。
呼噜噜地大口吃着,没一会儿,不消半刻,一碗满满的卤条儿立刻被璃儿食的干干净净,一滴渣子也不剩。
“咯,真好味儿。”提袖抹抹嘴,她长长地呼了口气,打个饱嗝,转身就要离去,眼尖的小贩一把拉住了她细瘦的手腕,原笑容满面的神情瞬间变成凶恶狰狞,阻去她的去路。
“姑娘,这儿一共是二分银,没付帐可不能就这么走人呀!”佯起强笑,自方才他早便看准了她的行道,料想眼前看似天真的小姑娘肯定又是个白吃霸王餐的好小子。
“嗯……付帐?”璃儿回过头来,皱皱眉,瞅着无辜的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