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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上了马车，浣华也到了，琉璃看她打扮，烟霞色的褙子衬里头浅云纹的夹袄。外罩一件鼠灰色貂皮大氅，头上双挂髻，插着两枝小巧宫花。十分得体。只是眉眼间却有着几分虑色，与她精细的妆容不衬。
“又出什么事了？”
等车子出了府门。琉璃问道。
浣华叹气，“说了你大约不信。方才我去给母亲请安，她竟然害喜了。”
琉璃顿了下回过头来，齐氏害喜？就是说她备了这么多年的孕，终于怀上了？
“我如今订了亲，明年也就出去了，倒不怕她对我如何。只是我娘可怜。母亲要是有了自己子嗣，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护着我母亲，我又不像淑姐姐那样硬气，林家也不是什么大家。纵使回来我也帮不了她什么，宁姨娘到时还不知怎么挤兑她。”
浣华红了眼眶，轻轻吸了口气。“至于我爹，你是知道的，他眼里除了母亲。是没什么别的人的。宁姨娘生了两个儿子，他对她一直也淡淡的，就更别提我娘了。想来，她也是个苦命的。”
琉璃细想想她的话，倒也是理。何朴松对齐氏的敬爱。对她来说是幸，可对作为生子工具的妾侍们来说，就是不幸了。宁姨娘虽然有儿子，但是得不到丈夫的关注，难免会有不甘，齐氏她不敢动，柳姨娘她还动不得吗？三房到时少不得又有番折腾了。
但是这些事也是没办法的，妾的地位本来就低，齐氏不苛待她们就不错了，总不能还指望着他们多么照顾。琉璃想了想，便就道：“如今还不知她生的是儿是女，与其现如今担忧着，不如且放宽心备嫁。她若是生的女儿，自是无碍，不过是少些嫁妆，若是生的儿子，宁姨娘才是最着急的那个。”
齐氏若生的儿子，将来分家的时候何廷荣何廷赋作为庶子，就只能分得一份安身立命的小钱儿，若齐氏生的女儿，那顶多是挪出份嫁妆钱而已，齐氏有自己的嫁妆和私己，公中贴不了许多，到时分家，便就只有这两名庶子平分的份儿了。
浣华听毕，也不由点头：“这么看来，倒真是我多虑了。你每次都比我看得清楚，我真不知道怎么好了。”
琉璃道：“所以我才会让你陪我出来。这些俗事看着恼人，我也不想管，可是不管不成的，咱们到底活在这圈子，就是平民百姓也有几门讲不清的亲戚，何况我等深陷在这权利漩涡之中的人？不会，咱们就学，学了也是为着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
她对自己一番调教的心思，浣华此时方全然明白了。虽说名义上琉璃是她的妹妹，可她心目中早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姐姐，这几句话出来，她哪里还有什么但愿过上只羡鸳鸯不羡仙，不去理会俗世俗情的那番心思？
当下心潮澎湃，握紧了她的手道：“你放心，我虽愚笨，但却肯用心的。”
琉璃知道她这是开窍了，于是笑了笑，说道：“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有懂的也有不懂的，不懂的咱们就多琢磨，左右咱们姐妹在，总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说话间裕王府也就到了，蕊儿上前递了帖子，门下早有人将马凳递上，让二人下了车来。又立即有人抬来两顶软轿，等二人先后上了，抬着往府里去。
今儿没下雪，倒是有几分日光影子，软轿过了二道门，便就走过来一行人，招呼着让轿子停下穿堂廊下，一个贵嬷模样的人笑眯眯掀了轿帘，伸手牵了琉璃出来，道：“这位可就是何府的九姑娘？”琉璃点点头，称了声是。回头去看浣华，也被这贵嬷带来的两名婆子搀了出来。
琉璃打量这贵嬷，看着锦衣绣服，不像是寻常下人，便含笑道：“烦请嬷嬷带路。”
这贵嬷点点头，笑着作了个请势，引着她们往正院而去。
裕亲王夫妇尚且健在，自然要先去给二人请了安再去见小戚妃是正理。琉璃进了正院，另还有几名贵妇在，听得何府八姑娘九姑娘来了，都瞬间停止了谈话，抬眼往门口望来。淳阳与小戚妃当先起身，笑着道：“稀客来了！”
琉璃知道这是指她轻易不应邀出府，也就大大方方地点头笑了，往上一望，见着位上了年纪的雍容妇人正含笑相视，便上前两步弯腰深施了一礼，道：“给王妃请安。”
今日因着琉璃乃是被邀的主客，裕王妃便是身为长辈初次相见，也没有赐赏的礼儿，小戚妃引着她一旁坐了，这边淳阳又引着浣华上前拜见。
屋里陪坐的都是些近亲，不外乎王妃的娘家人，以及小戚妃的娘家人，还有别的几房媳妇的娘家人。都是长辈，没有什么话说，当着淳阳的面，都知道她们乃是表姐妹，有话也不便说。略坐了坐，客套了几句，小戚妃便就亲自引着她们往后园子来。
沐阳的及笄礼其实一早就在皇家宗庙举行过，府里请宴不过是自家热闹热闹，邀请些权贵中年轻的妇人女子来让沐阳认识，说说话。暗地里自然也存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现在及笄了，便拉出来溜溜，大家心目中谁家有合适的少年，也可帮着撮合撮合的意思。所以也未曾请男客，地点就设在后园里一座暖阁内。
一路寒暄走到园门口，小戚妃忽然停下来，正色道：“有个事我得先跟你说。”
琉璃道：“郡王妃有什么话不防直说。”
小戚妃看了看暖阁处开启的大门，露出两分难色来，还不知怎么开口，浣华已对着从门口出来的一名少妇低呼道：“琉璃你瞧，三姐姐也来了！”
琉璃抬眼望去，果然见门口毓华在与另一名女子说话，依旧是盛装打扮着，形态雍容，一副十足贵族少妇的模样，应该是没见着自己，所以神情看上去十分轻松。
琉璃来归来，倒真没想过会毓华也会来。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小戚妃颇有些无奈，又有些歉意，“我原以为你没兴趣来，于是也发了帖子给祈二奶奶，她答应了没两天，你们的人就送来了回帖。这个事怨我做的不周，还望你担待点儿。”
小戚妃作为长公主府的常客，自然对当年琉璃与毓华之间的官司了如指掌，这番顾虑是对的，但是人家毕竟是长辈，更是郡王妃子，让自己担待乃是给自己面子，哪里还能当真顺杆子往上爬？于是笑道：“郡王妃多虑了。您是一番好意，我怎么会因为这个怨您呢？我与她总是姐妹，这里不碰面，别的地方总要碰面的，便是不顾别人脸面，也要顾自己脸面不是。”
小戚妃身边还跟着方才给琉璃的那位贵嬷，还有好几个府里的侍女，听了这话便都不由往琉璃看了两眼。小戚妃双眼顿亮，当即拉起琉璃手来拍了拍，说道：“你这么通情达理，真真是去了我的心病了。外头冷，咱们这就进去罢！”
说着竟是拉着她一道上了石阶。
今儿整座暖阁都给了女客们活动，外间有给丫鬟们专门预备的茶水间。这会子大门敞着，外头来了人，里头人便都忍不住往这边瞧上一两眼。陆沐阳离门口最近，见着母亲又带了客人来，便就暂且撂下毓华，欢快地迎了上来，“这两位妹妹又是谁，母亲快快介绍介绍！”
197 暗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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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诸位亲~~~~~~
另外说下，成亲还没开始，男主注定不是龙套型男主哇~~~~
小戚妃瞅着女儿，皱眉嗔道：“都是大人了，还这么没规矩！”
陆沐阳似乎这才记着打今儿开始自己已成了成年人，连忙挺直腰背站好了，清了清嗓子，才冲着琉璃与浣华笑了笑，转头问小戚妃道：“母亲，这两位妹妹是哪个府上的？”
小戚妃笑道：“这位是户部尚书何大人的孙女，这位八姑娘将来是林御史府上的少奶奶，林府可是朝廷百官之中一股清流，世家书香，很受人敬重。这位九姑娘正是定北王府镇国将军的准夫人。八姑娘九姑娘都只比你小一岁，你们多亲近亲近。”
不得不说小戚妃很会做人，把做为陪客同来的浣华按排行介绍在先，又着重讲了林家在朝中的地位，使得浣华顿时觉得很有面子。而关于琉璃虽只提了一句，但这一句却足以抵得上许多句了，这时候许多人都已经往这边看来，众人里头少有还比定北王府位份高的，原先来了个祈二奶奶已经让人想亲近，如今定北王府那位未来的镇国将军夫人竟然也来了，好些人便不由得往这边靠了过来。
“原来你就是何府的九姑娘！”
陆沐阳打量着琉璃，点点头，好奇地道。等打量了她片刻，又点头道：“我听过人说起你很多次了。果然跟母亲和婶婶她们口里说的一样。”具体说的什么，她没有说，但从她脸上浮现出的认真和小戚妃对她的态度来看，应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话。
琉璃笑容未减，余光冷漠地扫了扫不远处狠瞪过来的毓华，而后对着陆沐阳与浣华一道与她以姐妹礼相见，末了从身后蕊儿手中接过一个锦盒来。说道：“郡主吉日，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浣华也从采芹手里接了礼物递上去。
陆沐阳接过后让人收了，牵起她二人手来，说道：“我知道你们极少出门，如今好容易来了，我来给你们介绍几个别的府上的姐妹。”说着将她们引到楼梯下。
楼梯下的偏厅里设着两张书案，一座软榻，临墙还有个博古架，架下摆着张竖琴。女客们有的作画，有的抚琴，还有的坐在榻上聊天。暖阁下有地火龙。不放薰炉也十分的暖和，做什么都不会缩手缩脚。
陆沐阳引着她们到了偏厅中间的小圆桌旁，与正在那里下棋的一对姐妹道：“文蕙，婉如，这是何尚书的两位孙女。你们快来见过。”
姐妹里穿紫衣的那个稍长，听了沐阳的话笑了笑便又低头拈起了子。另一位着绯色夹袄，看着年纪小些，一笑便眯起眼来。打量了琉璃二人两眼，便对着陆沐阳弯眼笑道：“郡主好生有趣，何尚书的孙女虽然相貌长得好些，年纪却不比咱们大，为什么反倒让婉如来见过？”
琉璃一听这话，便知这二人身份不会低，正准备要先见礼，陆沐阳却把她拉住，挽着她胳膊与这少女道：“你知道她是何府哪位姑娘吗？琉璃年纪虽然比你小些，将来却是定北王府的嫡长媳，过了门就授封二品诰命，你们忠勇侯府与祈府是姻亲，论起来，你到时还得唤她一声表嫂呢！”
原来是忠勇侯段府的小姐！祈家姑太太、也就是定北王的姐姐，祈允灏的姑姑嫁给了忠勇侯的次子，可不与祈府是姻亲？从面前这姐妹的年纪看来，应该是忠勇侯的孙女辈了，就不知是哪房的。
琉璃心中有了谱，更是不欲高调，听陆沐阳这么说遂道：“郡主玩笑了，将来的事是将来的事，眼下咱们自然不能乱了身份的。”又转身看向这二人：“琉璃见过二位姑娘。”
先前那拈子不语的紫衣文蕙听了陆沐阳解说，这时已经愕然抬起了头来，目光直直对着琉璃，仿似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人物。琉璃知道自己此番出来必会引起一些躁动，但如段文蕙这样的目光还是不在意料中的。而像段婉如的目光看起来就正常得多了。
“原来是你！”段婉如也不回礼，再度将琉璃上下扫了几遍，忽将目光投向一旁呆怔中的段文蕙。
陆沐阳显然对她们的反应也摸不着头脑，转头往浣华看去，浣华耸了耸肩，表示同样无解。
毓华这时忽然过来了，含笑将手搭上文蕙肩膀：“蕙妹妹原来在这里，让我好找。”段文蕙回过神来，起身与她点了点头，礼貌地道：“表嫂。”毓华又看向婉如，笑道：“上次让婉妹妹带给姑妈的点心，不知道姑妈喜不喜欢？”段婉如忙站起来，对着毓华又笑弯了眼：“那栗子糕当真好吃，我母亲还说要我向你讨教怎么做的呢。”
毓华一来，这段家姐妹便似活过来了似的，其乐融融交谈起来。琉璃被当作腌白菜，被晾在了一边。旁边人也有望过来的，见她无端弄了个没脸儿，有心看她怎么办，索性站了过来。
浣华因为琉璃的事，久已不与毓华说话了，这会子倒也拉不下脸来开这个口解围。陆沐阳身为主家，行事却还是个孩子，也不知该怎么化解这难堪为好，这事是她挑起来的，原是希望琉璃融进她们圈子里来，不想反办了坏事，见着毓华与她们说得高兴，便忽然有些厌烦起她来。
琉璃知道旁边人都瞧着，见她们说的热闹，既不插嘴，也没有不耐烦，只把身上斗蓬解了。递给蕊儿：“你们下去候着吧。”然后略一扫众人，见她们还在瞧着，便又加深了两分笑意，冲大家颌了颌首，说道：“我甚少出门，好些人都不认得。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姐姐们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