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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个马文才-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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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雪是那么的大呵……
连车的轮子都陷进雪堆里推不动,贾常玉搂着已经烧得有些糊涂的我下车自己走,我被他捂在怀里,浑身发着抖,很多次都想睡了过去,他却一直在我耳边唠叨,说我娘,说他,说我出生的故事,说我不能死,说他只剩下我了……
或许可以说是我命不该绝,或者又可以说是贾常玉在佛前跪一夜让佛祖真的怜惜我们这对“父女”,但是……无论原因如何,在我自那夜奇迹般的慢慢自己退了烧后,便再也忘不掉自己被贾常玉的眼泪沾湿了半边的衣衫,还有那个我之前一直不情不愿称之为爹的人……双膝冻成冰条似地抱着我在佛前跪了那一夜。
在他被困洛阳,不知有何遭遇的时候,我这个被他紧紧相护十多年的女儿倘若还顾着儿女情长、苟且偷生的话,我想连我自己也会一辈子不能原谅自己的。
想到此,我猛然抬头对上马文才的目光,往后倒退了一步,道:“你懂什么?就凭数个月的相处就能有什么至深的情谊么?我和司马祈十年纠缠,难道你能比我还清楚么?这普天之下,现在就是司马家当权!他都给不了我,你以为你给得了我什么!?以前是我傻,但是现在现实摆在眼前,你……马文才,对我而言,毫无用处……你爹区区一个杭州太守,摆到洛阳长安去,连只狗都不如的四品小官,你以为即便我信你,你又能做些什么?”
我绝对不能连累你,马文才,你走吧,帮我照顾吉祥……
倘若我回洛阳能替贾常玉找到一线生机,那么也该是我还给司马祈的,我给不了他一颗真心,那么我就用一辈子的相守还给他。
倘若不行,那么……也是我的命。
至于你……
我的愿望不多,只愿你能活着……便够了。
马文才听了我的话,却反而一笑,不知是怒极还是真的不介意,他伸手拂了拂我因为急促讲话而黏上唇边的一缕发,然后开口道:“你就是这么想的么?”
我手一甩,大力拍开他的手,瞪着他道:“对,我就是这么想的!即便是前些日子,就算我要和你在一起,也要靠的是我们贾氏一族!你?你能有什么用?除了给那几口薄田些许商铺,还有什么用?皇权之下,你就如一只蝼蚁般不堪一击。天下太平时,我逃婚出来,一时新鲜而喜欢你,但是现在天下动荡,是个女人都知道自己应该选谁,你问问自己,你和司马祈,凭什么我要选你?你不知道吧……从我知道贾南风被诛杀的那刻起,我才知道我以前原来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你,你知道玩物么?就是新鲜时很喜欢,但是必要时候可以随手丢掉的物什,你,之于我……就是玩物。”
走吧,走吧……
别在站在我面前了,别逼我说出更多残忍的话……
心很痛,我却要把腰脊挺直了,嘴角的那丝冷笑不知是笑给自己看,是笑给如此安排命运的上苍看的……
马文才别开脸,侧脸的角度让他的下巴显得更尖削了,这短短几天,原来连他也消瘦了许多……
终究还是烦恼三千,抹不掉,挥不去,即便是我和他都不提,我们两个人也都是心知肚明。
他叹了口气,忽然转头看着我,就这么笑了笑,眼睛笑得弯了起来,好看的唇开开合合,我耳中轰鸣,然而却听得很真切。
“那既然如此,我这个连狗也不如的四品小官的儿子,哦,不,只能当玩物的儿子,便先走一步了……”
终于……肯走了么……
我嘴角那抹讽刺自嘲的笑意加深,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看着他转身离去,长长的发在他转身时被月光折射出来的光晕出淡淡的光华,单衣雪白素洁,随着风轻轻拂动。
就这样,他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我的眼中,这时候,我唇畔那笑已经止不住了,我开始哈哈大笑,笑得浑身颤抖,笑得用冰冷的双手捂着生痛的眼睛……
过了不知多久,那笑才停了下来,我揉了揉笑得通红的眼睛,把肩头的包袱往上了啦,扭头继续往下赶路。
仿佛刚才那场痛彻心扉的对话不曾发生,仿佛那场得心尖生痛的大笑不曾有过,夜风很凉,背上却是汗湿的,然而我却没有流泪。
一滴也没有。
……
就这么一路走着,之前曾经惧怕过的深山老林,就在我有些恍惚中一走走到了底,天已微亮,山鸡的鸣叫声不绝传来,我却仿佛不会停般一直不曾歇息。
走远点,只要走远了,看不见了,便不会想起了。
只要我走远一分,他就安好一分……
在脚底终于踩到了真正的平地时,天已很亮了,虽然还没有日出,但视物已经非常清晰,漫天都是粉红浅紫交错如胧纱般的晨霞,云层很薄,有着温软的光线晕染而出,仿佛下一秒太阳便会破云而出……
下山后会经过一条小河,河上有一条小桥,叫回溯。
我和吉祥来的时候,吉祥还问过我这个桥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意思。
那时候的我还笑着说这条不足十米长的小桥居然起了个这么悠远宁致的名字,也随口应答吉祥,回溯,就是前路不通了,然后再倒回去的方法。
然而现在,我却真的觉得这个名字是取得多么让人想仰天一笑,回溯回溯,为何回溯,何必回溯……然而却终须回溯。
一直垂头盯着自己的鞋面走路,白色的鞋面在吉祥月余前缝制好的时候,还是干净得很,现在缺沾满黄土,一股子仆仆风尘的味道。
我明明没有走很多路,却有种自己走了很远很远的感觉,仿佛怎么都走不到头,很累,却不得不坚持走下去。前方没有光明,就连那些未知的前路都是那么让人压抑,喘不过起来。
终于,听见了潺潺河水声,在清晨,听着这种清脆的声音还是让人心里舒服些的,我低着头,一直走到河边,蹲了下来,捧了把水泼到自己脸上。
还没有被太阳照射过的河水很清凉,隐隐还有股清新的青草香,洗过脸,我觉得舒服了许多,河水缓缓流过,能映出我的脸,虽然不甚清晰,然而还是能看出来我的疲惫,还有那张木然的脸。
我轻叹一口气,站了起身,这时,阳光破云而出,道道柔和的金光慢慢洒向大地。
我刚扭头,猛然一怔忡,看着桥上立着的身影,无法置信般地瞪大眼睛。
他就这么一身白衣,笼罩在朝霞的光晕中,整个身影变得很浅很浅,然而却有种温暖的光华。
他朝我伸出手,我仿佛不由自主地绕过桥边刻着“回溯”二字的石碑,直直往前走了两步,然而又在他前面隔了两三步之遥时停了下来。
一个晚上没有落下的泪还是从夺眶而出,热热的熨过双颊,一滴又一滴,仿佛不会停止,眼睛已经被泪水朦胧了,看不清眼前人的脸。
然而我却知道他笑了,笑着越走越近,然后把我拥入怀中。
“别以为用你那小招数就能把我赶走,我告诉你,想骗我,你还差得远……更何况,就算是真的,我这个四品小官的儿子就是这么恬不知耻地赖着你,你又能拿我怎样?你若要和那司马祈再有什么纠葛,我就去告诉他,我们早就有了一腿□,拆散你们,你要跟着你爹一起去砍头,我就偷偷蒙个黑布劫法场去,贾氏一门成百上千人要处砍,弄个乱糟糟的局面,跑掉一两个也不是个怪事嘛……我这个玩物儿是没什么本事啊,也没什么权势,但是还是很灵活,懂的随机应变的……所以……”
肩膀被抓着,他把我和他的距离稍稍拉开,接着便丝帕柔软的触感,开始拭我的泪,但是眼泪仿佛流不尽般一直涌出来,我终究还是定力不够的,一夜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几句话轻轻易易就能把我先前的所有话给推翻。
其实我还是自私的,打自他半夜时转身走的时候,我便一直纠结,一路都在纠结,却不知道自己纠结的是什么,是离去的不舍,还是对前路的担忧?
在看到他的一刻,我却知道,都不是,我纠结的其实就是那么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他没有拉着我,没有跟着我,就这么潇潇洒洒地一个转身走了。
这个结果让我很不爽,虽然这明明就是我的本意,但是我还是觉得受伤了,他怎么可以没有跟来,我喜欢的马狐狸应该跟来的,应该厚着一张雷打不动的脸皮死跟着我,和我说,我也要跟你走,无论去哪里。
所以,在刚刚他出现的一刹那,我吊了一夜难受到极点的心仿佛被一下子放了下来,狠狠地砸在地上,很痛却很轻松。
他的那些话明明就很没说服力,甚至有些哄小孩的意思,但是我却真的觉得安心,扯着他的袖子,我开始嚎啕大哭,像个小孩子一般。
就在这么一个清晨,一条小河上的一条名叫回溯的小桥上,我张大了嘴巴,哭得眼泪鼻涕都黏糊了整张脸,他的帕子给我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帕子都湿掉了,我才看着那红通通圆得可爱的太阳忽然咧嘴一笑。
随便用自己的袖子在鼻子上抹了把,我抡起拳头就狠狠捶了马狐狸的胸膛一下,听见他夸张地哀叫声,才带着浓重的鼻音哼了一声,还哼出不少鼻涕花儿,然后揪着他的领子恶狠狠地道:“路是你自己选的,姑奶奶给过你机会跑的,但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既然如此,从今以后你就是姑奶奶我的人了!听到没有!”
马狐狸眼睛一眯,耸了耸鼻子,拽着自己袖子又帮我抹了把鼻子,才笑道道:“知道了知道了,霸道精……”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不容易拼文拼来的几千字啊……一发了。。。就没了。。。。好不容易捂在怀里都没捂热。。。fhlze_116
乃们这批不厚道的霸王。。。。
上一章居然才那么几个留言。。。。。
人家伤心欲绝到连泪都哭干了。。。。。
临近洛阳
沿路南下,初时只觉城内的男人少了些,客栈的吃食差了些,但是我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刻,加之心里惶然,自然胃口不好,而且所到之处都是匆匆而过,并没有多注意。
但是越是南下越发现情况的严峻,到了河南境内,慢慢地接近洛阳城,本应富庶的村庄却是民不聊生。直到到了洛阳城外的小村落
田无人耕,瘦牛零落游散在干涸的田边,初秋本应能看见的一派丰收气象完全不见踪迹,禾田仿如蝗虫过境般被破坏得七零八落。甚至黄昏时分,炊烟亦不见显,广袤大地仿佛直接越过了秋收的金黄而直接陷入了无尽的萧索中,秋风起,本应只是微凉的空气在这略显凄凉的景象中生生又冷了几分似的。
田间只能偶尔看见妇孺小儿出来采摘一些挨着屋子种的蔬菜,一见了人便好像被惊扰了般连忙跑进屋内。
我数度想上前询问,无一不是这种情况,试了几次之后便也再不尝试,见了人也只是远远绕开了免得惊扰了她们。
从洛阳到曲阜的道路,当时的我花了足足二十几日,但是觉得时间过得那么的快。
从曲阜回洛阳,我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外,都在赶路,从日出到日落,再从日落到日出。却总是觉得洛阳很远,仿佛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到。一路而来,客栈的都客人很少,但是马文才都坚持和我共住一房。从初时还会笑闹争持一番,到了后来,随着越来越接近洛阳,我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任凭他怎么安排,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合眼,我都乖乖地没有再有异议过。
一切都无所谓了,我不纠结了,只要快,快点回去,快点见到贾常玉。
失眠了几天,虽睡眠不足,但是由于精神紧绷,倒是比平日看起来精神头儿还要足。
早上马文才一叫起床,我就立马睁开眼睛往床下蹦;吃饭时间马文才屁股还没坐稳,我已经拿起馒头张嘴就咬,马文才一说吃完饭了可以起程了,我便风也似地跑到马槽牵马。
我很急,这太明显了,而且我也没打算瞒他。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惴惴不安和迫切希望自己早点回到洛阳的心思,不为其他原因,只是因为我前所未有的感觉到惶恐。
西晋的皇室内部关系非常混乱,贾南风已死,贾氏一门没有立刻被全部处斩已经出乎我意料。秋后处斩,那究竟是蕴含了其他别的什么阴谋的决定,抑或是一个随时会变更的命令,我摸不准。然而正因如此,我便更担心,更急,我心下最怕的就是这事在我还在返回途中生变,回去洛阳后,我没有勇气面对或许回到洛阳后只能看见贾常玉的一块墓碑。
更何况,罪人之身,或许连碑也无法留……他生我、育我、护我,我这身体发肤无不是授之于他,如果这点孝道都无法尽,我想我会愧疚一辈子。
每当想到这些的时候,我心内便是越发的急。急得心里犹如一直有猫爪子在挠,不是轻痒不知疼痛的,而是被挠得生痛却不见血流的。
因为心思一直在担心别的,所以我和马文才同塌而眠时也只是刚开始的时候有点戒备和僵硬,到后来,他完全没有任何其他越界的举动,我便也再没把注意力放到这事情上了。比起其他,这只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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