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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叶夫人一口茶水喷出，掏出绢帕擦了擦嘴，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没忍住……”
无绝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凶恶的眼神恨不得把这个女人给活剥了，“小妹的名声岂是容你诋毁的！”
郝运随手把一丝乱发撩到耳际，“这个世道，即便你没有做错，也不一定能获得尊重。何况，是令妹自己不懂自爱，又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她的话，几乎听不出什么怨恨的情绪，然而，叶夫人却从她的话中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奈和不平。
无绝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不过是个偏房，竟然如此猖狂。难道叶家已经没个管事的，沦落到需要一个偏房出面的地步了？”
叶夫人挥了挥手里的绢帕，“正如无绝公子所言，我年纪大了。年轻人的事吧，我还真参合不过来。她是洛儿的媳妇，洛儿的事，你跟她说就行了，她会向洛儿一五一十地转告的。”哼，想玩激将，小子，你还嫩着呢。
“猖狂？无绝公子真是折煞妾身了，这个词，只有无绝公子和令妹那样‘高贵’的人才能匹配，我可不敢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猖，乃闹市撒野之犬。狂，乃发疯之犬。这么说来，这个词，无绝和令妹真是当之无愧。闹市纵马，强抢民男，不恰恰是发疯撒野嘛……”
“臭女人！你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动你！你……”无绝已经彻底被这个女人给激怒，完全暴走。若不是他身边的小厮和福叔拦住他，这会儿他已经不知道做出什么行为了。
叶夫人忽然觉得寒意袭身……她终于深深体会到这个儿媳所说的口下不留情的深意……果然，人不可貌相，她刺激人的本领，真是……
郝运看着已经完全失态的男人，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延伸到眼底，“瞧瞧，又猖狂了。无绝公子如此暴躁，莫不是想要咬我一口不成？话说回来，若真是被狗咬了，的确不能反过来咬狗一口，可也不能任由那只狗撒泼让它认为是人怕了它这个畜生……无绝公子觉得这种情况下应该如何是好？”
“瞧，我这话问的糊涂了，想必无绝公子只咬过人，没有被咬过，又怎么会知道呢？”郝运依旧笑得和善，“依我说啊——”
“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你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敢这么对我家公子说话！”
郝运冷笑，狐假虎威的戏码又要上台了？“你家公子若是想要知道他老爹是谁，不若去问问他老娘。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那小厮傻傻地反问道，难道这女的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家世不成？
郝运盯着死瞪着她的无绝，道：“我的确不比无绝公子有个可以随意炫耀耀武扬威的老爹，活在父母的庇佑下，只能说是你命好，否则，依你这般嚣张跋扈，能否安然活到现在都是未知。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吗？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自尊别人的生命随意左右别人的生活，让你觉得很有成就感优越感……你觉得你是天王老子是吗？可你不过是个依靠别人而活的可怜人。平民百姓，失了父母，仍旧可以靠自己的双手自己的能力存活。你呢，素来只懂得仗势欺人的你，失去了父母的庇佑，你还剩下什么？你又算什么？生得一副好模样，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惜，更可恨。”
不知怎地，无绝竟停止了挣扎，脸色仍旧很难看，他盯着这个女人，问道：“你是谁？我是问，你的名字。”
“叶郝氏。我知道无绝公子看不起女人，即便是你口中的小妹，也不见得你就看得起。但是，你有必要记得，家人，永远是一个女人的全部，是一个女人的生命，若是有人想毁了这个家，那就是在伤害一个女人的性命，相信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无动于衷坐以待毙。有必要的话，不惜以命相搏。”
铿锵有力却又不失柔情的话，一字一言，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
69、坦白
69、坦白 。。。
“少爷……”
堂屋外的齐修，回过神后猛吞口水，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不断重复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少爷……”
少爷怎么会娶了个这么个女人啊？这女的，损起人来完全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他站在门口听得浑身都打哆嗦，何况这还不是骂的他。现在方知，之前他以为的“斗嘴”，根本不值一提。她那是不愿意和自己计较，否则，他哪里是她的对手？
“少爷……”
他真不知该为少爷感到庆幸还是悲哀，庆幸的是少爷被欺负不用少爷亲自出面就有人把那个人骂的狗血淋头毫无还嘴之力，悲哀的是天人一般的少爷却娶了个泼妇，这，这……这真的很难让人接受嘛！到时候若是少爷和姨娘争执起来，一向不会吵架的少爷完全不是对手嘛！
齐修锲而不舍的呼唤，终于召回了叶子洛的神，“……嗯？”
齐修看着少爷“惊魂未定”的模样，料想少爷也定是被姨娘的彪悍给震惊到了，不由地就生了惺惺相惜之意，同情道：“少爷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嗯？”叶子洛不解，“我因何后悔？”
齐修指了指堂屋，小心翼翼道：“少爷不觉得姨娘很……凶悍吗？”
叶子洛很实在地点了点头，不可否认，这是事实。
“那……少爷不后悔娶了她吗？”齐修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道，然后他第一次在少爷脸上看到那样的笑容：没有刻意去笑的弧度，柔和得甚至找不到笑容的痕迹，却辉于日月，美得动人心魄……
一时间，齐修看得失神。
“不后悔。”他本是担心她而来，却不想会听到如此一番话……焉会后悔？从未像现在这刻，内心汹涌着的那股暖流生生不息，仿若可以享用不尽受用终生。
少爷的声音，终是把齐修从迷醉中给唤醒。他天天跟着少爷，已经很久没有对着少爷的脸发呆了。刚刚……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少爷也是会这般笑的。不是那种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假笑，也不是那种轻扯嘴角的轻笑……他形容不上来，甚至都分不清自己看到这样的笑容心情是激动还是平和。
齐修把视线投向堂屋，他深知，少爷的笑容，是为了那个女人绽放。虽然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有没有少爷认为的那么好，但是能让少爷露出如此幸福的笑容，她就是这世上最适合少爷的女人。哪怕这个女人，是让他敬而远之的存在。
******
“公子，需不需要我找人教训教训那个胆大包天的泼妇？”那小厮看着自家公子从叶家出来便一语不发，脸色甚是难看，料想公子定是憋屈，忙凑过去，撩开轿帘，涎着脸讨好。
“要你多事。”无绝狠狠剜了他一眼，“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动她。”
“……公子可是想出其它妙计？”
“妙你个头！没吃饭还是怎地，快点抬，想要冻死本公子？”
“是是是……听见了没，快点……”
正如那个女人所言，他打心眼里看不起女人，甚至是憎恶女人的。父亲给他取名“无绝”，并不是期望他长大能举世无双惊才绝绝，而是代表着“此恨绵绵无绝期”之意，父亲把他对一个女人的憎恨放在了他的名字里，让他背负一生。
他是嫡出，从小到大，他看得尽是那些女人如何讨好他。他欺负庶子，庶子的母亲反过来在他面前跪下道歉求他原谅，此类事情，屡见不鲜。不是他刻意不把他们当人看，而是他们在他面前总是卑躬屈膝，活脱脱就是副奴才样，这样的他们，他如何高看？久而久之，也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习以为常，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屑攀附权贵，却也讨厌与比自己身份矮一等的人来往，从来孑然一身，也从未承认过谁是朋友。所谓亲情，不过是阿谀奉承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所谓友情，不过是权势做主。既然别人愿意矮□姿匍匐在他脚下，他也素来不反对踩着别人的脊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经地义。他一直这么认为的，直到……
不过，有些话她还是说错了，践踏别人的自尊和生命，左右别人的生活，并不是为了她口中的成就感优越感，坦白说，那只是一种习惯。因为不在意，所以才会践踏。因为习惯了别人的服从，所以才会左右别人的生活。
他不会不知道，这世上恨他的人比爱他的多得多，那些人当着他的面讨好地笑着，背地里又是另一副嘴脸。不过，他不介意，活在虚假的世界里，他只在乎真实的权势，什么亲情友情爱慕之情那些虚得不能再虚的东西，他一点都不稀罕。
这是第一次有人，而且是个女人敢当着他的面骂得这么难听的。他一开始的确愤怒，那是对于别人忤逆自己的首先反应。可是奇怪的是，渐渐地，他也就不觉得那么火大了，当然与心情愉悦是完全扯不上边的。
……
“叶子洛……”不得不说，他似乎愈来愈讨厌这个人了。
******
“媳妇，我对你是……嗯，心服口服。”
郝运灌了一口茶，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道：“小意思。”
……叶夫人心轻轻颤抖了一下，这还是小意思？她以为这已经是完全不遗余力的发挥了。“看样子，这个无绝短期内是不会再来了……对了，刚刚我看屋外有个人，看那身形像是洛儿——”
“噗——”郝运一口茶水喷出不算，还呛着了自己，边咳着边说，“婆……婆怎……么不早说……”形象啊，她的形象啊……如此彪悍的泼妇样，竟然被叶子洛给看到了？干脆呛死她算了……
话说，叶子洛，不会对她有心理阴影吧？郝运愈发觉得自己的命途坎坷，本来吧，对着自家夫君总留鼻血就挺丢人的了，若是贵气笼身谦逊有礼的夫君觉得她骨子里就是个泼妇……她真的不忍继续想下去。
“瞧你，喝口茶水也能呛着，我不过就提了一下洛儿，犯得着这么激动吗？”
郝运哀怨地看着婆婆，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她的确是很激动，可婆婆那暧昧的眼神和她想的根本是两码事吧？
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郝运磨磨蹭蹭地回到了院落。她刚想从齐修那探听点什么，结果齐修那家伙一看到她回来，溜得比那只小猫还快。看来，有情况啊，而且，这情况，似乎有那么点诡异，还有那么点——凶兆？
“回来了？”
郝运准备悄悄溜回卧房再作打算的想法彻底被击破……她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脸，给自己捏出了一副很温柔很善良的笑容，方转过身，道：“嗯。你……还在看书？”
叶子洛立在书房门口，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微微摇头，道：“在等你。”
……这三个字，让郝运顿时如临大敌。叶子洛若是无事，定不会等她。可是两人都是闲的发慌，呃，应该说就她一个闲的发慌，他闲的很淡定……这样的两个人，还能有什么事？莫不是他要对她进行一番四德教育吧？
“有事？”不得已，她硬着头皮问道。
叶子洛不解她为何一副不安的模样，“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夫君……我坦白！我刚刚言辞是有点……粗鄙，行为也有那么点……泼辣，但是，夫君你要相信，我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都怪那个无绝太气人，我一时火大……就没忍住。”说着说着，她低下头去，最后几个字，细若蚊蝇。
这样的静默，真的很折磨人。郝运终是不堪这种折磨，微微抬头，偷偷瞟了他一眼。
天作证，她原本真的打算只是偷偷瞟他一眼的，然而，这一眼瞟过去，却半天没有收回来。
那是怎样的一种笑容，可恨她书读得不多，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一个没有任何文学修养的词：好看。她就觉得，哪怕百花盛开，都比不过他脸上那抹并不灿烂的笑容……
“夫君笑起来，真的很好看。”鬼使神差地，她再次把心中所想道出了口。
听闻她的话，他怔了一下，随即笑意更深了几分。“我只是想问你，想不想回娘家而已。”她却和他说了这些不着边的话……
70、身世
70、身世 。。。
这天，叶奇丰回来得比往常要早上许多，恰好，叶夫人正想找个人说道说道。
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她说的可谓是慷慨激昂。
“你是没见他说的话有多气人，做出这种事，竟然还恬不知耻地想让咱们洛儿娶他妹妹为妻，真是荒谬！”
一直一语不发的叶奇丰听到这里，终于开了口：“夫人，这几天着手一下洛儿的婚事，给他娶个正房。”
“……嗯？”叶夫人半天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叶奇丰似是不愿多言，“洛儿娶妻，早晚之事。”
“可，可是他们小俩口现在过得好好的，这才纳妾也没多少日子……何况，你一向是不管这些事的，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叶奇丰并未去探究妻子对待新进门的儿媳态度为何有了这般转变，他看着妻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