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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白可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去,魏明明立刻看出了端倪,很快掩饰过去,说:“你的身体都恢复了?医生交代过这一个多月最好不要做太‘激烈的运动’。”
正说着话的两个男人听到敏感词语同时转过头,魏明明无视他们的目光,继续和白可说着家常。白可完全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开开心心地说着最近发生的事。
“我们已经结婚了。”她说。
“结婚?”魏明明皱眉,她并有在白可任何一根手指上看到类似戒指的物件。
“上个星期结的。我还拿到了临时绿卡。”
“哦。”听到“绿卡”两个字,魏明明沉下气,看了看正和唐一路说话的丈夫。
张耀东收到她的目光,对她安慰一笑,转头对唐一路继续说道:“我认识个摄影师,也是中国人,他说想找几个高点的亚洲人拍服饰的样品照,有报酬,你有兴趣吗?”
“你是特意来介绍工作给我的?”唐一路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
“不不,就是刚好想到你,请你帮我朋友一个忙。”张耀东拐着弯说,“再说可以赚点外快,给弟妹买点补品什么的。其实我也想去,可是你看我这一米七的个子,不合适。”
唐一路看他说得真诚,想了想说:“照片会大范围发行吗?”
“那到不会,”他说,“最多只给客户看。”
这时,魏明明不知说了什么,惹得白可一顿大笑,唐一路看着她的笑脸,背光中,她的脸似乎瘦了很多。没有工作,再加上要付一笔律师费,他存下的钱已经撑不了多久。
“好吧,把他的地址给我。”为了她,他决定冒一次险。希望那些人不会在那些所谓的客户之中。
张耀东见他答应,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他。等了等,张耀东有些勉强地说:“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说吧。”唐一路猜到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来介绍工作。
张耀东咳了一声说:“是这样,你知道最近中东地区不太稳定,美国也在部署,可能要出兵,我想……”
“你想参军?”唐一路立刻猜出他的想法。
“是,”张耀东坦承,“这是我能拿到绿卡的最快也是最好的办法。”
“也是代价最大的。”
“不一定,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不像从前那样要真人作战。”
“你以为这么轻松?这么轻松政府会鼓励非美裔上前线,而不把立功的机会留给自己人?”
“诶,你也别说的这么严重。”张耀东是打定主意要去。就算他死了,他老婆也能以烈士家属的名义获得绿卡。
唐一路没有再劝,说,“你是想让我照顾你老婆?”
“你真是个聪明人,”张耀东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我相信你是条汉子,对媳妇儿又是一心一意。说实话吧,那些温州人、福建人,花花肠子一大绕,我不放心把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交给他们。”
唐一路淡笑一声,说,“你放心,跟你老婆说,不管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
“好嘞,谢了兄弟。”张耀东欣慰地笑着,终于放下一桩心事。
魏明明不时看向他们,丈夫的亲切笑容和唐一路的高傲嘴脸摆在一块起对比强烈,心里对唐一路更是不满。
临走的时候,她毫不委婉地说:“再没钱,也该给你媳妇儿弄个银戒指。出门一看什么首饰都没有,寒不寒碜。”说完拉着张耀东就走,留下不明所以的白可对着唐一路阴沉的脸。
晒伤(五)
在教堂的时候,有专门的人帮忙召集“宾客”,她披着不太合身的婚纱,由一个红鼻子的日本人牵手走进教堂。如果不是被日本人踩了裙子,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感觉到了温馨。
借他们戒指的是一对老夫妇。很素净的银戒指,她戴上手拍了张照片,还没焐热就被摘下。
那细细的一只金属环,环住了手指就真的能环住爱情吗?这么一想,她也不是很在乎了。
“你又在乎什么呢?”白可撑着下巴问。
唐一路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多年前零碎的小东西也被翻出来,一颗镂空的水晶石头滚到脚边,她捡起来看看,很像是一颗小骷髅头。
“你到底在找什么?”她问。
“一只钻石戒指。”唐一路的声音从衣柜里传来。
“你哪来钱买钻石戒指。”她笑道。
这么多天来,他们都没有进账,花的钱倒是不少。表面上她不说什么,心里早就寻思着出去找份工作。现在她算是半个美国人,找工作不会像从前那么费劲。
“是我跟别人打赌赢的。”
唐一路两手空空地从卧室走出来,在屋子里四处扫视,想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没找过。
“什么打赌?”
“就是我们第一次上床那天。”
“第一次?”
“你不会忘了吧。”
他一屁股坐到她身边,拉过她的手对她暧昧一笑。摩挲着她光洁的手背,笑容逐渐淡去。是他疏忽了,连个戒指也没给她。
“走,我们出去买。”他把她从沙发拉起。
“别,我不在乎那个。”她使劲拽着他。
“我在乎!”他吼道。
“有什么好在乎的嘛。”她顶回去。
或许真是跟他待久了,人也变聪明了,以前她还会畏惧他怒目圆睁的样子,现在已经感觉没什么杀伤力,他最多也就是声音大点,脾气冲点,再严重的就是床上卖力一些。实质上的暴力,可能是她记性不好,想不起来。其实,他就是妈妈说的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吧。
没耐心一直和白可拉拉拽拽,他一把把她扛到肩膀上,边掖好她的裙子边往外走。
白可的腿还在不安地踢动,他用力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说:“好你个丫头,胆子越来越来大,我太纵容你了是不是!”
“我不要戒指,不要!”她拼命地喊着。这么吵吵闹闹地来到大街上,她立刻习惯性地进入戒备状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感到她全身都紧绷着,他本想提醒她没必要再紧张,想了想又得意地笑起来。背着个麻袋似的,他在街上横着走,直走到珠宝店门口。
从白可的角度看,世界在不停倒退。沿着楼群延伸的道路,穿过挂满金红色饰品的圣诞树,转向未知的悠远的南方。
这些画面像老旧的电影胶片,一格一格快速地在她脑中略过,留下黑白光影。
那些日子是幸福的。除了幸福,有时,已经在朦胧的年月里草长莺飞了的记忆,还会在漆黑的夜色中敲响自家的窗户。彼此相互依偎的温暖像母亲的手一样,轻轻捂住他们的耳朵。
即使在最绝望的时候,她都没有停止对这些往事的回忆。
尽管那时因为钱不够,他们没有买着戒指,因为她的愚笨,差点没有通过移民局的审查。
在闻讯室里,她几次想不起他父亲的名字,想不起家里的窗帘有没有流苏。走出那件黑暗的房间,她几乎要哭出来。唐一路笑嘻嘻地上前安慰她,要她不用担心。他越是安慰,她哭得越凶。她无法想象自己被驱逐出境后,在没有他的地方,要怎么活。
回到家,眼泪还停不了。一直耐心安慰的唐一路也露出无奈的神色,说:“不要哭,肯定能通过的,你要相信我。”走到冰箱边本想倒杯酒,从刚才就在隐隐作痛的胃忽然抽痛起来,他难受地捂住腹部,弓起身子。
看到情况不对,白可马上止住哭,奔过去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他朝她摆摆手说,“给我倒杯热水。”
喝完热水后,痛楚得到缓和,他勉强笑着对满脸担忧的她说:“每次你一哭,我的胃就痛。”
“电视里不都说心痛吗,你怎么会胃痛。”她并不想哭,但泪还是止不住掉下来。
“有一句话叫‘想要男人的心,先掌握他的胃。’你成功了。”他打起精神把她抱进怀里。
房间里的浓郁色彩让空气都显得有些浓稠。不知道什么东西在角落里闪光,晃了她的眼,她把头藏进他宽大的呢大衣的领子里。
“我真的很笨,很蠢,”声音从他胸口传来,“我小的时候,比现在还笨。五岁才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周围人都说这是报应,因为我爸爸是资本家,做了很多缺德事儿。”
“中国人太迷信,”他忍着灼烧般的不适,说,“他们相信神灵在上,相信命运轮回,相信因果福报,为了永世安稳甚至抛弃亲人。”
他调整了姿势,让压住他胃部的白可把头放到他肩上。一瞬间,他也看到了那道闪光,那是折射了窗外的残阳。
“在我养父母家的第一年,我就病了。变得非常神经质,还有强迫倾向。只要出门,看到会反光的东西就要抢回来。久而久之,房间里堆满了瓶盖、剪刀、易拉罐……比这间屋子夸张多了。那些东西熏得整栋楼都是臭鸡蛋的味道。你不知道我那个时侯有多讨人厌。后来,他们把我锁在家,我一个人呆着呆着就出现了幻觉,总觉得有人在敲门,总觉得是我妈妈来了。”
“你妈妈不就在你身边吗?”
“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是……那个死掉的?”
“她没死。不,不,她死了,是死了……”
对往事的追忆分散了他大半注意力,胃部的疼痛已经不是很明显。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过了这么久,他是第一次回头张望。原来并没有他想得那么悲恸。
人,总是习惯夸大对生命受伤的想象。他把他人造就的错误无限延伸,进而惩罚自己,迷失自我。那么多次心理治疗做下来,最终也抵不上一个单纯的女人给予的实实在在的温暖,原来他要的,也只不过是真挚而纯粹的爱。
白可被抱得透不过气,努力从他肩头露出鼻孔呼吸。
“到底是怎么回事?”直觉告诉她,他有心事。想看清他的表情,他的手抚上来把她按了回去。
“你太好骗,我不能告诉你,“他说,“我对你讲这些是想让你知道,你不用自责,更不用自卑,很多人都有这样那样的缺陷。我也不正常,我也有问题。不同的是,你的问题在脑子里,而我的在心里。”
她没有听懂,也没打算追问。很小的时候她就明白,有些事在她的理解范围之外,真正爱她的人,在她提出问题以前就会把需要她明白的解释给她听,不需要的,则不会说来增添她的烦恼。
“那你的病,可以治好吗?”她问。
“只要你永远在我身边,每次我回家,都能看到你。”他淡笑道。
她微微抬头,不小心又接触到那道光线,这次她没有避开,她想到了一个一直想问却总问不出口的问题。
“一路……”
“嗯?”
“我……我在你心里……也是亮晶晶的东西吗?”
“呵呵,傻丫头,你不是。”
“不是?”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是亮晶晶的东西,你是我的!”
说着,他用敞开的大衣把她瘦小的身子整个包入,炫耀一般左右轻晃。
她还是没听明白,亮晶晶的东西也是他的啊,有什么分别。
这个问题最终成了她一辈子的疑惑。
移民局的信函久久没有发出。唐一路丝毫不担心,有“智力偏低”这张王牌在,白可肯定能通过测试。接下来要考虑的只是如何维持生计。
张耀东在12月初上了前线,魏明明很坚强,一滴泪都没有。虽说是让唐一路照顾她,事实却是她照顾他和白可更多一点。她甚至鼓动白可出去工作,教她如何对老公吹枕边风,如何在老公意志最薄弱的时候让他同意她的要求。结果,在争得婚姻平等的权利中,她不幸失败。败在抓不住最佳时机。
魏明明的心思一转,立刻鼓动白可转到地下,让她趁唐一路工作的时候跟着她在餐馆上班。白可因为有临时绿卡,可以做服务员,下班早,不会被唐一路发现。
唐一路的工作也进行得很顺利,凭出色的外表、气质以及极佳的领悟力,他很得那些摄影师的赏识。除了隔三差五被女人骚扰,被男人骂“中国猪”。他不反驳,因为在他心里,更倾向于认为自己是美国人。
拍摄的工作并不是每天都有,虽然每次拿的报酬不少,但平均下来,刚够两个人的花销。圣诞快到了,为了给她准备一份体面的礼物,他拼命地存钱。连多时不碰的小提琴都拿出来,借口出去拍照,实则在隔五个街区的地方卖艺。
他们两人各怀着秘密,每天做着相同的事。
直到圣诞前夜,他存够钱给她买了一条黑色蕾丝的紧身小洋装。如果不是她临时把魏明明叫来,在他的计划中,那应该是一个完美的平安夜。
“你这个人很矛盾你知不知道。”喝到七分醉的魏明明用瓶口指着唐一路的脸说,“你明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