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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点头,她以往总是胃口小得惊人,吃的跟猫儿一般多,今日却是囫囵吞枣,当真吃了不少饭菜,虽然跟他相比,那也无从比较。
等他付完银子,琥珀跟他一同走上山去,偶尔觉得累了,就停下脚步,缓缓望向那青翠山色,彼此相顾无言。
琥珀突然想起了什么,转眼瞧他,眸光流转之间,是一派从容。“上回才说要将银子还你,如今却又占了你的光大吃一餐,这些人情债,总是想还却还不清。”
“时机对了,就从这里出来吧。这世上,不想让你留在这里的人,除了我也有别人,你不要继续任性。”
南烈羲抬起头,如今离山门,还有一两百石阶的距离,他的黑眸转沉,低声说道。
“你很好奇,是吗?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在我说明不是因为你之后,你就想要从我这里知道原因,不是吗?”她的眼神,直直望入南烈羲的眼底,那眼过分清澈透明,也叫人不敢逼视。
“你想告诉我吗?”他凝神看她,换了态度,不再一味逼迫压制,而是,征求她的意见,顾虑她的心情。
“我在暗中做了很多事,往后,你会有一天知道的。”
她弯下腰,重新坐了下来,眼神宛若溪水,潺潺而流。
“不想说,那就不说。”他低声叹气,虽然他很想劝她将所有痛苦和秘密都跟他倾诉,伫立许久,才察觉到一只软嫩小手抓住他的衣角,他低头,看到她眼底的期盼,不热烈,却温柔。
“陪我坐一会儿。”
他坐下,两个人,彼此都沉默着。
“前天晚上,有个人走了。”那是前夜得到的消息,如今她也有不小的人脉和不少的手下,听从安排命令,她想要得知的消息,也自有人第一时间送来。她低声叹气,南烈羲的面色一变,原来这就是她异样的原因,他却更加
好奇,让她如此感慨的人是谁。
庄夫人死了。
果真没有熬过六月。
原本不是庄夫人的过错,但她却死在皇帝的前头,这世上的残忍太多太多,根本不分对错是非。
可怜那鹤越,才刚满九岁,根本还不够懂事,琥珀根本不敢想,他是否也已经得知噩耗。是否也懂得,生与死之间的残酷。
她挽起嘴角,笑容却牵强:“专宠十年,走的时候形单影只,容颜枯槁,万分凄楚,我答应过她,要看着她留在人世的儿子长大。本来这两日郁郁寡欢,胸口也剩下好多话没对人讲,正好今天撞到你了,真好啊。。。。。。”
这两天,她甚至没有睡好,心情莫名沉重阴郁。
如今,却好困,却好累。
这么平心静气陪伴一个女人,是头一回,他也不知如何安慰她,蓦地肩头传来一阵重量,他不禁怔了怔。
她依靠在他的肩膀,因为困极了,螓首缓缓向前冲着,他嘴角不自觉轻扬,沉默了许久,才暗暗望向她。
软帽落下,齐肩黑发在风中轻扬,她像是睡着了,眼神却落在前方某一处。
山间,万分安宁,他们之间的独处,无人打扰。
“你有心事。”只是因为有人死去而已?为何他总觉得,她的忧心忡忡,并非如此简单?!
他的眉头,染上阴郁。
忍住不哭,她要忍住不哭。。。。。。但眼泪,为何偏偏又流下来,为何偏偏要被他看到她的狼狈凄楚。这些,她都顾不上了。
再也止不住眼泪,也无意勉强自己忍耐,她在南烈羲的臂弯间嚎啕大哭。
南烈羲的手掌,在她的后背轻拍,她的坚强迟早伤害她自己,他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她总算对他敞开心扉,愿意用真实的一面面对他。
他搂着她,胸前沾染一片湿意,直到最后,她愈发疲惫,睡意渐萌,声音越来越轻。
“全都结束了,都结束了——”到后来,只剩几缕低叹,南烈羲感觉到她不再说话,侧过俊颜看她,才发觉了她的眼角悬着一颗小小的水渍,虽增添了美感,却也更让人心疼,虽然此刻没有人会瞧见那颗在强颜欢笑下俏悄凝
结的泪珠,但他的心口愈发沉痛。
直到琥珀哭累,已是天黑的事,一双噙着泪水的眼不安地紧闭着,颊畔的泪痕总是擦了又湿,她侧伏着柔软身躯,在南烈羲的腿上睡下,连呼吸中都带着未断的泣音。
“那就把从前一笔消除。“他给出最合理的劝告。
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在结束的时候,就该彻底放下。
“真谢谢你,让我还能拥抱你,能够安慰你,而不是把我一把推开,让我趁早走出你的视线。”
他望着她沉睡的小脸,嗓音一沉,这么说道。
内心,百转千回。
如今的她,就像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他怎么能忍心让她独自走过荆棘林?!看她鲜血淋漓?!看她伤痕累累?
“我才要谢谢你,喜欢我。”
趴在他腿上的少女,猝然开了口,这一句,带着不知何等的情绪,传入南烈羲的耳边。
仿佛,她在睡梦之中。
仿佛,她在说着梦呓。
但,一切,都是真的。
南烈羲的手掌,落在半空,最终,停留些许时间,覆上她的肩头,内心的满足,已然胜过一切。
她稍稍翻个身,螓首重新倚靠在他的坚冰,
哭累的小尼姑最后窝在他肩胛睡得熟酣,像只贪赖着暖暖体温及规律心跳声的幼猫,恍惚中还略带着抽泣声。
他维持挺拔身姿,坐的很直,她哭得这么厉害,估计用去全身很多力气,甚至连往日防备心,都耗费了。
他的手掌,覆上她的温暖眼眸,感觉的到那眼皮之下的轻轻触动和肌肤的颤抖,他知道她在抽泣,即便她压抑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那微凉的泪水,还是湿润了他的手心,然后,汹涌弥漫过每一根手指。
。。。。。。。。
127 琥珀的拥抱
他轻声叹气,眼看着她趴在他的肩膀,睡得很沉。
过往种种,或细微甜蜜,或火烧怨怼,一瞬间全部淹没了他。
天际,从午后的明朗光亮,到夕阳落下的苍茫阴沉,最后到夜色将至的黑暗消靡,他一直扶着她的后背,让她睡得更
加舒服一些。
有些许时候,她的身子几乎要从他的胸膛上滑下来,南烈羲正想索性让她趴倒,睡着的人儿,却不自觉以双手环抱南
烈羲的脖颈,宛若疲惫的鸟儿一般,牢牢抓住身下的树枝,生怕自己掉下去,摔得很重。
他的心中传来些许悸动,她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而已,却让他满心欢喜。
如果可以一辈子这样下去,或许也很好。
他安静地扬起薄唇的笑容,却不后悔连夜赶来邹国清明寺,一路上的担心不安,如今都化成乌有。看到她,才缓解了
自己的疑虑,她因为他不明的原因而入住清明寺,但并非要割断尘世所有牵绊,这一点,他是笃定了。
或许,他还来得及挽回他。
若是她决定要常伴古佛,他这辈子就要错失琥珀了。
上苍还对他实在仁慈,至少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没有遥远的不可触及。
他还记得,她说感谢他的情意,那一句话,已经跟往日的拒绝,截然相反的味道了。
他还要得到什么才餍足?这一句接受,已经足够。
他心疼的抚摸她刚过肩膀的轻柔发丝,手边似乎觉得少了什么,却又多了什么。她常常果断坚决,宛若独自剪去一头
长发一样,毫不优柔寡断。将过去的纷纷扰扰,在剪去长发的时候,也全部抛弃了吧,她获得一身轻松,而他,也同
样如此。
南烈羲趁着她沉睡的时候,暗暗打量着她,不知是否此生少见出家人,她不过披着毫无花纹坠饰的灰色袈裟,穿着白
色布鞋,身影纤细,一身肃然,但那种惊人的美丽,却也从体内源源不断散发出来。果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即便没
有任何的装扮,那一具清瘦娇弱的身躯,也有万般娇柔风情。
两年不到的时光,她居然出落的如此惊艳,这是南烈羲跟其他人,始料未及的。
这样的人儿皈依佛门,每日伴随木鱼佛经声,与世隔绝,太过可惜。
他要的,不是一个心如死水的女人,他宁愿她拥有火热沸腾的赤子之心,即便仇恨愤怒,即便冷漠敌对,但不要对他
失去所有情绪,不要用那么慈悲怜悯的眼神看他,只要他偶尔可以得到她的笑靥,偶尔可以触碰到她的手,就可以软
化他的心。
“她走的时候好迷茫,又好绝望——”琥珀幽幽转醒,天色已经黑漆漆的,山林中隐约听得到野鸟回巢的鸣叫声展翅
声,还有一阵水池边的蛙鸣声,石阶上传来些许凉意,只是她被他抱在怀中,他替她抵御夜色清冷。她的心里涌上些
许甜蜜和充实,轻轻叹气,说道。“她跟我说,不要相信男人的情意可以持久,却又让我依靠男人,适合的时候就该
出嫁,不要耽误大好青春。多矛盾啊。。。。。。”
他眼底的少女,齐肩黑发,容颜娇美,灰暗的袈裟左侧挂着一抹丹红的流苏,显得格格不入的鲜明决绝。她说着这一
番话,双臂紧了紧,搂住他的脖颈,脸庞贴着他的俊颜,她宛若身处悬崖边缘,害怕自己抓不住他,就要摔下去,摔
得粉身碎骨。
南烈羲不清楚她口中的“她”是谁,但仿佛她的死,让琥珀认清了残忍的事实。
不,或许,不只是那个人的死亡教给她的一课,还有别的人,让她不再沉溺感情虚幻的表象。
所以,她不再相信任何男人的心,也就不再相信他了吧。
但此刻她环着他的脖子,抱的那么紧窒,那么用力,那么——她并不厌恶他,相反,他们总算走到可以心贴近的一步
了。
“她——”南烈羲迟疑地,想要试探下去:“生了什么病才会死去?”
她的身子一僵,那是整个皇室的禁忌,就连庄夫人,也不曾告诉任何人,她说的隐晦,只不过琥珀自个儿猜到罢了。
是花柳病,想必皇帝不知跟何等身世不清白的女人缠上了关系,在染病期间,或许并不知情,或许是知情的,但无法
忍耐寂寞,找庄夫人纾解欲望,偏偏没想过庄夫人在宫外等待几个月的夫君,却给她重重一击。
一世盛名的庄夫人,不过活了三十个年头,却死得凄惨冤枉。想来皇帝,也已经重病在身,怪不得据说这些日子,都
推去了国事,皇宫内的气氛格外严重萧索。
皇帝离开之后,所有秘密都将被长埋地下,想必庄夫人也是不愿跟那个男人同眠吧,即便皇帝对庄夫人心存歉意,也
是无法说服更改朝廷规矩,皇帝身边的皇陵位置,注定要是皇后的。无论如何,皇帝死后的国家权力,要落入何人之
手,她大概看得到。
但鹤越,他才是王储,邹国理应是他的天下。
琥珀微微摇头,没有将这个秘密托盘而出,安安静静地贴在他的胸膛上,倾听他的心跳。
“皇帝的怪疾,无法痊愈了吧。”一句轻柔嗓音,溢出琥珀的粉唇,她仰头,望向他的俊颜。
“你知道?”南烈羲蹙眉,看来她的实力不容小觑,如今的琥珀,消息灵通,暗藏在心的秘密,又有多少个?
琥珀点头,眼眸安然,从容开口。“听说了。但有件事我迟迟未曾想通,这几年你辅佐皇帝,虽然收揽重权,不少人
说你眼高于顶,不把当今这个毫无实权的皇帝放在眼底的张狂傲慢,但你虽然雷厉风行,独来独往,却从未表示出想
把皇帝拉下皇位的野心。”
“这样就想不通了?你觉得我领着几万精兵连夜攻破宫门杀进宫去,逼宫黄袍加身,才是理所应当的?”他低笑出声
,黑眸却在下一瞬,肃然消沉。
琥珀微微坐起身来,直直望入他的黑眸之内,面色一沉,说的沉敛。“你该不会,在心里其实是尊重皇帝的吧。否则
,你要想采取行动,也不必忍耐至今。”
“你眼里的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话锋一转,却逼问她,不置可否。
她轻轻蹙着柳眉,不疾不徐地说下去。“温文儒雅,人看来不坏,也并不工于心计,险恶歹毒,但作为皇帝而言,他
没有担当,其实并不适合坐在皇位上。如果不是你在他身边支持,轩辕淙在暗中操控,大赢王朝或许不会如此强盛。
”
而如今,太上皇已经死去。
只剩下南烈羲一个,支撑着大赢王朝,只要他有异心,就有可能改朝换代。
“曾经有个女人,跟他一见钟情,生死相许,到最后女人不经意发现他是当今太子,更是早已有了命定的太子妃,以
为男人负心,半夜沉了湖。捞上来的时候,人都肿了,面目难辨。。。。。。”南烈羲的视线,锁住她的容颜,独自陷入了
回忆,嗓音低沉。
“那个男人,是轩辕褚?”琥珀挑眉,这是她不知道的故事过往,其中的男主角,会是大赢王朝的皇上吗?但,听来
好凄惨的悲剧呢。
“是。”南烈羲暗暗移开视线,点头。
“那个女人?”琥珀追问,好奇狐疑。
“南宛之。”三个字,他记得清楚,也说得清晰。
这个女人的名字,很温柔,很秀美,那女子的模样仿佛隐约可以揣摩出来,是大家闺秀吧。琥珀嘴角一扬,询问一句
。
“南家的人?”
他淡淡一笑,说的释怀。“算是我家姐,虽然不是同母所生,比我年长五岁,家中排行第二。”
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