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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绑了!”
在场家仆分作两派,一派一拥而上,摁手抓脚,另一帮人去找绳子,不多时将疯狗一样的顾凌章五花大绑,阮春临又一跺拐杖:“扔到哪间废屋子里去,让他清醒清醒!”
顾锦书忍不住求情:“太奶奶——”
“闭嘴!”阮春临吼完他,又斥众人,“还不快去请孔大夫!”
×××
孔良给邱若蘅号了脉,扎上几针,邱若蘅很快悠悠转醒,她一醒来,就问众人,顾凌章怎样了。
顾沁文翻着白眼道:“太奶奶将那疯子关起来了!”
邱若蘅一惊,哑着喉咙问:“关在哪里?”
“北院的一间杂物房,落了锁,钥匙只有太奶奶有,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弄。”顾锦书柔声问,“大嫂,到底怎么回事?”
邱若蘅目光落到他脸上,针刺一样收回,她有苦难言,难堪地低下头。
顾锦书没等到答案,也不强求,趁暖儿帮邱若蘅梳头发,他送孔良出去,孔良一边走,一边道:“我是不知道你们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眼下一阵凉过一阵,尽量别让你大哥受了风寒。”
“孔大夫放心,我记得呢。”
顾锦书回转来,房中比刚才热闹了几倍不止——邱若蘅从床上挣下来,跪在地上恳求阮春临放了顾凌章,阮春临要她说出原委,她又说不清楚。顾锦书从没见过邱若蘅这么狼狈的模样,披头散发,鼻青脸肿,涕泪交零地向阮春临叩头,阮春临长叹一声,叫顾锦书扶起她来,道:
“行了,只要他不发疯,我又何必关着他。”
顾锦书拿了钥匙,打开杂物房的锁,顾凌章坐在阴暗的角落,头抵潮湿的柱子,呆若木鸡。顾锦书急忙去帮他松绑,一边唤了他几声。
一开始顾凌章全然不理,可不知道在第几声时,顾锦书冷不丁发现他目光转过来对着自己,盛满刻骨恨意。顾锦书吓一跳,凑得近些,小心翼翼问:“大哥,你没事吧?”
他伸手去扶,顾凌章一把推开,自顾自抱着柱子站起,踏过绳索向外走去。走得很慢。
顾锦书直直看着他,他在阳光下站了一会儿后,径自从院子一侧的门出去,这一次步子迈得快多了。
邱若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是比鬼好看不了多少。她身后暖儿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反复猜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连累小姐被毒打,想得头都要破了,仍想不出个所以然,反正黛珠银秀她们都说,大少爷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从不跟任何人亲近,走路轻飘飘,白天晚上都像鬼,没谁猜得透他心思——暖儿算是彻底领会了,他为什么生气,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邱若蘅低声道:“暖儿你去看看,姑爷回来书房没有?”
“小姐,别等了,都二更了,姑爷怕是不回来了。”暖儿把被子铺开,没精打采地又说,“小姐,你有伤在身,赶紧歇着吧。”
邱若蘅呆呆看着烛台道:“我不睡,你困了,自己去休息。”
暖儿哪里敢,只好打着哈欠陪她一起等。
顾凌章一夜未归,不知道去了哪,接下来几天里,也完全看不到他的影子,终于在中秋前一天,看门的宝春儿跑回来说,他发现了大少爷的踪迹,可是在哪发现的,他却支支吾吾,最后架不住顾沁文一顿削打,招了出来:“我说我说,大少爷在扬花尘!”
扬花尘是个什么地方,在座众人心知肚明,顾沁文虽然不是很懂,也晓得那不是好鸟去的林子,当即鄙夷地撇了撇嘴;顾锦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抓抓头,目光无意中落到邱若蘅灰白的脸上,马上关切地问:“大嫂怎么了?”
邱若蘅神不守舍地摇头,惴惴别开眼,顾沁文一掌击在桌面,豪迈嚷道:“岂有此理!哥,随我杀到那鸡窝里去,把他揪出来暴揍一顿!”她一激动抬手打翻了自己的茶碗,顾锦书还没出声,阮春临训斥道:“胡闹!”她和颜悦色对邱若蘅说:“若蘅,放心,我给你做主,这就让人把他绑回来!”
“老夫人、我——”容不得邱若蘅置喙,阮春临气势逼人地一挥杖,家中壮仆倾巢出动,扑向扬花尘,不一会儿,就将宿醉的顾凌章毫无悬念地架了回来。
一见他邱若蘅的心便揪了起来,这般形容枯槁,面色青中泛白,她急忙去搀扶他,口中低声轻唤:“相公,你醒下,是我,是若蘅啊。”
顾凌章摇来晃去的身子一顿,双眼撑开一条缝看了看她,勃然大怒,一用力将她推到一边,吼道:“贱人,谁是你相公!”
其余人先是一惊,阮春临、顾沁文的脸上微现愠色,顾锦书和顾齐宣则一个更加吃惊,一个摇头轻叹。
邱若蘅在众人目光中,再近前些去说:“相公,你醉了,我们回房里,让我伺候你休息吧?”
她看着顾凌章的手臂,犹豫一下,还是伸了过去,刚碰到衣料,他抬脚把她踹在地上,说:“别碰我!恶心的东西,你以为你是谁?让你伺候我?我宁愿留在扬花尘!”
顾锦书惊愕地瞪大眼,脱口而出:“大哥!”他是真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的所见所闻。
“你也给我闭嘴!谁是你大哥?你们这对狗男女,我跟你们没有关系!”顾凌章兀自大叫,吓得其他人噤若寒蝉。
“大哥,你这是……疯啦?酒喝多了会这样吗?”顾锦书不可思议地伸出手去想要摸顾凌章的头,阮春临忍无可忍,快他一步端起桌上茶碗,一杯冷茶泼在顾凌章脸上。
茶水顺着他头发滴滴答答,在襟前洇湿一片,茶叶挂在眉弓鼻梁上,十分狼狈,顾凌章又一阵笑,道:“泼的好。”
“大哥确是疯了!”顾锦书斩钉截铁道。
“顾凌章,你给我仔细听着!”阮春临声色疾厉、一字一句道,“若蘅她自进了顾家的门,一直恪守妇道,同这家中的每个人相处融洽,对你更是上心伺候着,能娶到这样的媳妇,你还有哪里不满?是,我知道,在这门婚事之前,若蘅对锦书确有钦慕之心,但那是之前,老婆子我这双眼睛还没瞎,看得出来他们两个清清白白,对得起天地对得起你!你这狼心狗肺的死东西!知不知道你这样说,是会毁了锦书前程,更可能害得若蘅无端端丢了性命的?”
顾凌章面无表情听着这番话,唇角挂一抹冷笑,邱若蘅噗通跪在地上,磕着头道:“老夫人息怒,不是相公的错,是妾——”
她突然哑了一样空张着嘴,眼中悲惧交加地看过厅中每一个人,最后望着顾凌章,嘴唇动了动,伏□去,泣道:“是妾对不住相公,前些日子,小叔遭人陷害入狱……”
顾凌章一颤,猛地打断她:“住嘴!”他抓起邱若蘅,死死盯着她,有那么一瞬,邱若蘅似乎从他怒火炽涨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万念俱灰的绝望,他冷冷道,“你还真是心疼他,去长宁寺为他祈福求签还不够,还熬了几夜绣出一件百蝶夜穿花,拿着它去求陈总兵的夫人,你们若真是清清白白,你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邱若蘅一惊,继而一怔。
厅里静了静,众人都面露异色,各自揣测。半晌,顾沁文惭然道:“原来哥的事情,大嫂也出了力呀!对不起大嫂,沁文以后再也不背地骂你了。”
阮春临心下大慰,自己果然是没有看走眼,多么贴心又知道疼人的重孙媳妇,偏偏可惜是嫁给了顾凌章!如果当初顾锦书没让邱芷蕙迷得神魂颠倒肯听劝,现在在她眼前的就是一对郎情妾意的璧人!哎,孽缘!她的天作之合,没了。
顾锦书更是感激连连,一个劲道谢。
只有邱若蘅愕然凝视着顾凌章,一双眼似乎在问他,为什么。
他嫌恶地甩开她,神情冷漠,邱若蘅踉跄着站稳,忍不住又去看他,他却再不愿意与她有半点目光的交对。邱若蘅忽然明白过来,他对自己,以及对这个家,恐怕已是恨到了极点,所以,连解释都省了。
阮春临点出两个护院来,勒令他们把顾凌章看紧了,一旦他再去扬花尘鬼混,立刻回来禀报;其余人或苦口婆心、或威逼利诱地劝他珍惜眼前人,别胡思乱想。顾凌章不理不睬,他虽然没有再流连烟花之地,却也不肯回家,除了商铺、盐会、酒家以外,剩下就是泡在工坊里作图,没日没夜地监督工匠们赶制宁王交代下来的任务——那块乌金楠木寿屏。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一眨眼过去了半个多月,重阳节至,邱若蘅带着暖儿、银秀在厨房里收拾刚采摘下来的新鲜菊花花瓣,打算做糕给阮春临下酒。
顾凌章不在的这些日子,她倒也不曾得闲下来,阮春临喜欢找她聊天,而内容都是与顾锦书这个让她得意的曾孙有关;顾沁文喜欢找她一起瞎逛,一逛起来就没完没了,成箱成车的玩意往家里搬,女孩儿家,你说喜欢个首饰衣裳也就罢了,虽然首饰衣裳顾沁文也爱,但她更爱那些稀奇古怪、或是单纯能让她发泄的东西,比方说,山里长的大蘑菇,就因为大得跟油伞一样,她花了二两银子买下,高兴地举着走来走去;又比方说,一块破玉石,就因为看着像顾凌章的侧面——邱若蘅觉得一点也不像,可顾沁文非要说这能让她联想到那个守财奴——本打算花五两银子买下,因为遇到一个跟她一样无聊的千金小姐,俩人争着争着就抬到了二十两,二十两啊!许多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更离谱的是她得手后掂了掂,狞笑道:“短命鬼,这就是你!你去吃湖底泥!”就命家仆将那玉石高高抛起扔进了湖底,看得卖主目瞪口呆,顾三小姐的恶名又一次传遍扬州各处旮旯。
顾沁文以为邱若蘅和她一样讨厌着顾凌章,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一起致力于反抗顾凌章的盟友,她们姑嫂二人,加上太奶奶,拧成一股绳,不遗余力地打击守财奴短命鬼,多美好理想的生活!可是她很快发现,每当她孜孜不倦地抨击着顾凌章时,邱若蘅总是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不反驳,可也不帮腔,让顾沁文很没成就感,几次下来顾沁文忍不住想,要是邱若蘅的个性像邱芷蕙那么呛就好了——邱芷蕙好像也不喜欢顾凌章?
重阳这日清晨,全家人在佛堂陪阮春临一起吃素,顾凌章照例不在,正当其乐融融之际,顾锦书开始不和谐了,他问邱若蘅道:“大嫂,大哥二十岁生辰就快到了,你说,我准备点什么好呢?”
他对面三个女人都是一怔,阮春临率先愠道:“提他做什么,败兴!”顾沁文眼珠骨碌碌一转,击掌同时口没遮拦一番:“对了,我怎么忘了这一茬,下次短命鬼再惹我,我就买个小人回来,把他生辰八字刻上去钉!”
邱若蘅恍惚了一瞬,低声问顾锦书:“相公的生辰,是哪一天?”
顾锦书道:“就在这个月,十八。”他又很兴奋地问阮春临,“太奶奶,我听学广说,二十要行冠礼,是不是很热闹?好不好玩啊?”
邱若蘅的思绪缩回了自己的壳里,对了,二十岁,这对顾凌章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一天,及冠,取字。正式成人。
阮春临重重哼道:“有什么好玩的。”她想了想,露出头疼的表情,又叹道:“就算帮他筹备得妥妥当当,他也未必然领情,说不定连面都不露,我这把年纪了,何必苦操心,自讨没趣!要办,你们办!我不管了!”
顾锦书“哦”一声,兴高采烈地同邱若蘅商量,而顾沁文因为有热闹可凑,自然不会反对,至于现场是帮忙还是帮倒忙,那真的就要看三小姐心情了。
这些事情,远在工房里的顾凌章全然不觉。
他反反复复研究着图样,改了又改,其间给朱冠亭看过几次,大约第三次朱冠亭就已经挑不出毛病了,他却还不满意,嫌哪里不够细致似的,又改了几稿,朱冠亭笑道:“我这算是找对人了。”天子性情顽劣,不喜寻常事物,屏风若是合他眼缘,一步登天亦非不能。朱冠亭只当顾凌章醉心仕途,觉得很正常,所以除了时不时催问一下进度之外,一切由他。
顾凌章在琴棋书画方面的天赋,全然承自母亲冯小屏,有过之无不及。他也不喜教条桎梏,不论作诗作画,填词造曲,总是另辟蹊径,自成一格。可惜,扬州的文人圈子唾弃他攀附权贵,商贾圈又将他归为朝廷的爪牙,敬而远之;至于官场,朱冠亭思忖片刻,觉得顾凌章若是真的卯足了心思混,所得绝非仅此而已。他承认有点看不透这个年轻人,不知道他究竟追求的是什么,明明有才情,亦有手段,却在哪里都是个不容于世的异类。
夜渐深了,工匠们都已经歇下,顾凌章聚精会神描着隔层上的镂花,烛豆轻跳,笔头长长的影子在纸上晃颤,他停下来,等它们重归安静,才又揉了揉手腕,续上方才那一笔断处。
天色泛起了鱼肚白时,他终于觉得乏了,手背按在唇上想打呵欠,却吸气过深,喉咙刺痒,一阵猛咳,他担心喷到图纸上,忙用袖子掩住,搁笔转过身去,倒了一杯茶,先润一润嗓,待不适感消除些许后,再一气灌下。而后就手持杯子,顺势发呆。
窗子叩叩响了两声,顾凌章狐疑地投去一瞥,估计是风大,没当回事,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