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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狐玦-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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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眨巴眨巴的,极有生气地仰望着。
“不同的,这是酸,伤心是苦,可当酸呈涩,涩及苦,痛苦难过便油然而生,教人生死难当。”
皱眉深思,想了好一会儿,璃儿长长地喔了一声,频频点头,了然道:“那么酸变的苦,就是伤心了,莫怪珞姊姊说,男人总教女人伤心,瑛哥哥令那翠娘伤心,珞姊姊所言果真没错。”语毕,她怪嗔地瞟他一眼。
“非也,可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并不是天下男子均是如此。”戚少瑛笑笑,箝住璃儿的一只小手,细柔地摩擦着,道:“那末,她还同你说了什么呢?”
嘟了一下粉唇,她细细地想了一回,这才说:“男人总教女人怨、女人恨,却又是放不开、舍不了,只能持着一颗痴心,盼得男人回首,诗经卫风有云:‘士也罔极,二三其德’,像是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换来的是男人的无情;殷桂英自剪而死,同样是为了男人的背叛;鱼玄机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道尽了男人的负心,珞姊姊说了许多,可璃儿隐隐约约也仅记得几段。”她老老实实的将听过的话给陈述出来,一字不漏。
说真格的,什么诗经所云,她压根儿不懂诗经是啥,这些全是璎珞说给她听的,可那时她只当没趣,也就没记得那么多了。
他人的伤心史与她无关,她从不明白啥是情呀爱的,每回她一听完仍是一副无所谓的酣睡样,总惹得珞姊姊气恼,不过听久了,终是让她明白一点——男人呀,是生来让女人嗟怨难过的。
如今,她眼前的不就是个活生生的好例子么?!
慵懒地瘫窝在暖呼呼的怀里,忆起了方才的那一遭,她美目一瞥,瞳中带着些许的怨怼。
听她如数家珍的将史册艳迹一个个列举出来,一时间倒教戚少瑛哑口无言,很是讶异,不想她年纪尚小,该是不识人事,对于男女情爱亦是一知半解,没想到她口中的珞姊姊竟教了她这么多,虽这些册籍上之艳屑是实情,不容他反驳,可那观念倒错得离谱,未必天下男人同是一般,倒也是有痴心情郎。
“我的好璃儿,该不会你认为瑛哥哥是这样的负心汉罢?”紧蹙眉头,细眯起眼,戚少瑛轻抚着那如瀑布般流泄而下的柔顺青丝,同她解释道:“天下薄情郎虽多,可痴心专一亦不少,就如王幼玉虽歌断回雁峰,柳富却仍情义在;李娃情深义重不愿攀,郑元和始终不忘昔恩情,你那珞姊姊同你说了这么多,却从未提及这些?男人不全是薄情无义呀!”
此话一出,听得她有些不大舒爽,显然是反驳珞姊姊的话,同样亦是推翻她的深信不疑。璃儿一个劲儿地摇头,扁嘴道:“可珞姊姊还说‘于嗟女兮,毋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女人千万不得对男人沉迷,男人沉迷并无要紧,说罢便罢,女人沉迷可是摆脱不开,终其一辈子呢!瑛哥哥是男人,自然帮男人说话。”
方才他所说的话儿她真没听过,每当黎公子彻夜不归,没能来找珞姊姊时,珞姊姊便是不言不笑,仅是落泪拥着她。滴滴的水珠落在她的脸上,透过肌肤,渗进去,不知为何,她只觉特为冷凉,常常她想伸手拭去,无奈珞姊姊的神情老是使她停下动作,任由她紧紧环搂。
她不懂何故,没有情爱纠葛,应当不明白难过,可她的心在那程子却是不受制地微微揪起。
疼,像是一根针刺,不问情由,狠狠地扎了进去。
这情况总要持续好一会儿,珞姊姊才破了不苟言笑,细细地在她耳旁低语,说着说着,泪又是滚落下来,瞧得她怔然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有着前车之鉴,她深信着珞姊姊同她说的话——男人的心,是易变的。
犹记得,最后一回,珞姊姊哭了,也笑了,那掺上泪珠的笑容好美好美,美的炫目,使她看起来格外的娇艳,一身的火红,散发的浓腥,羸弱的身躯朝她步步走来,如同以往搂着她、说些话。自此,她便没再见着珞姊姊了,只晓得她要去寻她的男人,留她在山中沉睡,醒来,身旁再无教导她的人了。
轻叹一声,不想再与她争论,戚少瑛笑而不答,只道:“璃儿,风花雪月之事你实不该懂的太多,世间百态,人各有异,就凭着几番言语怎能将之一概而论,痴情也好,负心也罢,那都不足以证明些什么,我对你有情有意,这才是最为真实的。”
持起柔若无骨的小手,所示之意不言自明,只可惜不识世事的璃儿始终不明白,拿眼看了看,便冲着他直憨笑。
戚少瑛明了,却不打算明说,大手一伸,他紧紧地搂着她,两身相依,他眷恋着那身属于女人的暖玉温香,同样地,她亦依恋着那抹源源不尽的暖意。
情爱,已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滋长,璃儿并不知此刻自个儿已然跌入凡尘俗世的血肉人生,唇上挂着笑,她心满意足地靠于他的肩上,彷如呼了一口气,舒适难言。
情爱固美,可她却忘了,人的一生不过短短数十年,春去冬来,又是一个光景,美好的背面始终带着怨恨,一旦失去了,将会面目全非,就因她不懂的情为何物,更不明了带来的感觉。
这劫,是注定缠上了。
翌日,戚少瑛牵着璃儿走遍了府内上下,他将她打扮着娇艳绝伦,穿着一身月白小缎袄,肩上披着一幅潇湘云水,罗裙长曳拖地,行云而起粉色裙带随之飘扬,更衬出娉婷风姿,唯独长柔青丝并未如云髻盘起,而是改以梳至耳后,两束鬓发任放于前襟,腰上环璧,窈出步摇光灿。
每人一见着,无不惊愕于她的绝美,不多时,戚家上下便知府内来了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瞧少主子寸步不离的呵护,亦是明白璃儿的身分,可大伙儿看归看、瞧归瞧,就是没人敢乱嚼舌根,眼神频频透出的,是无奈和惋惜,各各心知肚明,眼前的这位姑娘终是入不了府。
察觉了众人诡谲的目光,戚少瑛虽是满心疑惑却也不担忧,他相信凭着璃儿的娇美天真,定能搏取娘亲的欢心,成为他的结发妻,毕竟他是娘亲血脉相连的孩儿,戚家唯一的后人,这点儿的要求并不算过分。
已过晌午,光亮照得满室,越过绿萌,两人来到水上小轩。
近来日日艳阳高照,灼热逼人,尤其贴近端阳,更是闷热难当,璃儿执袖频拭,挥汗如雨,嘴中不断嚷叫:“好热,这儿的天是怎么回事,热的人都发晕了。”
“唉,瞧你,别这般不济事,这点热还是小事,过了端阳才真是烈日环伺,习惯便好。”以往生活于山中,这等的灼热她自然受不住。戚少瑛爱怜地为她拭去额上的汗水,地气上腾,这些日子有如三伏天般,的确是热的过分了。
“瑛哥哥,你以前都如何熬过来的,这般的大热天,看看,火红的大轮子,恁地站在底下三、五时辰,不就给晒干了么?!”她仰头望望阁外的天际,指了指,一片万里无云,仅有一轮炙阳高高挂着,散发出的燥气教地面都裂了。
“浑话一堆,近夏热是顺天理的,要说此时落下大雪,那才真是异事。”戚少瑛斟过凉茶送到她手上,并也为自个儿倒了一杯,倾头便一饮而尽,微凉渗入喉间,通彻心扉,舒体通畅,就连琼浆玉露亦过之不及。
接过凉茶,璃儿有一下没一下地小啜着,烦燥的热,气闷的她发昏,整个脑袋瓜子晕沉沉的,一脸懒恹恹地趴在案上,素有朝气的娇颜失去原有的灵活,半掩羽睫,毫无睡意,可眼皮就如千斤重不住垂下。
大热天,她着实厌烦,早知她便不来了,不如山洞里的凉爽还好些。
“璃儿,想睡了?”他一手掠过额前落下的几许发丝,黏附的汗水透着一股难言的清香,唇角的笑意由浅薄慢慢加深,注视的眼眸迷茫而深邃。
“不,可就是提不上气力,好似全让那热给吸了去。”眼珠儿咕溜一转,偏过头,她娇懒地道:“瑛哥哥,这儿有没小溪什么的?璃儿想冲个凉,浑身黏腻腻的,好不舒坦呀!”
“小溪?这儿又不似山中,怎会有小溪呢!不然我差人准备一桶凉水,让你在房里浸泡消暑,可好?”戚少瑛怪笑道,扭起一旁渗湿的巾绢,大力一甩,将此多余的水滤尽,轻柔地擦拭早已热得通红的脸蛋。
微微睁开眼,璃儿轻轻地嘤咛了声,慵懒地趴着,整张小脸几乎贴面,被凉巾一抹,满脸的燥热霎时烟消雾散,有着说不出的清爽感。
舍不得这股难得的凉爽,在凉巾要抽走之际,她下意识地伸手抵住,猛力一拉,将巾帕自戚少瑛手中抢下,大大方方地直接摊在脸上,罩住眼鼻,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桌面,发出心满意足的咕噜声。
这番情景着实是令戚少瑛看的好气又好笑,为怕她闷坏,伸手一抽,不顾她的瞎扯硬是将巾帕拿开,气得璃儿即刻略去懒恹往他身上扑去,急得大叫:“还我、还我,瑛哥哥别和璃儿抢呐!”粉拳如雨点般落在他坚实的胸膛,誓不抢回不罢休。
“璃儿,别闹了,瑛哥哥这就带你去冲凉,别要巾帕了。”他一把拉起璃儿,一手揽着盈盈不堪一握的柳腰,她一个不及,不得回神,拌住脚顺势跌入了他的怀抱。
她又嗔又笑地挥拳拍他一掌,主动地凑上唇,轻轻地如风拂面亲点了下,接而挣脱他的紧拥,一溜烟地跑个不见影儿,行经之处娇笑声不断,仿佛朵朵牡丹绽放于四周,处处透着无比的欢欣。
猛然回神,戚少瑛的心头沸腾着如火的热情,抿唇一笑,撩开下摆,即刻追了上去。
嘻嘻闹闹入了花厅,一对小儿女欢喜打闹的模样全进了刚回府不久的戚老夫人——崔秀玉眼里,不悦地斜起眉稍,这等有失礼仪、不成体统,怎能恁般胡乱下去。
“少瑛,打打闹闹的成什么样!”她拿起茶盏,呷了一口,细眯着眼,将座下的璃儿给浑身打量个透。
“娘,您何时回府的,怎不派人通报一声?”一见娘亲,戚少瑛略过不察座上有些不耐的神色,立即拱手请安,唇眉皆是漾着笑意,心情好不快活。
“不过回自个儿的家还用的着通报么?!倒是你,这趟怎早回了?”崔秀玉瞥了他一眼,不经意地问道,便迳自低头啜茶去。
微凉的清香入喉,她不时拿眼掠过儿子的面容,瞧是有着不隐的柔情丰润,唇上始终挂着沉醉的微笑,再瞥向一旁的璃儿,两手交结,她的心底煞是凉了半截,又羞又恼,更多的是气愤儿子的不庄重。
“孩儿归心似箭,事一办好,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好向您禀告。”听出娘亲话里的讽刺,戚少瑛微皱了皱眉,先是拱手一拜,随及启口道明。
“哼,你倒有心!我看是为这小姑娘罢?!”重重地放下茶杯,发出清脆声响,崔秀玉再也不掩心中的怒火,双眸突睁,利箭似地扫过座下的两人,眼中有着严厉的责难。
似是习以为常,戚少瑛刻意略过娘亲精亮的眸光,仅是微微一笑,牵起掌中的柔荑,将璃儿拉前了几步,使堂上的娘亲好好看个仔细。
“娘,这位是璃儿,孩儿心属的姑娘。”他瞅了一眼迷茫的小脸,笑意是更深了。
璃儿、璃儿……听这名,就想是个丫鬟似的下贱人。
听着儿子的这番话,杏眼一眯,加深眼尾的皱纹,崔秀玉这才仔仔细细地将璃儿打量一番,全身上下看个透彻,眉是眉、鼻是鼻,莹亮双眸透着纯真浪漫,有如樱桃般的红嫩小口,体态窈窕,确实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美人儿,莫怪儿子这般的死心塌地,光是那张娇艳的容颜,便是吸引着天下所有的男人,可……目光巡到罗裙下,见着的不是预想中的三寸金莲,而是一双难上得了台面的天足。
紧皱的眉间又是积的更深,崔秀玉将视线移向儿子的俊容,看清了眼底浓郁的痴恋,脸色一阵青白交错,比先前更是难看几分。
“这是打哪来的乡村野妇?少瑛,你可别忘了咱们是何等的身分,怎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坐上少夫人的位置,就凭她,不配!”她闷哼了声,再次看了那双大脚,满眼不屑。
金莲小脚代表着姑娘的身世,唯有大户人家的千金闺女才有本事裹得上,所谓“裹小脚,嫁秀才,吃馍馍,就肉菜;裹大脚,嫁瞎子,吃糠馍,就辣子”,尤其越是富门人家的闺女脚板是缠的越发娇小,使其行路要人搀,不好出闺房,袅弱如露珠,风姿摇曳生。
“瘦、小、尖、弯、香、软、正”这七诀正是评断一女子的身家,崔秀玉美目一稍,再瞧瞧眼前的一双大脚丫子,肯定是个野丫头!
只消一眼,心里便了有底。
这样的姑娘哪里匹配的上他们戚家?!要真是允了,摆明是让人笑话!
“娘,孩儿娶妻在于真情真意。”看透娘亲眼底的厌恶,戚少瑛急着开口,明白娘亲最为重视的是什么,可他并不在乎这些,他要的不过是名善体人意、牵动他心的人儿。
“你要娶她?行——她是哪里人氏、父为何名、做些什么、在哪高就、身家是否清白?若你能清清楚楚地交代个明白,且和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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