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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罹默默没了声响，半晌，忽然问：“契丹二王子真的抓走了凝眉？”
那原本众人想躲避的毒箭，再一次上了弦。
“是，奴才确定是契丹二王子。”
镇北语气稍缓，沉声道：“原来朝中已有了边关的消息，小王爷前日写了奏折回禀，契丹人抓了小郡主，用以威胁小王爷不得出兵，小王爷救妹心切，又不敢妄动，所以恳请万岁明示。可不知为何，小王爷的奏折被人扣在京外整整两天，本该是两日前送到宫中的折子，奴才却在回来时去御书房找万岁的时候，才听到内阁大臣们说起边关的奏折，竟是今早才到。”
字字句句说的都是有人故意耽误了消息的传达，无人不懂他的意思。
楚罹的表情却仍未变，长身站立，让侍卫扶镇北去休息。
他眸光恍惚不定，似有什么难割难舍，却又矛盾异常。
“表姐，大战在即，契丹王子抓走凝眉，是不是因为以契丹目前的国力不足以应战，所以想以此来和谈？”
又摇头道：“不对，若是如此，不至于大动干戈来京寻人。”
思索片刻，蹙起好看的眉毛：“有人在暗中动手脚，让荣连浩的奏折进不了宫，又有人在路上刺杀镇北，是不想让他将这个消息告诉朕？”
只不过是连浩不能动兵，请他定夺的奏折而己…
楚罹的眼角余光瞥到康思瑶唇角一丝几不可见的苦涩狐度，心中徒然一惊，身躯蓦然剧震：“是不想让凝眉得救？”
凝眉身在契丹，定是重重侍卫看守，插翅难飞。
楚罹见康思瑶也折起眉头，顿觉手足冰凉。
“表姐……”
楚罹低唤，上前一步，握住康思瑶的手：“有人想让凝眉死，对不对？”
他的声音很轻，但已隐隐透出颤抖，握着康思瑶的手越来越紧，已将一双玉手握得褪了血色。
凝眉。
还未来得及告别，竟已与他相隔千里之遥。
难道只是因为他当日的愚蠢想法，上天就用永不相见来惩罚他？
难道当他相通了，再不介意身份的时候，却再也寻不到她在面前？
楚罹看向康思瑶，用深深的惧悔和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那眼中还有希望，希望他的表姐可以告诉他，不要担心，没有人想害凝眉，她不会有事的。
可就连对凝眉没有丝毫感情的康思瑶也变了脸色，沉吟一声，低声道：“皇上，您要想清楚，这件事，如果办的不好，凝眉很有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听出她话语中的肃然，楚罹僵住了。
心脏好象被人用小刀挖了一下，直挖到千疮百孔，痛不可挡。
再也回不来了……
“如果你是许仙，你娶的娘子是妖，你会在得知真情后，抛弃她吗？”
那个一听起戏来就如痴如醉，因为一段戏就可以与他吵上半天的凝眉，可能，回不来了？
他不是许仙。
她也不是妖。
他们不是人妖殊途，他又因何犹豫？
不过片刻，楚罹的脸上闪过决断之色，放开康思瑶的手，转手便走。
“召集兵部，户部侍郎立刻到御书房见朕，命东狭军主帅即日进京，不得有误。”
他冷冷的吩咐，侍卫得了圣旨，立刻下去通传。
康思瑶身边骤然一空，心神一恍，呆了一呆。
凤贵人趁众人不注意，凑到康思瑶身边低低问了一句：“要不要拦住皇上？”
康思瑶没说话，身休却向前一步，挡在了凤贵人身前。
此时此刻的楚罹，还有谁能拦得住？
纵然是满朝文武，后宫嫔妃全都跪下来求他，他也不会停下脚步。
他转身而去的那一瞬间，康思瑶清楚地看清他的双眼。
他目光似海，微有波澜，却只见平静，可这平静，犹如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安宁，令人不寒而栗。
那一刻，康思瑶已经明白。
没有人能拦得住他，没有人，可以改变他要救凝眉的决心。
“皇上真是多管闲事。”
雅郡主看着楚罹走远，忽然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若真能为两国交战而牺牲，反到成了光荣。”
康思瑶和凤贵人的脸色均是一变。
雅郡主不满地哼了一声，在宫女的搀扶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凤贵人一把拉住康思瑶衣袖，颤声道：“娘娘，这可怎么办？皇上他……”
“不用管了，没用的，皇上主意已定，谁也改变不了。”
康思瑶直挺挺的站着，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东狭军……皇上终于要调兵了……这不是，正合了有些人的意么？”
第二卷 云雾迷茫 孰见月光 第082章 契丹（二）
失去楚罹的暖阁再没有先前的暖意，压抑的紧迫感仍在，无人大声说话，连平日里闲话最多的凤贵人也仿佛因方才的消息而失了言语，默然而坐。
康思瑶拨弄着花瓶中的梅枝，乌黑的眼眸深处隐藏着一种不易察觉地算计。
脚步声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闷，一个小太监慌帐张张地赶进来，跪扑到康思瑶面前：
“娘娘，启禀娘娘，万岁爷他下旨调动十万东狭军，前往边关……”
“十万？”
康思瑶眉头一挑，神色微微诧异，但下一刻，她又恢复正常，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皇上，你派兵十万前往边关，竟只为救一个荣凝眉？
你可知即使你倾尽举国兵力，用尽心思去营救，凝眉的心里，也不会有你。
别人也许不知凝眉为何会突然失踪，难道康思瑶，还会不知道么？
******
一场侵扰边关的大战，因一个名叫凝眉的女子而停了下来。
本来是契丹以地理优势占了上风，没想到皇帝不顾其他地界的安危，硬是将镇守东狭的大军调到边关支援，最感意外的，莫过于满朝文武，而最觉伤感的，莫过于康思瑶。
想当初改朝换代，重兵压境，荣王爷率先攻入京城，是隆泰王朝的开国功臣。小皇帝楚罹幼年登基，与荣连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这么多年，谁利用了谁，谁背叛了谁？
步步为营的算计与阴谋，荣王府架空皇权，独霸朝纲。
这般欺辱，楚罹如何能忘？
先前听说荣连浩有个妹妹，乃荣王妃所出，谁都知道，荣连浩与荣王妃不合，也就没真正相信，他会怎样疼他的妹妹。
可没想到，他当真能对凝眉另眼相看，宠爱有加，荣连浩这样的人，冷漠霸道，阴毒无情，这一次，他又想利用边关战事，作什么文章？
“也许并非连浩本意。”
康思瑶坐到椅子上，胳膊搭在扶手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对着眼前滔滔不绝了半晌的凤贵人，淡淡地说了一句。
“娘娘……”凤贵人诧异地问：“您就一点都不担心小王爷吗？”
担心他？
他如今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什么可担心？
“连浩最关心的就是他那个妹妹，既然他妹妹被人挟持，他自然想救，皇上既已派兵前去，一定是如他所愿，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有什么可担心的。”凤贵人却不这样认为：“娘娘不觉得有些奇怪吗？皇上一向对小王爷多有防备，原本派小王爷去边关已属不情愿之举，如今居然再次调兵前去支援，说他是为了救一个女人，谁相信啊？”
康思瑶挥退房内服侍的宫人，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轻蹙眉头，压低声音道：“你还没有告诉我，连浩派你入宫究竟想做什么？你为什么会在雅郡主身边？你到底是想做皇上的宠妃，还是想做荣连浩的内应？”
“我……”凤贵人微怔。
“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的想，想好了再回答我。”
康思瑶脸上的轮廓异常柔和，微微笑了笑：“你认识连浩多久？和他是什么关系？他在想什么，你知道几分？一个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儿家，气质优雅，知书达礼，断然不是侍女出身，但肯为了连浩而嫁到宫里来，用自己的一生做赌注，你说你和连浩是主仆关系，我会相信吗？”
话锋一转，居然提到凤贵人与连浩的关系上。
凤贵人脸色微变，心里像雨点打在屋檐上一样响个不停。
她是荣连浩两年前放到雅郡主身边的内应，所有礼亲王府的事，包括礼王府有与荣王府联姻的意向，都是她暗中传达给荣连浩的。
若说关系，当真是没有。
荣连浩一直很善待她，早些年她年岁还小，便将她养在外宅，每日读书写字，品茗下棋，也曾过上一段清闲简单的生活。
想了一会儿，凤贵人微笑道：“娘娘明鉴，小王爷对我有恩，我无以为报，所以心甘情愿为小王爷做任何事，至于我究竟是什么出身，我自己也不清楚，从我有记忆的那天开始，记忆中就只有一个小王爷。”
“原来你也不清楚。”
康思瑶淡淡笑了笑，身子靠在椅背上，柔声道：“那么连浩可有跟你说过，为何不留雅郡主腹中骨肉？”
“小王爷说这是个后患。”
“自己的骨肉，怎可能是后患？他亲生的孩儿，说不要就不要，还指使别人前来加害，这与他亲自动手，有何区别？他本可以留下这孩子，之所以不留，只不过是因为他妹妹不喜欢。”
康思瑶忽而一叹：“无论他做什么，或他让别人去做什么，为的，都只是一个凝眉……”
你，知道么？
荣王府。
“王爷回来了。”荣王妃轻声道。
荣泰刚刚进门，厚重的斗篷上还染着外面的冰雪气息，丫鬟过来服侍他更衣，他笑着望向半靠在摇椅上的荣王妃。
自从凝眉失踪后，这是荣王妃第一次现出悠闲之态。
荣王爷静静看了片刻，才问道：“是凝眉有消息了？这个孩子也太过任性了些，说走就走，也不给家里留个信，害你急成这样。”边说着边走近荣王妃，深沉的眼眸故意表现着如常淡定。
荣王爷在荣王妃身边坐下来，挑眉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谁惹到你了？”
接过丫鬟端上的热茶，视线落在不远处桌上放着的一封信上。
荣王妃依然不动声色，含笑望着荣泰，自有一番等他自己招认的架势。
荣泰瞄了几眼那佶，心里猜出几分，露出一丝心虚的笑容：“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是，我早就知道凝眉被契丹二王子带走了，我不说就是怕你知道后太过担心……”
“现在知道了不是更担心？”
“这到是……”
荣泰笑看着荣王妃，问：“你知道她半路遇刺的事了？”
此话说的突然，语气却平静，荣王妃心中一动，露出讶色。
凝眉半路遇刺的事她确实知道，连浩写来的信上说，加害凝眉的人，应该是雅郡主，那些杀手，理应是礼亲王府的人。
可她花了心思去调查，发现事实根本不是连浩所说的那样。
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荣王妃脸上却平静如常，轻声笑道：“王爷也听说了？不过有件事王爷也一定知道，一整个月，礼亲王府除了礼亲王上朝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出过大门，包括丫鬟，家丁，侍卫。”
荣泰还是笑着：“不出门也不能证明他就不会派人去害凝眉啊！”
此话说的明显强词夺理，大有裁赃嫁祸的嫌疑。
荣王妃听在耳里，心里默默筛选着各种有可能的答案。
当一种令她难以置估的假设出现在脑海中时，她蓦地抬头，直直对上荣泰似笑非笑的视线。
他知道这背后的主使究竟是谁！
他不说的原因，并非怕节外生枝，而是他也不希望凝眉安全回来。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荣王妃心神一凛，沉声问道：“王爷是有心包庇那个幕后之人？”
“你向来疼爱凝眉，她如今有危险，我又怎会包庇要加害她的人？”
“那王爷是……”
“我不便插手，一旦插手此事，日后对连浩成就大事必有影响。”
荣泰侧过脸，沉声道：“想要害凝眉的人，何止一二，我们挡得住这个，拦不了那个，与其惹火烧身，不如加以利用。”
荣王妃蹙眉问：“如何利用？”
“用凝眉的消失，换连浩日后称霸天下。”
“称霸天下未必就是连浩的意愿，凝眉在连浩心里有多重要，你知我知，要是凝眉发生意外，连浩追究起来，王爷如何解释？”
“我是他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何需解释？”
荣泰理所当然的答道：“男儿在世，理应干出一番大事业，我荣泰的儿子，岂能为了一个凝眉而束了手脚？一个小丫头，竟能左右这朝中几方权贵，若有人要除她，我为何要阻拦！”
身旁一丝声响也没有，荣泰能够感觉到荣王妃的目光正死死地盯在他身上。
室内原本的温暖仿佛被一股无情的冷风骤然吹散，只剩下残余的柔和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荣王妃的声音从身旁传了过来：“当年是谁说，浮世虚华梦，千秋身后名。纵然放弃一生成就，也要与我厮守到老，原来，王爷都已经不记得了。”
荣泰霍然转头，睁大眼睛，提高声音道：“我从未忘记，自从我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