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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各抒己见,转眼就到了下朝的时间。徐景教人都散了,诸位翰林还是面色凝重,三三两两的议论着。余庆元又听了一会儿,才离开鸿胪寺,心情也十分沉重。理县还未从前两年的大旱中恢复元气,如今又遭此重创,加之如今国库不甚充裕,朝堂动荡,理县的前景实在不容乐观。
又过了两日,余庆元休沐,见夏日天气甚佳,就穿了身最朴素不过的便服出门闲逛散心。行到北海,心里爱那蓝天红墙,绿树成荫,便在近前一家茶楼坐下。一壶茶,几碟点心,她心中十分受用。回首近来心境,只记得心焦流泪,她纵使再善于苦中作乐,也总有力竭之感。难得有这样全然留给自己的放松时刻,比终日无所事事的感觉,却要妙得多了。于是她想那“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诗果然写的最是贴切不过,没有忙乱对比,怎知宁静的好处。
一壶茶下肚,她正想走去湖边逛逛,身边的桌子却来了几个人,看样子有的是读过点书的秀才,有的是有些薄产的生意人,谈吐虽不风雅,也不粗鄙,口中聊的正是那理县地震之事。余庆元好奇,就喊伙计添了热水,坐着继续听下去。
她只听其中一个貌似最德高望重的中年人道:“理县这次灾,来得可蹊跷,先旱后震,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书生模样的人附和道:“兄台所言甚是,在下对此事倒也听到过些传闻的。”
领头的中年人忙问:“你们读书人,自然有些官府内道来的消息,快说与愚兄听听!”周围众人也连连催促。
书生得意的清了清嗓子,用那戏剧性强但音量并不小的调调说道:“都说是这理县大灾必然是苍天迁怒了,一说是之前太傅治旱引水,动了龙脉。二呢……”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等吊足了周围人的胃口,才继续讲道:“二来就是那皇帝家相残的内斗,触怒了老天。现在有一个说法,正是‘祸起西南’了。”
众人听了这样奇情的演绎,纷纷乍舌,只求着那书生多说一些,书生只摇头喝茶,摆手不再多讲,只摆出了怕祸从口出,再不吐露半分的姿态。
余庆元在一边听得满心冷笑,又浑身冷汗。跟蔺程有关的那个说法,指名道姓。而晋地又正在西南,第二个说法正是直指晋王。这样的流言,必是别有用心之人拿天灾做筏子,将时事加以利用,为自己的目的服务。这样的人,除了太子,实在想不到第二个。她心想晋王对这位太子的评价还算客气,只道是他并无励精图治、强国富民的雄心,只走那传统笼络人心、巩固君权的路线。如今在余庆元看来,此人的手段竟全是不入流的,只是在这种见不得人的争斗中,怕正是这样不入流的杀伤手段才最有效。
作者有话要说:真正的历史上,明朝的自然灾害确实多,也有两次有名的地震,每次其中的故事和引发的后果都很耐人寻味。这里化用了一点史实资料,眼尖的想必能猜出来点儿之后走向。
、贬官
不光是徐景,凡是内阁成员和在参政时能说得上话的当朝大员,都为理县一事上了折子,从传闻中看,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观点,也多少夹带了些自己的私货。这一批折子皇帝还没来得及批复,以江阁老为首的一群太子派的朝臣就紧接着参了蔺程一本。虽然详情也不得而知,但大意就是指责蔺程之前对旱灾的治理“逆天而为”,且消耗甚多,搞得整个西南省如今都没有余粮余力赈灾。
这一本参得不合情理之处太多,翰林院里议论纷纷。余庆元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些话之后还是气得险些将后槽牙咬碎。“逆天”一说她自然觉得是无稽之谈,而西南省财政困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且不说如果没有蔺程可能连现在都不如,光是一个人去赈了趟灾就能把一个省搞得半死不活,这种事更是闻所未闻。余庆元本以为就算皇帝会被这种言论蛊惑,朝堂上也会有一番争辩的,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蔺程贬官的圣旨就下了。
圣旨言简意赅,所有人在半天内都知道了其中内容:太傅蔺程赈理县旱灾不利,后患未绝,又添新祸。革其正一品太傅职,封二品西南布政使,赐钦差头衔,上任西南省,主理理县救灾重建。
余庆元觉得事态至此已经很清楚了。晋王不是断了太子经济上的左膀么,太子就迅速的断他政治上新得的右臂。先前中毒的事情不了了之,但底子基调已经打下了,要不然这回调理蔺程也不会调理得这么顺当。余庆元忍不住的去想如果不是自己添的那些麻烦,蔺程现在会不会还好好的。她不觉得他是个贪恋权力的人,但毕竟贬官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加上新差使又是去那极凶险的地方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她心里不好过极了。
可是不好过也只能忍着,她不能怎样。写信去安慰蔺程?她不够资格。去公务衙门找他?余庆元算老几!上门去慰问?这会子只能算添乱。因救灾刻不容缓,蔺程离京的日子,就安排在了圣旨下达的七天之后,蔺程有条不紊的为启程做了七天准备,余庆元却当了七天热锅上的蚂蚁。临行前一天的下午,她本来都打算好了不管避不避嫌、级别够不够,第二天一早都去送行的,当天晚上,蔺程就来找她了。
蔺程来的时候余庆元还在给王家兄妹上课。她应了门,见是他,忙请他进来坐了,给两个孩子把当天剩下的一点算术讲完了,还想说两句文章,但又觉得让蔺程久等不好。她看看蔺程,他摆摆手表示没关系,但两个孩子有些怕他,见他一直皱着眉头,连话也不敢大声说,也无心听余庆元讲解。她叹了口气,就提前放他们回家去了。
“他们可还有旁的兄弟姐妹?”两个孩子走后,蔺程问道。
“有个弟弟,刚刚会说话走路。”余庆元答道。
“弟弟叫什么名字?”
“大成。”话一说出来,余庆元自己也笑了。王家夫妇没念过书,但给孩子起的名字都好得很——大牛、大能和大成,土是土了点儿,但贵在质朴大气。
蔺程也笑了,他轻松的样子让余庆元有些意外。
“你教书也教得不错。”他夸她。
“谬赏了,算不上教书,邻居家的孩子,闲来无事顺手指点一二罢了。”余庆元想到他是因为要走了才对她态度和蔼起来,心里有些难过。
“我是来辞行的。”蔺程也觉得这回不必绕弯子。
“谢谢您惦着。”余庆元先前觉得应该在他走之前跟他说点儿什么,这会儿见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做了十来年京官,还没外放过,这回算是补上了。”蔺程见夏夜傍晚的景色好,她的院里又坐得舒服,倒想多说两句。
“这差使……”余庆元刚想说凶险辛苦,还没出口就改了。“这差使是救国之所急,为民之所需,本是为官当作的,就是……就是凶险辛苦了些。”她终于还是没忍住。
“为官当做实事,你这话不错的。”蔺程见她一时替他开解,一时又替他发愁,觉得自己这趟不算白来。“只是我这一去,时局算是从此变了,之后的得失,现在还不可计。就此一别,我也没什么话好赠你,就还是‘平安’二字吧。”
“都怪下官鲁莽。”余庆元心里一酸,不敢看他。
“你少鲁莽些倒是为自己好,我却不是你害的。”蔺程细细的打量她。
“那就算是我为理县百姓添的福祉吧。”余庆元整了整离愁别绪,抬头对蔺程笑。“这差使你若做不了,我竟想不出谁还能做了。”
“我如今从京中确实还带得出物力资源,解得一时燃眉之急。但从此我便不是太傅,是一方布政使了,需着眼长远,只一味伸手也不是办法。这施政与一方的策略和细则,今后怕是免不了要向你在信函中请教一二了。”
余庆元见蔺程信任她,自是感念不已。但又想到这话中之意,此刻别过,便不知何时再见,又心生悲怆。一时语塞,只能望着蔺程,扯出一个微笑,想以神情传达谢意。
蔺程见她强打精神,只觉得不忍再看,转过脸去清了清嗓子:“明日我走得早,不必来送了。”
余庆元鞠躬道:“祝大人路途遂顺,马到成功。”
蔺程上前一步,将她扶起。隔着衣袖,余庆元感到他手的力度和温度,源源不绝的向她传递。蔺程不动声色的移开了手,随即抱拳告辞。
余庆元还记得上一个夏天,她第一次见到的人,至此竟已告别了大半。又记起她同静乐公主说过的那番话,蔺程此一去,她像是既失了半个良师,又失了半个益友。她从未习惯接受旁人无故好意,也知官场凶险,托付信任乃是不智之举。只是蔺程向来将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那三分生疏冷漠,反而令她更想探究靠近罢了。
据说蔺程走后,去相送的百官一同上朝,让大殿的门颇拥堵了一阵。余庆元坐在书库里,展开张信纸,还未写下名字,就团皱扔进了纸篓。皇帝并未提出新的太傅人选,从此三公只剩下两公。她心想这样甚好,不止太子那一派的计划没能完全得逞,也让她觉得蔺程有一天还是要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太傅你的节操太多了借给作者点儿吧!
、忆薇
蔺程走后三天,余庆元下朝,发现江锦衡的马车正在自己门口停着,她忙先去王家给大牛和大能放了假,才推门进院。
江锦衡正背对着大门坐在院子里,听见开门声,转头冲她笑。余庆元好久没见她这么笑了,只觉得有些头晕眼花。这时江锦衡才转过身来,胸前抱着一个红色锦缎的襁褓,里面软软的一团,是个粉嫩的婴儿。
“你的锁太不牢靠了。”江锦衡说的是浑话,语调却轻轻的。余庆元根本顾不上理他,只朝那孩子走去,小女婴睁开了眼,一见她,就露出个花儿一样的笑容。
她知道那就是锦薇的女儿了,一样的眉眼,却还未经过这世界的磨折,至真、至纯、至宝贵,是她见过最美好的东西了。江锦衡将婴孩递给她,她摇摇头,不敢抱,只拿手背蹭了蹭她的小脸,为她的小和精致发出惊叹。
“起名字了吗?”
“忆薇,姓江,江忆薇。”
“忆薇。”余庆元唤她的名字,忆薇像是知道在唤她一样,伸出小手,握住余庆元的手指。
“她竟似认得你一样。”江锦衡叹道。
“忆薇,我叫余庆元。”余庆元握住她的小手轻轻的摇。“初次见面,往后要多多互相关照了。”
忆薇不耐烦听她说话,将头转向江锦衡的胸前,伸手要抓江锦衡的下巴。江锦衡笑着躲过去,拿住那只小手,放在嘴边亲吻。
“还好忆薇有你。”余庆元看着这一幕,心头好像融化了一块似的。
“我一见着她,就想护着她,不让这世上一点风雨伤着她,不让她被任何人欺负了去。”江锦衡见忆薇快睡着了,转过头来看着余庆元说话。“可是老实说,哪儿能呢?我护不了她时时刻刻,护不了她一辈子。庆元,还是你最好。你要教给她怎么做个坚强的女子,给她看更大的世界。”
余庆元苦笑着摇头:“这世上女子本没有万全的活法儿,我也只能将我知道的都告诉她,孰轻孰重,总要她自己选的。”
“庆元,我知道你可能不稀罕,可我也想护着你。我没本事,文章还没你好,但我腔子里的心是热的,不像我爹……咱们三个一起走吧,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做咱们想做的。我再不让你苦,再不让你一个人。”江锦衡腾不出手来搂余庆元,只站在她面前,拿眼睛牢牢的盯住她,那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两团火焰。
“锦衡,那你可知我想做什么?”夕阳西下,望着江锦衡抱着忆薇的画面,余庆元有一瞬间的恍神。那不是一种没有吸引力的生活,她经历了太多的告别,秘密和悬念就像那束胸,日日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你说给我听。”江锦衡靠得那样近,她闻得到忆薇身上的奶香。
“我别无所长,身无牵挂,唯有那仕途经济放不下。说是仕途经济,我为官又不是为荣华富贵、位极人臣,只想为天下苍生,尤其是天下女子,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罢了。”余庆元鼓起勇气,迎向江锦衡的目光。“锦衡,有位友人曾同我说过,所谓退路,是更好走的那条路。我如今的砝码都在这一边,另一条路并不会更容易。”
“我的心意竟一点重量也没有吗?”江锦衡也不移开眼睛,继续逼问。
“这心意我领受了,然而此时所说所想也许当不得真,只是你的当局者迷罢了。锦衡,你方才失了锦薇,又发觉我是女子,加之我们又本是知己,伤痛移情之下,有这样的念头不怪。然而男女之情不是这样的。”
“何不也教教我男女之情是怎样的?”江锦衡嘴上发狠,又不敢提高音量,只想用目光在余庆元脸上烧出个洞来。
“说来你怕是又要不悦,静乐公主殿下后来又与