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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颂文安。
江锦薇 鞠启”
余庆元见落款日期是三日之前,只觉此时已经无法言语。锦薇的心意,她的敏锐,她对人的善意,她曾经的热情和生机,她的不幸,都像巨石一样重重的压在余庆元的心上,像是要将她碾碎。江锦衡细细的看她,用手为她擦泪,泪擦了又落,怎么也擦不干净,他干脆将她的头压向自己的胸口,让那泪水的凉意一直渗到自己心里去。
“庆元,你告诉我,你果然是女子吗?”江锦衡小心翼翼的说。
余庆元知他已读过锦薇的信,点点头,从他的挟制中挣脱出来,自己擦干了泪水,一字一句的说道:“同为女子,我情同锦薇薄命,亦至敬爱她德行。我同她虽缘尽至此,若有幸看顾她的遗孤,庆元定不负所托。”
“断不会走到那一步的!”江锦衡见她亲口承认,想去握她的手,又觉得不妥,慢慢缩了回来。“我若在一天,必不拖累你。庆元,连你我之间也要你死我活了吗?是晋王他拿这个来要挟你?我帮你想办法。他如今风头也不比往常了!”
余庆元摇头:“此时你切莫再为我劳心,我能苟活至今,自有我的手段机缘。你若真为我好,也为锦薇的女儿好,就万万保住自己吧。”
江锦衡只觉心头苦涩难言:“是了,是我糊涂了,锦薇正是看准了,你我分居两营,最后总得保全一方。只是想来我今后不是与你相争,便是给你添麻烦罢了。”
他鼓起勇气,终于又握住余庆元的手继续说道:“庆元,为何我身边至亲的女子都这样命苦?我此刻竟是无法想象你吃了多少苦!”
余庆元手上用力:“女子也好,男子也好,我始终是我罢了。你只仍当我是知己,不用‘女子’二字将我定论,便没那么苦。”
江锦衡闻言,一时心头涌上百般滋味,再说不出话来,二人默默对坐片刻,他便起身告辞。余庆元送他到门口,再返回家中,只觉得无心去衙门,一人呆坐在院子里就是一整天。时令已经是初夏,傍晚时她猛的抬头,才发现墙头那半月前还开得满树的西府海棠,如今已全不见踪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虐了……请尽情鞭挞指责作者吧……作者得有多抖M才写死最喜欢的角色啊……
我现在特别理解重生爽文,这种给自己的人物都找不到生路的感觉真憋屈。
、缘劫
第二日余庆元还是去了衙门,告了头一天的病假,强压住从胃直冲眼底、时不时涌上来的情绪,安安静静的坐着写公函、看书、编书。江杨两家的纠葛因是臣子内眷家事,翰林院里并无人提起,她感到庆幸,又为一个花样女子全无声息的湮灭而悲哀。往日她只将“安身立命”当作普通一词来说用,直至如今才品出这四字之重,重过太多箴言哲理。她枉存于此世十九年,只仍隐隐将那现代的“个人奋斗”当作理所当然,却不知如卸了重重伪装,身不由己之处甚多,可依托之处本是薄而又薄。锦薇之死,令她物伤其类,最是摧心,个中滋味,竟难以言表。
她如今最感谢蔺程在考绩之后与她的一席谈。若非被强行点破,她恐怕还在避世和不甘的两极间徘徊不得自拔。如今她越知自己浅薄,越能耐得住性子,否则此时痛楚加以浮躁,她也怕自己死撑不住。
她早该想到本是女子对女子的洞察力最佳,在有潜在危险时会下意识护胸这种女性才有的小动作,男人并无从知晓体会。被江锦衡得知自己身份,她不是不怕。虽然不信江锦衡会有意出卖,但毕竟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重危险。她只能当这是偿了江锦衡引她为知己,她却不能坦诚相待的情,也不恼他看了信,毕竟他有权得知嫡亲姐姐的唯一遗愿。只可惜这又一个得知她真相的人,也是全不能知无不言的。
就这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一日从衙门回家,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路上行人寥寥,余庆元打着把纸伞往家赶,也被淋了个半湿。一辆马车停在她身边,溅了她一身水,还正将她堵在拐角。她刚刚抬眼要看,就被人掩住口鼻,硬拉上车。在车上,她的口中被塞了团布,头上蒙了口袋,手脚被牢牢的捆了。对方既不说话,也无动作,她无声的挣扎了一会儿,见劳而无功,也便不动了。
她静静坐在车中,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心中却翻滚了无数个来回。在京中敢于抢绑翰林的,定然权势非凡,她所识的无非蔺程和晋王两人。但他们若想与她说话,或要她的命,又完全不必费这些周章。这不熟识的有权有势的人绑她,近日怕是凶多吉少了。余庆元难免有些怕,又好奇幕后主使这样做到底所为何事,马车并未驶出多远,她却觉得那段路似无尽头一般。
马车停下,便有人引她下车。余庆元感觉自己往前步行了一段,跨了几个门槛,穿了几条穿堂,接着眼前一亮,就有人为她摘下了布袋,又帮她除了口中障碍,割断绳子。来人二十四五年纪,着锦衣,身姿精干,也不说话,对她作了个“请”的手势。
余庆元环顾四周,空间大而破败,墙上有个神龛,供了尊佛像,隐隐能闻到香火的烟气,看着像是没落的大户人家自设的佛堂。她见那人手指着一扇木门,就推开走了进去,只见其后是一间精致舒适得多了的密室。还没等她细瞧,只见从尊黄花梨屏风后面绕出一人,竟是她认识的。
“余状元,得罪了。”静乐公主对她浅浅一福,又指向一把椅子道。“请坐吧。茶是我差人刚沏的,你只管自己倒来喝。”
余庆元见是公主,心下稍安,可也不敢放松警惕,谁知道这些天家儿女每个都安的什么心肠呢?于是她先拜了拜,才落座,也不喝茶,只沉默的盯着公主的裙角。
“余状元想是怪我这样将你绑来了。你莫担心,我本无恶意,只是想找你谈谈,可并没有旁的得见外臣的机会,就只得如此了。”
余庆元细想也对,连皇帝办活动公主都要女扮男装,不办活动的话,静乐确实没什么机会见到外人。只是她这手段也太惊人了,难道以前她想见江锦衡也这样绑人?
“微臣岂敢怪罪公主。”她不能说真心话,就在嘴上客套。
公主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从前我见锦衡不需费这许多力气的,他总和太子哥哥在一处,我去东宫瞧我嫂嫂便好。如今谁与谁都远了,我要与人说话竟也要用绑了。你莫怕,我不是绑你来做驸马的,只问两句话。”
余庆元这几日都阴阴沉沉,听公主这番话,倒被逗乐了,转念一想,要问的必与江锦衡有关,又高兴不起来,只答道:“殿下只管问,微臣能说的,定不相瞒。”
“锦衡家里的事,你想必听说了。”静乐公主见她脸色,就猜出她已知自己要问什么。
余庆元点点头:“锦衡同我讲过。”
“他可还安好?”静乐公主攥紧一双粉拳,不错眼的看着余庆元的脸。
“心中悲愤。”余庆元黯然道。
“我竟帮不上他分毫,只会为他凭添烦恼。”静乐公主嘴角挂着自嘲,眼中落下泪来。
“殿下此话也不对。”余庆元还是为自己倒了杯茶。“此时怕是世上无人助得了他分毫,正如本无人能助你我,各人的境遇里总有些是自己的功课,早晚要自己做的。”
静乐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难怪三哥哥和锦衡他们一个两个都同你要好,你确实是个会说话的。”
“微臣不怕得罪人而已。”她说的是实话。
“那你呢?你为别人开解,谁为你开解?”静乐望着她的眼神分外明朗锐利。
“这里半个良师,那里半个益友罢了。”余庆元感激静乐的问题,从穿越开始,她不记得有人这样关心过她。
“你可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又会如何?”静乐心有所感,继续问道。
“那怕是就不敢随意得罪人了吧?”余庆元苦笑道。
静乐公主也笑了:“我爱听你说话,以后还找你说话如何?”
余庆元也觉得和静乐公主说话很好,只是她“找”人的方式实在吃不消,就显得面有难色。
静乐公主红了脸,小声说:“往后必不再绑你了,等下送你出去,你必认得此处,我差人送信请你,你见‘明涴’之名便知是我了。”
余庆元点头应了她,就要告辞,静乐想了想,又将她叫住:“你不嫌我不懂事,就把那为难的事情也和我说罢,我不懂开解人,只听着也是好的。还有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定当也帮的。”
余庆元感激的一揖到底:“微臣谢过殿下。”她站直之后想想又说:“殿下的心意微臣领受了,然而只愿今后不得碰见非要殿下帮忙不可的事才好。”
静乐掩口一笑,对她颔首告辞,余庆元也就走了出去。先前那个侍卫果然没有再绑她,只带她出了大门,余庆元再四下一看,先前的马车果然没走太远,她此时身在西城报国寺附近,刚才的所在,从外面看来只是座寻常闲置的宅院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软妹快到怪阿姨碗里来!
另外被锦薇发现身份是借了个犯罪剧的梗,说的是女性对迎面而来的威胁都是下意识先护胸,我体会了一下,好像还真是。更极端的例子就是男足和女足任意球人墙间的区别了。
、地动
六月里的一天,钦天监里的那台地动仪突然有动静了,朝西南的那只蟾蜍嘴里的珠子掉了下来,监正大人不敢怠慢,马上朝上面递了折子。翰林院也得了消息,文人中颇有些看不起这种机械奇巧的倾向,就有人不屑一顾。余庆元心里也对古人在这方面的科技水平没底,但又想横竖这地动仪是遥感地震而不是预测地震的,准不准总会有结果的。
又等了半月,一匹快马从宣武门进了京城,带来了理县大地震的消息。
随后各种新闻就多了起来,翰林院里每天都议论纷纷,余庆元这次心安理得的加入了打探和讨论的行列,只是那些说法越听越令人担忧不已。
同僚中有位官阶较高的储学士,因平日就负责天文地质一类的学问典籍,所以是地震消息的集散地,有一日,徐景见大家都无心当差,只一个劲的打听,干脆将大家集了起来,让储学士给大家做舆情通报。
储学士面色青白,五缕美髯,文人风骨,是个典型的翰林学士,他对来听讲的同僚点头示意,捻了捻胡须,清了清嗓子道:“理县地动,百姓涂炭,山河变色,此间伤亡,尚未有确数,估量应在五万左右。”
余庆元被这个数字震惊了,身边的同僚也是议论纷纷。理县这样的偏远地区,统共才有三十万人口,五万足以让整个地区一蹶不振了。
储学士也面色凝重,叹了口气:“理县原有条河叫浑水河,水色青黄,其中甚多泥沙。传闻在地动时,河水澄清,井水沸溢。地动伴有飓风,令日月无光,鸟兽齐鸣,房屋倾颓。又有火起数处,地裂丈余,许多人口头畜,侥幸躲过垣压,却丧身火海,或落入深渊了。”
储学士这番描述绘声绘色,虽然这种地狱末世般的图景并未亲眼见到过,他的话还是令在座的人都纷纷冷气倒抽,心中惶惶。
“逝者如此,生者更受磨难惊溃。且不说那些营救不及,与断壁之下耗竭丧身之人,那些保得一时周全的民众,如今也恐难躲过大灾后尸毒瘟疫。更不要说那些鸡鸣狗盗、流民作乱、趁火打劫之类的可鄙之事了!”储学士说到此处,捶胸叹气,伤痛之情溢于言表,满室也尽是唏嘘之声。
吕修撰战战兢兢的问道:“理县闭塞,消息流转不利,下官听说这第一时间赶去救援的,居然是棺材铺的老板,不知此事可当真?”
储学士板了脸:“市井传言,不足为信,只是地方救援不周、力所不至之处,想必也是有的。此次地动,不管是民房还是官府,都难逃灾祸。地方官吏,虽已尽力将消息向上禀报,但银钱物资短缺所致的失措,确非一人一府之责。”
这时徐景在一边插言道:“吕修撰问到救援之事,其心可嘉,这也正是老夫要与诸位商议的。内阁正组织拟定救灾章程,在老夫的折子乘给圣上之前,必定要听听诸位意见的。”
虽是纸上谈兵,但诸翰林闻此提议,无不跃跃欲试。有爱讲“仁”的,就提出要官府事必躬亲安抚民心,祭天占卜之类必不可少。有爱讲“法”的,指出务必要军队入驻,稳定局势。有务实讲“财政”的,帮着想从哪儿折腾出救灾的款项来。大家讲,徐景就在一边点头记录。余庆元仔细听着,也不说话,只在心里盘算。这年月到理县就是正常走也要一月有余,实在是天高皇帝远,要是人事上不利,且不说第一时间的救援已经晚得不能再晚,怕是今后几年间,理县的百姓还有得受难。
大家各抒己见,转眼就到了下朝的时间。徐景教人都散了,诸位翰林还是面色凝重,三三两两的议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