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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不忍,别过头去,眼底闪着泪光,即便这个少女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她也看不下去。
顿时,每一滴血色的珠子,串串坠落,掉入地面上的金盆中,楚炎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幕,表情也有些僵硬。
都说十指连心,即便伤口只是针尖刺入,光是看看,都觉得很痛,难以忍耐。
“能感到痛,也许还能早点醒来,躺着不动弹不睁眼,不说不笑,跟活死人有什么两样?”冷大夫的语气冰冷,说的直接难听,眉宇之间却是愁色。
躺着的少女,依旧毫无动静,十指连心,似乎她的心都已经停止跳动,老妇人撑着自己的身子站起来,跟冷大夫问了声。
“那个人,对这个孩子下了多狠的手?这么久还没见效?”
“若是再晚一刻钟功夫,那便是七窍流血了,那个人根本没想留着她的性命,我们都知道那个人是心狠手辣的,有什么奇怪呢?”冷大夫逐个包扎好琥珀的指尖,金盆之内浮着一浅层粘稠过深的血色,宛若跟平日的新鲜血液有些不同,他一边做事,一边回应,说的冷漠。
居然用了那么狠毒的毒药?楚炎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拳头紧紧握住,他默默凝视这琥珀,心底一阵抽痛。
那一夜,他见到的她,便是开始毒性发作的模样,她口鼻的血污,她眼角的血泪……。她孤零零地躺在大雨之中,几乎要被落叶掩埋,像是孤独的幽魂。楚炎紧紧抿着双唇,右边俊秀脸庞,渐渐抽着着愤恨的情绪。
冷大夫指示丫鬟将温热的药汤喂入病人口中,拿着白布擦了擦双手,另一丫鬟把金盆端出去,老妇人瞥了一眼那浓艳血色,不禁脸色白了白。
“就算醒来了,也要休养三五个月,暂时就别想下床了,没有变成废人,就是大大的运气了。”
冷大夫的话,让老妇人的眼底浮现一抹微光,至少从大夫口中听来,是保住了性命,放下了心中巨石。
“还真是命大——真是老天爷保佑!”老妇人双手合十,虔诚地轻声喊道。
冷大夫耐心解释道:“她体内有一道真气游走,应该是有些日子了,也不知是谁灌入其中,否则,她可支撑不了这么长时间,一般人喝下那毒药,是熬不过一个时辰的。虽然这真气不明显,但还是在最后关头,保住了命。”
“真气?”老妇人并不太懂习武的道理,蓦地转过头去,望着门口伫立的伟岸身影,好奇地问了句:“楚炎,这是怎么回事?”
楚炎还是没吭声,看起来表情为难,似乎有什么苦衷,老妇人老于世故,眼光一闪,便支开了大夫:“冷大夫,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是。”冷大夫毕恭毕敬地行了礼,看得出来他虽然说话直接,但心里对这个妇人,还是很尊敬的。
老妇人拂袖,示意丫鬟也先行退下,她瞥了楚炎一眼,却见他还是站在原地不动,不禁大为恼火,一拍桌案:“还不赶紧说清楚!你还想要瞒着我吗?”
“也许是韩王,他武艺高强,又常常在她身边——”楚炎总算开口了,因为他知道这个答案,自然不是妇人想听的,但他却无法隐瞒她。
“韩王?”老妇人微微怔了怔,扶了扶银白的鬓角,神色变得复杂难辨。
楚炎低下头,神色从容:“前不久,他娶了她,可能在什么时候见她体力太差,或是生了什么病,慌乱之下输入一道真气吧。”那段时间他刚刚开始寻找秀姑这个线索,又在韩王府当值,两地奔波已然疲惫,不过偶尔见到琥珀的笑颜,已然化解他满心沉重。不过毕竟他不是韩王府的下人,这些有关男女主人的秘密,他只能揣摩猜测。
老妇人闻言,却是觉得楚炎为那个男人说话,顿时面色一沉,板起脸来教训他:“照你这么说来,我们还要感谢那个没心没肝的男人了?冷大夫昨日就说了,这个孩子身上旧伤太多,特别是右手腕被生生折断,这辈子都无法用力,双手上都是些不知道怎么来的疤痕,你以为这些都是她自个儿弄的么?老太婆我即便常年住在邹国,也有些耳闻,我这辈子是见过不少混蛋恶霸,这大赢王朝的韩王,可也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对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了这么重的手,成为韩王的妻子,还不知道这孩子吃了多少苦,是不是每日每夜都以泪洗面呢!”
楚炎顿时沉默不语,他未曾亲眼见过,自然不能多话,而且眼前这个老妇人,不只是自己的前辈,而且身份也不比一般妇人。
这个年约五旬开外的妇人,是清国的皇太后。十七岁就嫁入皇室,成为太宗皇帝的皇后,十九岁生下太子殿下,之后又育有两子,一子六岁的时候生病夭折,一子成为后来清国的王爷。由于太宗皇帝在位时间漫长,迟迟没有让位,直到最后病重,才将皇位传给长子。
而如今昏迷不醒的十三岁少女,正是楚炎花了好几年时间找寻的人。
太子二十岁风华正茂的时候,娶了当时的尚书千金郝如玉,这位如玉小姐天生清丽秀美,又是一身好文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比女状元。两人恩恩爱爱,举案齐眉,成为清国的一段佳话。虽然太子也曾经纳妾,但始终对太子妃尊重宠爱,与太子妃育有两女一男。而最终太宗皇帝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又加上那年已经有东北的轩辕族群侵犯逼迫边界地区,闹得人心惶惶,索性一手将皇位丢给太子,而那年,太子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三十二岁才坐上皇帝。
太子登基,自己的儿女也就顺顺当当被封为太子公主,太子妃坐上一国之后的位置,长公主如意,大皇子永爵,二公主长平,一同搬入了皇宫,过了一段安稳日子。
但好景不长,一年之后,那东北方的游牧民族便建立了政权,那藏着一颗狼子野心的领头人轩辕淙,带着自己骁勇善战的部落士兵,蚕食鲸吞着清国西面和东面的领地。清国自然也是奋力反击,但却总是落败,到最终军心涣散,轩辕淙连战三回,终于诛杀清国一万精兵,杀入清国都城番尧。
当时皇宫人人自危,最终皇帝见清国大势已去,那轩辕淙来势汹汹,为了避免成为亡国奴,便听从宫人建议,带着一干女眷和金银丝软,举家逃离都城番尧,往北面逃去。
而当时,如玉皇后已经怀有七月身孕,这皇后虽然样貌秀美,身怀才华,却是身体柔弱,连着几日的坐在马车颠簸,对于一个怀着孩子的母亲而言,更是一种酷刑。但她却一心跟随自己的夫君,还是硬着头皮忍耐不安和痛苦,但轩辕淙冲入皇宫之后,才发觉皇太后,皇帝与皇后,全部在三天前离开了,顿时大怒,派一百精兵连夜追上去。
侍卫像皇帝等人报告后面过来追兵,约莫一天就要追上,要皇帝拿个主意的时候,皇后却在扎营的帐篷内阵痛不止,随行的太医一看,是动了胎气,如今胎位不正,怕是要早产。七月的孩子产下来,或许有缺憾,更让众人心情沉重。遭遇亡国之痛,皇帝又在这个关卡迎接新人出世,竟然在一夜守候之后,白了一半的头发。
黎明的时候,皇后产下一女,还来不及为孩子取个名字,追兵已然在不远处。皇后内心忧患,虽然看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毫无身体的缺憾,内心欣喜,却又似乎预见自己和国家的结局,忍着疼痛,拜托自己身边最可信的婢女秀姑,将孩子带走,越远越好,并告知她,若她无法养活,就交给殷实人家教养,但一定要谨守秘密,决不能坦白。
追兵来袭,十个大内侍卫挡着,皇帝皇后众人忙着奔命,在遇过无山岭的时候,皇帝听到身后远处轩辕族的号角,更觉凄凉,如今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妻子儿女十来人团团围坐一团,却是最终要被掳为亡国奴隶,被带回清国示众游行!
当宫人发觉皇帝迟迟没有走出树林的时候,才发觉皇帝已经上吊身亡,皇后一生跟随夫君,实在无法忍耐至爱之人先行离开,国破家亡的结果,痛苦之下,竟然咬舌自尽。
追兵终于赶上来,围住还沉浸在君王皇后一同陨灭的痛苦之中,却不料轩辕淙早已下了命令,若是无法生擒清国皇帝,那么,剩下的人,也不必留下活口。
剩下来的一名妃子,三个还未长成的公主,一名皇子,皇太后和三名下人,全部被乱箭射杀。
早年跟随先帝的将领楚鹰,知晓皇家逃离京城的消息之后,速派十来个侍卫伪装成乡野汉子,赶赴无山岭。
但却晚了一步,这些皇亲国戚全部躺在血泊之中,轩辕淙的手下也已经离开。
楚鹰一一确定,是否还有人存活,才发觉皇太后还有微弱的呼吸,立即派人救治,总算救了一条性命。
而无山岭山脚下,早已成为一个炼狱。尸首横陈,这个国家的君王,国母,妃子,皇子公主,在半天之际,悉数都去了黄泉。
楚鹰原本已经辞去了官职,在家养老,但生怕轩辕淙赶尽杀绝,便将妻儿老小跟皇太后,一同带去邹国生存,刚开始过的很艰难,最后靠布匹生意发家,日子越来越好起来。但噩梦,也就开始在第五年。
轩辕淙也不知从何得知楚家窝藏了清国的皇太后,觉得他用意不良,派了杀手在深夜袭击了楚家。
而那时候的楚鹰,已经是年过六旬的老人,平日里帮着儿子打理商铺,武功已经大大不如从前,唯一的儿子也是个十足的商人,拳脚功夫更是不行。那一夜三个蒙面人从屋檐坠落,楚鹰从床头取了把剑就冲出去,跟那些人厮杀。
见着那蒙面人扑来,楚鹰一声轻喝,手中利剑矫如游龙般地刺向蒙面人的眉心。但那蒙面人见着也不躲,只是低低一笑,长臂挥出,食指轻漾上了楚鹰的剑身。
一道巨大的内力猛地冲入了剑上,楚鹰虽是武将,如今老态毕露,根本不是眼前这个杀手的对手,立即被剑上扑来的强大力道震得虎口绷裂,手中紧握的长剑登时弹了开去。庭院中的厮杀声,自然吵醒了原本还在熟睡的所有人,楚鹰的儿子跟着下人一同冲了上去,孙儿却在管家的陪同下,躲在暗处。
十来个回合,已然让楚鹰疲惫不堪,他虽察觉到今夜楚家难逃厄运,一边忙于应付这三个蒙面人,一面扬声大喊。
“快走!”
谁也不曾料到,皇太后旧病复发,楚鹰派人送走去看大夫,杀手们找不到那妇人踪影,更是丧心病狂起来。楚鹰一个翻身,将那蒙面人锁住双臂,他非但不加躲避,反倒像是十分欢迎这钳制的举动,一声声的爆裂的掌击声在顾家主人的背上响起。
楚炎不可能忘记,他是如何屏住呼吸,却是这一场血腥厮杀的见证者。他呆着站在原地,眼看着那杀手砍杀了自己的父亲,还有每一个他所熟悉的下人,然后就将目标,锁定自己的爷爷。几个回合下来,爷爷已经伤势很重,每一掌重击,空气中就多了一丝血腥;每一声巨响,血肉模糊的背上就扬起一阵血花。终于,那三个蒙面人像打过瘾了,一左一右两人有了默契,那沾血的双手一个用力抓握拉扯,楚鹰的双臂当场被硬生生扯断。三个杀手冷笑地看着大声哀嚎流血而死的楚鹰,却是享受着这种变态的愉悦,然后,一步步,走入黑暗的屋子来。
楚炎的回忆,蓦地中断,他紧紧闭上眼眸,显得万分痛苦。
他是楚鹰的孙子,那个时候,他才十五岁。
他奔跑出去的时候,只感觉胸口一紧,尖锐如刀的寒气攻入他五脏六腑。那寒气,却让他的脸,留下鲜血来。
一滴,一滴,一滴……。弥漫着血污,染上他的左眼,他蓦地尖叫出声,捂住自己的脸,鲜血从脸上的剑气所伤的血痕中汩汩而出,可怖极了,他痛得到处打滚,像是疯了一样。
观赏着他被毁容的情景,杀手又是大笑几声,听到门口传来脚步走动的声响,猝然警觉起来,忙着去别的地方寻找皇太后的下落,身子一跃,隐没于黑夜之中。
……
老妇人淡淡睇着楚炎,她跟这个孩子也算是相处了十三年了,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也是背负仇恨而活下来的。
“上苍总算还是仁慈的,没有让我们彻底擦肩而过,已经很好了,人那,就不能不知足。”
她这一番话,似乎是说给昏迷不醒的琥珀听的,也像是说给陷入痛苦回忆的楚炎听的,更像是,说给曾经坐在最高处,睥睨天下却又最终落得家破人亡地步的自己听的。
“我不想任何过往了,我这个老太婆已经太长寿了,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女死去,也没什么好留恋人世的。”老妇人取出丝帕,轻轻擦拭琥珀额头的冷汗,神色变得慈祥温柔,满头银丝历经沧桑。“要不是还有这个孩子常常在心里念想,我恐怕也就随他们一道去了。”
“她应该知道一切。”楚炎的嗓音低沉,他压抑下胸口的疼痛,吐出这一句。
“当然会告诉她。我之所以告诉她,是不想她连自己的爹娘都不知道,毕竟她是我们宫家的子孙,我可不想往后下了地府,也没办法跟太祖皇帝交代。”老妇人虽然表情悲痛,说话的口吻架势,却还是留有几分皇族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