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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毒药,那些毒,即便很美丽,却也会伤人。
他皱了皱英挺的眉,宛若埋怨。
“没有吃的?”
“如今这个大晚上的,厨房都没火星子了,哪里还有现成的食物?”琥珀瞪了他一眼,既然都去了酒馆喝酒,还不能多点几分小食填饱肚子?何必到晚上才回到桃园来讨吃的食物?
“那你的意思,就是让我吃别的填饱肚子了?”
他笑,翻了个身,重新将她压在身下,带笑的黑眸对准她的浅褐色眼瞳。
他说的,还有别的深意。
宛若深夜的暗示,还有软性威胁。
“你等着。”她的语气听起来不算和善,偏偏也不像是生气,从他的胸怀中钻出来,披上一件披风就走出屋子去。
南烈羲扯唇一笑,猝然坐起身来,黑夜一样的眸子,又恢复了一望无垠的深邃。
他的动作利落稳健,只着白色里衣,马上跟了上去,跟着琥珀一道走过长廊,才走入厨房。
不过琥珀生了灶火,烧开了水,眼看着他又走近她的身边,形影不离。
“有腊肉,鸡蛋,青菜——”琥珀打开柜台,看了看剩下的菜色,低声自语。“不加葱,也不要香菜,更不碰萝卜。”
南烈羲的脸上,笑容愈发深刻,他看着琥珀切菜身影,凑近她的耳边,低语一句:“记得这么清楚?”
他一朝王爷,古怪挑剔,万分苛刻,她瞥了他一眼,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这么挑剔,我也做不出什么好菜来。”
他的心里暖暖的,琥珀虽然没有太过热情,却愿意在深夜替他热菜,而且将他生活中的喜恶都牢记在心,那也是真正的用心。即便是他的娘,也不一定知道他喜欢和讨厌的菜色。
过了半响,琥珀已然炖了一碗腊肉,炒了两个鸡蛋,一盘青菜,将米饭盛满了一碗,端给身边的男人。
“快吃吧,不是饿着肚子么?”
琥珀洗净了双手,才坐在桌边看他,眼看着南烈羲将饭菜吃完,她安安静静地候在一旁,轻声细语。
“你到底怎么了?无缘无故喝什么酒?”
“手酸吧。”南烈羲避重就轻,笑颜对她,拉过她的小手,轻握着。
“就几道小菜,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琥珀淡淡一笑,说的轻描淡写。他们不是敌人,她也总不能眼看着他饿肚子,很难对他铁石心肠。
这样耍无赖的南烈羲,她也鲜少见过。
“想要从你这里,得到更多更多,即使清楚五坛酒根本喝不醉,也想要找个借口软化你的心,看你为我洗手作羹汤的样子。”
南烈羲直直望入那一双迷梦一般的眼瞳,他并非因为一顿粗茶淡饭而觉得满足,而是因为她。
“是一碗温热的冷饭也好,是一碗面也好,是一些残羹剩菜也好,只要是经过你的手,至少能够看到你的心,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让他看看,她并非远在天边也好。
“吃两次就厌了。”琥珀虽然觉得听着很顺耳,却还是不禁堵了他一句,眼底的漠然终于渐渐被软化。
“腻了的话,换吃别道菜不就行了?”他说话的嗓音低沉,说笑的语气,化解了方才的尴尬。
琥珀终于轻笑出声,小手任由他紧紧握住,他的眼底是她的身影,似乎无论这世道多么艰辛,无论外面多么黑暗,唯一不变的人,是他。
唯一不变,是他对待自己的心。
如今想来,她的动摇,她的狐疑,都成为并不坚决不坚定的罪恶。
南烈羲俊颜上的笑容,也因为琥珀的释怀,最终更加灿烂,没有一分阴霾。
…。
160 韩王下聘
螓首靠在他的胸前,黑发宛若美丽黑亮幕布,散乱在脑后,南烈羲半坐着倚靠在床头,轻抚她细柔长发的动作不曾止歇,爱极了它们在掌中滑腻之感,有时他总感觉它们黑得泛出银亮,不可思议的美。
长发还未过腰,不过到了肩头下约莫三四寸的长度,却也让人流连忘返。
若她是美丽的小兽,那这头黑发,自然是她最美丽的皮毛,他抚摸着,几乎无法停下手来。
她安静地贴在他的胸口,望着眼前的烛光,琥珀的眼眸流转之间,只剩下一派安宁的流光,双手交握着,虽然安静,却也不曾流露几分疲惫和困意。
“这个新年在韩王府过的,以前倒也不觉得,看几十本册子也就过去了,这回倒是觉得一个人寂寞冷清了。”
南烈羲笑言,虽然不曾过度渲染,但一边为她在战场上担惊受怕,一边又担负教导太子的重任,剩下的时间,也无法享受新年的热闹喧嚣。
她默然不语,那年出嫁之后的新年,她也是过得万分寂寥,一时失去整个世界,只剩下灰暗的人生,没日没夜担心害怕,甚至听到窗外的炮竹声,都让自己的心跳加快。她年幼时候最爱热闹,偏偏那时开始,她发现这种热闹,才让人绝望。
他向来独来独往,自然也不将新年放在心上,以往忙碌国事,寻欢作乐,哪里知道内心真正的热闹是什么?
他以为,这辈子不懂寂寞为何物。
女人,可以为他暖床,却也暖不了他不停杀戮野心的那颗心肠,如今好不容易寻得她,她跟自己别离,除了想念和牵肠挂肚之外,还真的有些孤单,形单影只的味道了。
不过,她似乎从战场上凯旋归来,见了自己,倒是多了些许生分,话也变少了许多。
“睡着了?”
他见她毫不动弹,双眸已然合上,呼吸均匀,也没有只字片语回应她。
他将她轻轻抱着,躺平在他身侧,将软枕凑到她的螓首之下,看着她睡得平静,他才下了床,吹灭桌上的蜡烛。
屋内,只剩下一片夜色。
就在清晨出门的时候,他收到齐柬送来的书信,已经调查清楚,那个让风邢拱手送出整座百里山的主人,的确是个女子,而且她,姓氏为宫。
一切,昭然若揭。
跟自己争夺百里山的人,居然是如今躺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他以前偶尔听说过,轩辕皇族的龙脉就在百里山山下,若是动了百里山,龙脉大毁,轩辕皇族自然要分崩瓦解,这大赢王朝,自然也要改朝换代。
更有人说,百里山山下,藏匿轩辕皇族几十年来征战各地搜罗来的珍奇宝物。
无论这两个说法是真是假,却殊途同归,若要打败轩辕皇族,百里山就是关键。毁掉龙气还是挖出宝物,都可以为他的争夺,提供最大的收获。
但她又是从何而知百里山的传闻?即便在皇宫,这个消息也掩藏的很好,仿佛是轩辕淙有意为之,即便其他几个王爷,或许也无人得知。否则,百里山这几十年来,也绝不可能这么太平。
百里山交给了风邢保管,这可是一个死忠又冥顽不灵的臣子,南烈羲一直在派人寻找他的命门,但很可惜,他为人孤僻,鲜少跟人为伍,在百里山脚下独自生活了十多年,周遭都是侍卫常年驻守,每日都有人当值,他简直跟山神一样不食人间烟火。南烈羲也在他身上花费了不少时间和心血,可惜这老人不贪心,也不爱财,甚至,不怕死。
如此以来,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他全然不吃那一套。
南烈羲跟风邢毫无恩怨,所以一开始,倒也没有想过要这个老人的性命,更何况,想必轩辕淙生前交给风邢看管百里山的信物,即使仓促杀了他,无法光明正大得到那一枚信物,也无法堂堂正正接管百里山。可惜,正是因为这样的仁慈,才会让他晚了一步,跟百里山擦肩而过。
风邢绝口不提百里山的意义,但越是掩藏的好,越是代表其中的秘密不小。
刚过了新年,据说风邢已经死在老家西谭城,六旬出头的年纪,整个家族当成是喜丧来办。
据说是老死,但南烈羲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会不会是为了彻底将百里山的奥秘,埋藏到地下,风邢不堪其扰,也就选择离世?!
这样的话,百里山,就彻底成为一个解不开的谜了。
那么,琥珀又是从何而知,百里山的意义非同一般?!而风邢也当着他的面说过,百里山已经有了比自己更适合的新主人,让他别再贪心,这样笃定的语气,已然将掌管百里山的信物也交给琥珀了么?!
她跟风邢何时私底下见过面?又谈了些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肯低头的风老鬼,为何在琥珀的面前就轻松将信物交出?
他心里头的疑惑,实在太多太多。
外人只知百里山是一座普通的矿山,出产玉石罢了,这样大大小小的矿山,在大赢王朝,少说也有七八座,如果琥珀是打着做生意的念头,为何单单将视线瞄准了这座百里山?!
她越来越像是一个梦。
一个他解不开看不透的迷梦。
但即便如此,如今越来越放不开的人,变成他了。
这般想着,南烈羲面色冷沉,紧了紧拥着她的手臂,拉下帐幔,沉入梦乡去了。
翌日清晨。
琥珀早就起身,等南烈羲张开眼睛,她已然坐在梳妆台前,轻握着那一把白玉梳,梳着过肩的黑发,那姿态虽然少了几分媚态,却也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婉约娇美之中,透露几分少女的轻灵清新,像是一股掺杂青草香气的清风,拂面而来,让人不只是善心悦目,更是心旷神怡。
“怎么没见齐柬陪着你?你难道是一个人来的邹国?”
琥珀望着坐起身来的南烈羲,视线停在铜镜之中的身影,她开了口,轻声问道。
“打发了他,免得他来坏我的事。”
南烈羲一句带过,唇畔带笑,穿上黑靴,走到她的身后,双臂从她后背环住她,他望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娇俏人儿,眼底多了几分柔情。
“堂堂韩王,何时变得如此无所事事了?”琥珀笑着睨了他一眼,转过身去看他,眉眼带笑的娇柔面目,却宛若春水一般,让人怜惜。
“三年内,我得到了别人十年也不一定能够得到的东西,或许是之前太忙碌太急促,如今想要放慢脚步,也学着快意人生。”他噙着一抹笑容靠近她,却是看到她挽起的黑发之上,没有一件首饰,他长臂一伸,在她合着的精致小巧首饰盒之内,翻了几件首饰,都觉得不太如意,十五岁也是女子爱美的时刻,偏偏她总是掩藏自己天生丽质的美。
俊眉紧蹙,他挑选了一只紫云钗,虽然不太起眼,却多了几分古典雅致,银丝线上垂着一小颗圆润的紫玉,圆润晶莹通透,他将钗斜斜插入她的发髻中,从铜镜内看她。
“不过我看,那小皇帝,跟你似乎太过亲昵了吧。他到底是把你当成是什么人了?居然登基了先给你这么大的封赏?”
南烈羲眯起黑眸打量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女子,众人都说是报答救命之恩,为何精明的他,却直觉即便琥珀不曾在沙场上救下深陷危险的小皇帝,小皇帝也会将这个身份封给她?明明称不上世故的十岁孩子罢了,若没人教导,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主意?
“当然是把我当成亲人——鹤越九岁就失去父母,又身处宫廷,四面楚歌,皇后也是个阴沉严厉心狠手辣的人,他的处境,可比我当年还要难过。”至少她十岁的时候,还活的快活,还不知愁滋味,而这个年纪的鹤越,却已经被陈皇后,无声无息喂过一次毒药了。
琥珀挽唇一笑,这些话说的动容,却又平和,听不出一分矫揉造作的痕迹。
拥有相似的处境,她才愿意帮小皇帝建立自己的朝代。
她探出芊芊素手,扶了扶那支小巧素雅的紫云钗,站起身来,打开门,叫丫鬟送来清水供他洗漱。
早膳过后,琥珀便跟南烈羲一道,来到老夫人的屋内。
她正在床头,由乐儿服侍着喝了一盅人参鸡汤,眼看着屋子里多了两人,老夫人却是不急不慌,一口一口将这炖了一个清晨的鸡汤慢慢咽下,才正眼看这个男人。
老夫人瞥了一眼南烈羲,面色却显得不太好看,灰败的面颊,失去往日的红润,愈发苍老了些。
乐儿还未走开,她已然朝着南烈羲发问,嗓音透着一股威严和寒意,问的再直接不过。
“你对我孙女,到底有有什么不称心的?”
琥珀眼眸扫过他的方向,原本要来跟奶奶请安,倒是一大早让奶奶发了通火,而那受气的人自然就是南烈羲了。她不动声色,却听着老夫人又是一顿骂:“我答应你,也不是让你有机会欺负她,叫她难过,你这个男人是怎么当的?!”
正在这时,一个侍从却叩响了房门,得到允许才走到内室门口,扬声说道。
“老夫人,小姐,门外有人送礼来了。”
老夫人望了琥珀一眼,无奈摇头,低声叹气,不堪其扰。“怎么又有不死心的人?跟他们说过,还不长记性。你看你,弄了个夫人的名号,倒是让家里热闹起来了……”
“谁送来的?”乐儿也觉得好奇,笑着问了句,这镇上的大户人家可都一夕之间知道了桃园的背景,知道那一国最得宠的清夫人也就是当今年幼皇帝面前的红人就居住于此,恨不得将她当成是金佛来朝拜呢。
侍从据实以告:“领头的人说他叫齐柬,是他家主人叫他们连夜送过来的。”
闻到此处,琥珀蓦地轻蹙眉头,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南烈羲,只是他依旧神色不变的泰然,老夫人见琥珀有了动作,便问了她一句:“齐柬?这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